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项元把黄花菜认成了萱草。筠之一时语塞。但还是觉得他非常可爱。她仔仔细细地把黄花菜剪枝,点水插瓶,置于窗台边。窗外月朗星稀,夜色如水,花骨苞在月色下招啊招地点头,开得非常烂漫。黄花菜插瓶,恐怕自己是古今第一人罢?筠之垂头笑了,觉得今夜月色很好,会梦见邵项元。寿期一日一日靠近,筠之将斋醮呈天的奏章祝文也用朱砂笔在青藤纸上一份份写好了,放在院中的竹架上晒日光,养天地之清气。每一份都沾着兰花香,她非常期待,希望寿宴那日给邵项元闻一闻。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罗隐《蜂》
邵錅在府几日,满府从内到外被他点评挑剔一番,宝瓶选得太奢华,镜子的位置不好,园里种的花草没有格调,其中又对筠之最不满意。
筠之因为寿宴在外行走,他就大怒道:“你如今很没有妇道人家的样子!日日往外头跑,抛头露面,哪里是大家养出来的闺秀?别人看了,知道的只说范阳卢氏家教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元儿配的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女儿。你该多和崔五娘子学一学,足不出户,一举一动都合规矩,合长辈的心意才是。”
但这些话从邵錅嘴中过了无数遍,筠之在长安就习惯了,只是点头道:“府君说的是,我一定好好改过。”
邵錅因看见香炉旁放着寿宴那日要烧的经文,免不了又发难:“这行笔,很不劲道!配不上上清灵宝天尊。”
小努听了窝火,直截道:“连陛下都夸县君的字好看,府君倒觉得不好?原来府君清高,连陛下也看不入眼的。”
邵錅气得直捶胸口,筠之行礼道歉,温驯道:“我没管好侍女,若因此搅得府君贵体不宁,只能长跪不起。陛下夸我是看在卢氏的面子,这几幅字,外祖父说不好,必然是我有哪里分神、没留意,所以写得不如往日好。府君一辈子教书育人,所以严谨,能看出别人看不出的错处。不如我回去重新抄来,再请府君提点一二。”
这还了得?小努大惊,心想这一卷满打满算至少要抄二十个时辰,悉数重新抄过,阿筠要多少时辰不能睡觉了?于是又要开口辩驳,筠之忙捺住她的手,不叫她说话。
“算了,算了!”邵錅摆了摆手,皱眉道:“就用原来的罢!不过五六日的时间,你再抄也抄不出更好的。总之,你这个行事,我瞧很不妥当。唉——”
邵錅仰天,叹着气走了,又回过头,上下打量筠之一遍,嗤嗤鼻子道:“此时要做寿,你日日到外面逛还有借口。但此事过后,你安心待在家里,早日给元儿添个一男半女是正经。太瘦,太瘦,不好生养!”
何仁来送云州的竹牍,无意听见全程,走上前去,和小努一起搀起筠之,行礼道:“有都尉的信到。”把竹牍交给小努,微微叹气道:“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告诉县君。”
筠之点头道:“何叔请讲。”
何仁道:“论理,我们不该议论是非,然而老府君如今的脾气,实在……其实都尉的父亲决心投到大武军军营,也是为离长安远些。趁此时云州没有开战,不如县君传信过去,叫都尉在寿宴时回来一趟,也好劝劝老府君。”
筠之道:“虽没有开战,却也是风声鹤唳,我担心……”
何仁道:“县君放心,都尉的心思,我还能揣摩一二,若都尉能够选择,必然希望县君告知的。”
筠之想何叔一向话少,今日不吝多言,自有他的道理,便点头道:“好,我回信一定告诉夫君。”
这样的暴风骤雨里,筠之唯一的安慰就是邵项元的信。
她一拿到竹牍,脚步不自觉轻快,欢欢喜喜地往院中去,拆信捧读。
他问筠筠近日睡好不曾?云州目前局势太平,不过日常操练巡视,筠筠不必担心。又说筠筠若到射场,不妨试试大柘木弓,虽然更加耗力,但远射程上比格弓更为精准。何叔那里收着自己习射起所有的扳指,有一枚十岁用的竹节白玉,大约正合筠筠拇指的尺寸。筠筠戴上再拉大弓,不伤手,还能当是我陪伴。再一个,战国时纪昌向飞卫学射,先要不瞬,再要远视,因此筠筠也别总是看书,多出门走动、歇歇眼睛才好。
筠之读到此处,不自觉笑了,她若是纪昌,项元岂不是飞卫?竟自比后羿后人,果然猖狂。
再往后是两张羊皮的图纸。
前些日子冯典上门,告诉筠之,趁着秋种,他想把代州两侧低山的田地也利用起来,然而河谷山陵的地形不开阔、不平坦,种这样小块耕地的又多是妇女老人,力气不够,更养不起耕牛。但他在长江一带游历过,见过一种轻巧灵便的江东犁,很适合妇女使用,想请筠之协助,派人到江南看看。
筠之自然答应,因为这些日子研读《齐民要术》,她想起贾思勰有一句“长辕犁平地尚可……回旋至难,费力,未若齐人蔚犁柔便也。”又派人往山东一带找蔚犁,这样比往返江南快得多。
她前信中提到此事,邵项元便在军中问了齐、兖、忻三州人,大概描出蔚犁的样式,又结合江东犁的特征,画出一式她从未听闻的曲辕犁——蔚犁的长处是改长辕为短辕,如此力矩小,又可舍弃犁轭、减轻重量。江东犁的长处是改直辕为曲辕,再增加可转动的犁槃,耕地时更自由灵活。项元结合二者所长,设计短而曲的犁辕,增加犁箭、犁评和犁建,tຊ克服曲辕易滑动的缺陷,又能调节耕地的深浅。
筠之摩挲着羊皮纸微笑,他写字粗放,但所画线条流畅平缓,比例得宜,有种端方精密的美。
末了,邵项元说云中野外有许多萱草,开花时十分灿烂,所以采撷一二,和筠筠共看。
“萱草忘忧,乐为食之。”这是嵇康说的话。自己在洛阳读过的《嵇康集》,不想他还放在心上。
筠之甜甜笑着,提笔把其他事项一一回过,又按何叔的话,请项元月底得空回来一趟,参加寿宴。最后添上一首五言道:“屣步寻芳草,忘忧自结丛。黄英开养性,绿叶正依笼。色湛仙人露,香传少女风。还征木山下,角弓贯长虹。”
筠之写完,选来一只细颈浅紫琉璃瓶,预备亲自插花。
她满怀期待,打开包袱,看见的却不是萱草,是一大把黄花菜,炖肉用的黄花菜。
……邵项元把黄花菜认成了萱草。
筠之一时语塞。
但还是觉得他非常可爱。
她仔仔细细地把黄花菜剪枝,点水插瓶,置于窗台边。窗外月朗星稀,夜色如水,花骨苞在月色下招啊招地点头,开得非常烂漫。
黄花菜插瓶,恐怕自己是古今第一人罢?
筠之垂头笑了,觉得今夜月色很好,会梦见邵项元。
寿期一日一日靠近,筠之将斋醮呈天的奏章祝文也用朱砂笔在青藤纸上一份份写好了,放在院中的竹架上晒日光,养天地之清气。每一份都沾着兰花香,她非常期待,希望寿宴那日给邵项元闻一闻。
家僮进来传道:“县君,老府君请县君过去一趟。”
筠之往邵錅处过去,屋里每一盆珍珠梅、矮松都精心修剪过了,每条枝干都用金箔的红纸蘸浆糊包裹住,挂些装饰。红得隆重,红得喜庆,简直像婚房。
外头风大,西北风呜呜拍着,窗棂格格颤动,那红纸珍珠梅也跟着玲玲作响。但屋里暖和,炉火烧得极旺。
筠之行礼道:“祖父,”一抬头看见兰娘也在这里,拿着火钳烧炭盆,脸色非常古怪。
邵錅开口道:“嗳,你坐,我有一件事同你商量。”
筠之坐下,直觉以为是延璧一事,那么让兰娘听一听也好,她这几日也犹豫要不要告诉兰娘。
邵錅道:“你和璧儿还好罢?嗳,你们两个现下就亲亲热热的,这最好。”又道:“府里那个何仁,他是老糊涂了,寿宴种种排场我非常不满意。”
筠之道:“府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何叔毕竟心力有限,祖父觉得哪一处不好,我再叫他好好改过。”
邵錅拿着一卷经文,放得很远才能看清,摇头道:“嗳,你究竟年轻,不晓得这些下人的脾性,你对他们好,他们反而翻天的!所以我叫他这些日子到汾州去看看他女儿女婿,好好反省。”
筠之默默点头,正为邵錅今日宽和感到奇异,就听邵錅笑道:“你身边这个兰娘子,我看人非常周洽,又吃素,这是很衬我的。我呢,身边正缺一个可心的人照应,就把她纳进来照顾照顾——趁寿宴一起办罢,还是很抬举她的。”
筠之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见兰娘站在一旁,紫胀着脸,想是邵錅已经和她说过了。立刻起身行礼道:“祖父起居不适,是小辈失职。但兰娘终究是我母亲的人,这样大的事,小辈不敢胡乱作主,忤逆母亲。不如、不如祖父等一等,叫我和范阳通过信,再——”
邵錅登时把经文朝案上一摔,站起身来,声气沉重道:“什么你母亲的人!你人都嫁到我们邵家来,那自然都是我们邵家的!”
筠之欠身道:“小辈不是这个意思,然而此时兰娘的身契还在我母亲那里。若祖父真要……也有许多文书上的考虑。为着祖父难得过来,寿宴已经请到不少宾客,若到时把消息放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说我们家摄威擅势,跳过官府的手续……”
邵錅又倒回椅子上,怒道:“那么晚几个月再办!”
筠之道:“其实再晚几个月,虽则一应手续齐备,但论情,兰娘是我的教养娘子,论理,兰娘随我嫁来,自然是服侍我和夫君。这样往上跨过两辈,鲜有闻听,势必于夫君的官声有损……如今二圣以德治国,朝廷对官员私德极其看重,恳请祖父为夫君仕途斟酌一二。”
邵錅冷笑道:“好,好,你倒出息,一日到晚捏酸吃醋不说如今忤逆起我来!要人你不给人,璧儿那头你也掐着,撺掇元儿,两个人铁桶一样的嗬,欺负璧儿一个,真是好大的主意好大的气派!”
筠之道:“小辈不敢忤逆。”
邵錅把那经文掂起,拿远了读上一会儿,又亲切地道:“我是半截入土的人,自己也罢,但元儿我不得不考虑,你们家,尤其你兄长的种种事迹我是清楚的。兰娘子的事你既然坚持——那你自己和元儿商量叫璧儿过门罢,之后这件事我再不提。”
筠之只得点头道:“是,就照祖父的意思办。”
终于回到自己院里,小努知道了这事,气得面红耳赤,立刻就要去理论,兰娘拦住她,在屋里踱来踱去,叹气道:“要说,不如还是我——”
筠之道:“兰娘又说傻话!若要兰娘求全,真是平白养我这么大了,无论如何这事我不答应。”
兰娘羞愤至极,生气过头反而哽咽起来,“养得阿筠这么大,我哪里忍心让你因为我受苦!那崔家处心积虑,以后一定步步相逼的!我一咬牙也就是了。”
小努气道:“这老不死的东西真是!要早知道这门子事,当时路过汾州,我宁可死也不住汾州刺史家里。”
筠之道:“就算兰娘舍己,将来我也未必好过,况且若连兰娘都能舍下,别人不更欺负到头上来。”
兰娘直抹眼泪,“要是笢之争气,哪要阿筠这样操心?铁打的婚事嗬。他家还不是打量阿筠没父亲,笢之又是泥菩萨过河,所以吃准了阿筠。”又叹气道:“但若笢之在这里,多少好些。”
小努摆手道:“哎呀兰娘别说这话,这家里靠卢笢之不是完了?全靠夫人和阿筠撑着的。”
筠之默然无话,想起阿娘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若是儿子就好了。”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凡事不能靠自己,一定要假父兄之名。
兰娘叹气道:“陛下如今还算康泰,崔氏再能耐也不敢有动作——都尉必定也不敢的,有御史台盯着弹劾。但阿筠预备怎么和都尉说呢?这样大的事还是当面说为好,或许……或许楚楚可怜一些,靠都尉怜悯,也能好过一阵子。”
筠之摇头道:“大约也不必我说罢。祖父自然抢先。”
兰娘道:“总之我想来想去还是尽快有个孩子好!眼下新婚燕尔,都尉浓情蜜意,承诺的都做不得数的!一定要有孩子,有儿子,头胎,长子,如此任什么人事都撼动不了阿筠。”
筠之听见“头胎”“长子”,简直翻肠搅胃地呕吐,从前她听母亲和其他妇人谈话,一提到这些她就如坐针毡,浑身起疙瘩——人来世上一趟,应当多读书、多看大好风光,最好能有一番值得献身的事业,怎么在没得选的出世次序上这样执着?
她说不上喜欢孩子,但也不讨厌。
但她的观察,父母子女之间是可怖的,父母为孩子忍让牺牲,忍让得近乎克己,然而又对孩子苛刻,要求一分付出有十分回报,否则便是不孝。两代人弯弯曲曲歪歪扭扭纠缠在一起,像两条分不开的藤蔓,紧得甚至绞杀对方。
她和项元自己还没牵扯清楚,怎么要弄进一个孩子?
她原本那样盼望见到邵项元,如今却希望寿期慢点到来。
有那样多事隔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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