协礼笑了一声道:“纸上谈兵,折墌之战有几十万石粮草可供补给,我们大武军可不比你们富庶,哪怕后方有粮草,运转军需也要大价钱。不如业兄回家,替我们向爹爹娘娘讨些钱财?”一时满堂子将相顾哄笑。项元想了一想,在地图上圈住圆山道:“猇亭一役确有相通之处。但当年陆逊背靠江东腹地,进退得宜。我军若要效仿,还得速战速决,打他措手不及。哪怕突厥侥幸脱逃,也能趁机拿下常胜湾。这是方圆百里内最后一处好水,又北临圆山,可据险以抗,万夫莫开。”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贺《雁门太守行》
云州军营火把连绵,天空是染上橘黄色的黑,邵项元在营外读信,面前一路长长的板车运过来,粮食、冬衣、各式兵士用品,黑压压地堆成小山。
押车的多是老年农夫,因为儿孙应征,自发运车,渴望见上一面。
有一架车的辎重格外沉,车轮又陷入泥坑里了,周围的农夫卸下绳子,都过来帮忙,“一——二——嗬——一——二——嗬——”
邵项元立刻带人上去推车,车队终于走过泥坑,一架架停下,由主簿带着兵士清点。
农夫们倚着车,就地坐倒,两只手交替着捶肩膀。有车夫不曾换手,只拿左手捶——右手断了,袖管里空荡荡的。
“国朝厌老”,邵项元忽然想起筠之说过这样的话。战火不歇,他从前觉得活着就够了,但因为她的缘故,此刻竟有些同情。
他叫过一个兵士:“到我帐里拿些肉菜馒头来发。残疾的多给点。”兵士行礼,小跑着去tຊ办。
有一位钱子将笑道:“怎么?你分的米面猪羊吃不完?那运来我帐下罢。”
又有一位徐子将摆手道:“嗳,阿邵的境界从来高,所以三两年间升得这样快,我们这样的老油子没本事。”
协礼笑道:“也不是,他今日不过心血来潮,前辈们这样说倒受不起。”
项元笑了一声,“本领不好说,我只知道如今有妻有家室,心肠要慈悲。”
几位子将听见这话,相顾大笑,都捶他道:“可恶!可恶!三两句话就要引到这上头,怕谁不知道你成亲了似的!成日家炫耀恩爱,早知道你一心想回家生儿子。”
“这话冤枉,我不拘儿子女儿的。”项元依旧笑谈,脑中不禁畅想将来有孩子的模样。
眼下很好,但若有孩子,他和筠筠骨血相连的孩子,他就有真正圆满的家庭。
希望有个像筠筠那样聪明的女儿,最好还有她阿娘小鹿一样的眼睛。起什么名字?邵羡筠?可这样家里就有两个筠筠,不可,不可,他的筠筠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有儿子,他希望女儿晚点出生,这样她能有长兄照顾。他会做严父,让筠筠做慈母,孩子们应当会很爱很爱她的。
“走罢,”协礼朝他出神的后背挥了一掌,“该去主帐了。”
此时西北风正厉,军营的大旗自西由东吹得笔直,不断在风中翻鼓着,一阵一阵沉重的忽忽声。
“阿元,”绿阴阴的天色下,协礼叫住他。
“怎么?”项元回头,眼底还噙着笑意。
协礼垂下眼睛,直挺挺站着,不知叫住他做什么,也不知要同他说什么。但西北风太冷,钻得胸口又空又疼。忽然想剖开自己。
他的手摩挲着,摩挲袖内的福袋,阿娘绣的福袋,自己和阿元各有一只。可他的这只却不再平整了,触摸时能感觉到锐利的棱角。因为袋内装着筠之在武场射李敬业酒壶的箭簇,他第一次见她射箭的箭簇。
他偷偷保留,和自己不见天日的爱意一起。
“没什么,走罢。”他重新迈开步伐。
到了营帐,阿史那伏念吃定关内农忙,狮子大张口,向窦愆索要十万石粮食、一万只羊,如此才肯退兵。
窦愆陷入两难——一方面,这笔粮食不是小数目;另一方面,若府兵错过秋种,又要半年颗粒无收,存粮又因为去年大旱,数量极少,若云州战事持久,一到隆冬,北边十几州都要挨饿。
窦愆没有决定,阿史那就遣兵夜袭,烧毁三座烽火台和粮仓,催促唐师答复。战事一触即发。
邵项元提议速战速决:“只要烧毁后方粮草,阿史那必然派兵回金山补给,我们表面大战,实则绕后,声东击西一举歼之。”
李敬业笑道:“他们如今盘踞在常胜湖,水源充足得很,未必要回去补给。”
项元笑道:“难道凿冰下水捉鱼吃?业兄或许有这能耐,突厥人弗如。”
李敬业皱眉道:“总之此计断不可行。伏念非黄口小儿,难道不知暗中求援?来去虽远,可一旦援军赶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锋军岂非成了笑话?依我之见,应仿太宗折墌之战以逸待劳,或学陆逊猇亭一役后发制人。”
协礼笑了一声道:“纸上谈兵,折墌之战有几十万石粮草可供补给,我们大武军可不比你们富庶,哪怕后方有粮草,运转军需也要大价钱。不如业兄回家,替我们向爹爹娘娘讨些钱财?”
一时满堂子将相顾哄笑。
项元想了一想,在地图上圈住圆山道:“猇亭一役确有相通之处。但当年陆逊背靠江东腹地,进退得宜。我军若要效仿,还得速战速决,打他措手不及。哪怕突厥侥幸脱逃,也能趁机拿下常胜湾。这是方圆百里内最后一处好水,又北临圆山,可据险以抗,万夫莫开。”
帐内一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窦愆对着地图沉吟,令众人噤声:“徐将军,你带人刺探阿史那温傅部的方位和粮草,钱将军在后方接应,传递烽火。一旦得到敌情,敬业从前吓退突厥,项元率主力绕后捉拿。都下去准备罢。”
这样的安排,敬业心里非常不服。
参军之前,他在扬州做过刺史,当时年纪比邵项元还小些。还没到任就有倭群为寇,朝廷征讨不利,敬业却丝毫不害怕,一到任上,先把其他事项料理完了,只带两个随从,只身前往贼窝,朗声公告:“国家知君等为贪吏所苦,非有他恶,可悉归田里。后去者为贼。”然后把贼首找来,责怪他不早些投降,群贼为敬业风度所服,风波就这样轻而易举平息了。
但参军之后,族老们把招呼打了个遍,四处的都督、总管都只当自己是英国公徐世勣的孙子,叫他活在祖父的阴影下,所以才被众人瞧不起。在扬州如此,如今到了云州还是如此。
自己官职明明比邵项元高半阶,凭什么派邵家小儿主帅?可叹自己满腹兵法不得施展!他不甘心。
敬业计上心头,约定的合攻时间是寅时一刻,只要自己晚上半个时辰,等到邵项元、秦协礼出击之后、双方混战之时,再行发兵,自己就是制胜主力,而邵秦二人为饵。
敬业高举号旗,高声道:“所有人听我号令,不许妄动!一个时辰之后,等本将军再扬旗帜,才准出击,违令立斩!”
立刻有参军上前道:“李将军有所不知,这大漠——”
李敬业冷冷望他一眼,“我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么?如今再加一条,出击前行伍静守,不许多言,违令者斩。”
那参军只好闭嘴,其他人也把头垂下去,一语不发。
过了两刻钟,大地一阵乌隆隆的激颤,敬业就知道是邵项元按时发兵了。高山上穿红甲的大唐兵士们压成一片红云,马蹄震动,从高处俯冲,直逼常胜湾。
紧接着是突厥号角冲天,预备迎敌,一大片箭雨飕飕而出,无数银光凌空飞旋,利箭穿透唐师盔甲,此阵过后,骑兵少了两成。
敬业心里一阵犹疑,然而觉得不是他们,也会是自己带的这批人,死伤在所难免。
渐渐起了大风,满目都是沙石灰烟,小石头刮在脸上生疼。敬业脸上刮出一道细口,他伸手擦去血痕,视线被风沙吞没,此刻一点儿看不见了,但耳边犹有厮杀之声。众人在黑暗中这样听着,慢慢那铿锵的作战声也消失了。
一个时辰将到,大风渐息,敬业心想正是天助我也,然而风沙一停,眼前的景象和之前完全两样——先前的蹄迹一点儿看不见了,似乎先前能作地标的石头、沟壑也不大一样,根本辨不清邵秦二人的人马现在何处。
敬业把参军唤来身前,呵道:“这是怎么回事?”
参军支支吾吾道:“将军,这北漠风土奇怪,夜里一阵一阵的大风,沙石丘陵都能被吹到几十里外,地图是一夜一个样,只要入夜,所有的图志线路就作废了……”
敬业怒道:“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参军小声道:“先前要回,将军说要静候,多言者斩……”
敬业喝斥道:“这是多言么?这样的事你不回明白?现在人马都跟丢了!”
参军连连擦汗,拱手道:“将军,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先回大营?看看窦都督有没有什么补救之策,况且邵都尉那头被突厥发现,凶多吉少,大约,大约也只能回大营……”
敬业未置可否,骑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哪一面都是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声音人影,挥了挥马鞭,烦躁道:“罢,罢,立刻回去!立刻回去!”
然而回营也不是易事,敬业率兵,在这迷阵一样的沙漠里走了大半夜,天亮之后方回到大营。
人人见了敬业都神色复杂,避而远之,幸而敬业这些日子的经营没有白费,还是有兵士上前,低声道:“将军,邵都尉已经带兵回来了,只有一千人马回来。”
敬业心下惊了一惊,他们带了三千人马出去,那不是折损整整两千人马?皱眉道:“连马也没回来?是怎么回事?”
那兵士摇头道:“连马也没回来。邵都尉按令从圆山俯冲,身后是几十里高山,没有退路,士兵们见约定的先锋军不在,本就惊惧,以为先锋军出了岔子,晚些会来,结果也没等到,士气一下低靡,自然越打越泄气。能有一千人马回来都算走运。”又低声道:“将军那儿是出了什么差错?进帐可得好好回话了。”
然而碍于李敬业家族的面子,窦愆只能把他停职待办,其他按下不提,先加紧操练。
这样过了四五日,几位李氏、王氏族老赶到云州,还请来李文暕从中调停。
众人坐在窦愆帐中,把圆山包夹一事复盘一遍,前前后后听了十几个兵士的证词,确定敬业之失千真万确,抵赖不得。如今tຊ阿史那伏念又火烧俘虏,这两千人命是切切实实没有了,帐内陷入沉默。
李文暕站起身,拱手道:“窦都督,人是我牵线放到你这里的,我先对你赔个不是。”窦愆立刻要将他扶起,然而他依旧躬着身子,继续道:“这样,幽州积年的收成不错,我拨十万石粮草、三千好马过来,弥补业儿的过错,也给他提个醒,下次一定不敢再犯。”
众子将原本忿忿,此时听见“十万石粮草”,要发怒也被堵了嘴,徐子将顿了一顿,立刻调转道:“其实敬业也是初次在北领兵,地上风貌的事不清楚也情有可原。”钱子将也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敬业在我们这儿还没养到千日,这回是仓促,急中出错也是难免。”
元礼二人满身是伤,对视一眼,都愤恨至极。
李文暕早有粮草,不肯相借,如今敬业犯错,他们倒如此殷勤。两千条人命,重不过李敬业一个,就因为他是国公的孙子国公的儿子。
邵项元起身,摔帘离去,一出来就看见那断臂农夫在营外哭诉,是他儿子这次死了。
李敬业仍是一身华服,跪在营帐前请罪。还衣冠楚楚地好端端地跪在这里。
邵项元心头火起,过去狠狠揪住李敬业衣领,提起碗口大的拳头,朝他面门砰砰捶去。
“人都死了,邵都尉在这儿演什么戏?”李敬业啐出被打碎的牙齿,抬手擦去嘴角血痕,“扮大将军?”
邵项元提拳再打,帐中众人听见动静,连忙跟出,窦愆喝道:“都干看着干什么!还不拉住!”于是几名兵士上前拉住项元。
窦愆转对李文暕致歉道:“竖子莽撞,还请国公爷见谅。”
李文暕摆手道:“嗳,嗳,年轻气盛,藏不住心事,你我也年轻过,窦都督也不要计较了。”
窦愆朝李文暕拱手一笑,又冲项元骂道:“这里是军营,一切有军法处置,不是金吾卫的贼窝子!”推了推项元半根骨折的右臂,冷笑道:“你滚回代州,反省好了再回来。我这儿用不着半个残废充好汉!”
李敬业又吐了一口血沫子,仰头朝邵项元笑道:“可见都督心疼你,趁太平时候,叫你回家瞧娇妻,给老头祝寿呢。”
项元挣开押着的士兵,把两手护腕摘下,砰的一声扔到敬业身前,灰尘乱飞,呛得敬业咳嗽流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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