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啦?”筠之霎时带了哭腔,邵项元总是一副所向披靡狂得没边的自负模样,所以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也会受伤。可此刻一道血淋淋地伤摆在她眼前,她怀疑甚至能看见骨头。筠之擦擦眼睛,脱开他的手,起身到门外,唤侍女们拿药箱和热水来。邵项元望着她忙来忙去的背影,微微叹气。当时着急告诉筠之,所以从猎山下来,换了身衣裳、没包扎就回来了,不想惹得她伤心。他老老实实宽下衣裳趴好,筠之跽坐在他身侧,蘸上药膏,仔仔细细涂抹,胳膊上的伤口从手腕一直挖到肘下,触目惊心。
“且与少年饮美酒,往来射猎西山头。”
——高适《邯郸少年行》
协礼不自觉向她走近,也不自觉微笑道:“典记安好?”
“都好,秦将军都好可好?”筠之笑答。
协礼笑道:“都好,只是还想请教典记棋艺。”
筠之笑吟吟道:“不,项元也输了我好几回,等你们两个啄出胜负再说罢。”
她从未这样和自己开过玩笑,协礼一时怔住了,像对着太阳一般不敢多望她,可即使不去望,也还是能看见阳光,阳光洒在他身上。
“是我们草莽,技不如人,”协礼回以笑容,眼底却渐渐黯淡。她似乎比离开时更美了,这对比并非是他捏造,而是四个月里他常常想到她,所以她每一个神情和姿态都十分熟悉,拿书时指节透出的白色,耳后的鬓发,还有看雪时天真无邪的笑颜。然而常常想到她是痛苦的,因为无法拥有。如今见了面,那魂牵梦绕的痛苦又浮上心头。
筠之笑道:“秦将军怎么脸色不好?是担心射箭?”
协礼回过神来,“噢,对,是有一些。”
李敬业在武场另一侧远远瞧着,觉得那边比唱戏还有意思,似笑非笑勾着唇角,对侍妾道:“把箭给我。”
侍妾立刻捧上一把嵌金紫檀胡禄,敬业抽箭,右臂搭弓,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朝筠之瞄准,双指一松,流星箭呼啸着向筠之飞去。
耳边风声细响,协礼回头,霎时敛笑。当的一声脆响,障刀从他手中飞出,朝银箭格去,可为时已晚,障刀在半空中与箭羽将将擦过,仍迅速飞往筠之。
飕的一声,箭矢擦着筠之鬓发飞过,嵌定在身后的树干上。
筠之站得很定,知道这支箭不能射中自己。项元说过,要射中,就要懂得猎物怎么躲避,进而懂得自己怎么躲避,而自己躲避的关键在于判断矢向。学了这些日子,只要无风,她对矢向的判断丝毫不逊于项元。
抬头望去,射箭之人一身白泽纹宽袖精罗圆袍,脚踩一双比十个兵士年俸还贵的织金麂皮胡靴,又是拿人取乐的富家纨绔。
筠之抓起一张格弓,看准那人手中的提梁壶,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射去,正中壶心,哐啷一声,瓷片迸碎,残酒汩汩而出。
三十步,一击即中,协礼暗暗惊叹好箭法,敬业也不由得挑了挑眉,朝协礼一笑。
筠之手心汗湿了,如释重负,三十步已经是极限,幸亏当时无风。在崇文馆读书,料理目中无人的世家子也是必修课,你不能示弱,不能仓皇,只有以牙还牙加倍奉还,他们才会有所收敛。她放下弓离开。
协礼怒不可遏,走过去一把揪住敬业的领口,“你疯了!敢在大武军的地界伤人!”
敬业也不推开,摊手无奈道:“嗳,嗳,怎么血口喷人?人人毫发无伤,我伤了谁?”
协礼愠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敬业直看着他笑,一字一顿道:“邵项元的妻。”
敬业将协礼的手从自己领口扯开,理一理衣襟,漫不经心道:“协礼果然讲规矩,到窦都督那儿说我目无法纪,端端地带坏兵士,”把声音低了一低,“自己却觊觎好友妻子。”
协礼大怒:“你胡说什么?”
“放心罢,”敬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的小秘密,我替你保守。”说着大步往前,忽然想起什么,朝随从努一努嘴,随从立刻打开钱袋,双手呈上。敬业抓了一把金钱,向外撒得远远的,回头朝众人笑道:赏给你们!”侍妾和兵士们都跑过去疯抢。
筠之回家,抄《女诫》抄到入夜,忽然听见门外“梆”声一响,似乎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
小努开门去查看,见邵项元栽在地上,惊讶道:“都尉?”
筠之也出来了,邵项元立刻站起身道:“没事儿,我走路没当心。”
筠之牵他的手道:“痛不痛?”见他头发上又有草灰,踮脚替他拍了拍,笑盈盈道:“今日又猎了什么好东西?这样一身灰——咦,衣裳倒干净。”
二人进屋坐下,邵项元道:“今日打了只老虎,有一丈长。自己打的。”
他尾调忍不住上扬,筠之觉得带些小孩气,非常可爱,像方佑炫耀今日新认得多少个字。略一沉吟道:“唔,真的?一个人?我不信。”
邵项元立刻放下茶杯,讲述如何骑在虎背上,如何刺匕首,如何揪住它头顶花皮,众兵士上山拿虎尸又是多么惊服,筠之笑吟吟听着,时不时给他倒茶。
终于邵项元说完了,筠之连连鼓掌道:“邵将军威武。”顺势抱住他手臂,他“嘶”地倒抽一口凉气,眉头拧到一处,神情疼痛,筠之紧张道:“是怎么啦?”说着便要把他衣袖撩起,但项元挡着不肯。
筠之佯作生气不看了,趁他不备,立刻摞起他袖子,只见手臂上赫然一道血口,足有一拃长,把中衣都浸红了。
“这是怎么啦?”筠之霎时带了哭腔,邵项元总是一副所向披靡狂得没边的自负模样,所以她从没想过,他竟然也会受伤。
可此刻一道血淋淋地伤摆在她眼前,她怀疑甚至能看见骨头。
筠之擦擦眼睛,脱开他的手,起身到门外,唤侍女们拿药箱和热水来。
邵项元望着她忙来忙去的背影,微微叹气。当时着急告诉筠之,所以从猎山下来,换了身衣裳、没包扎就回来了,不想惹得她伤心。
他老老实实宽下衣裳趴好,筠之跽坐在他身侧,蘸上药膏,仔仔细细涂抹,胳膊上的伤口从手腕一直挖到肘下,触目惊心。
“痛不痛?”
“不痛。”
筠之没说话,把他的手臂包扎,包好了,蘸药膏往背上涂抹,皮肤下有血斑,想必是脏腑里头破了,淤血倒冲上来。
这是一面沟壑纵横的后背,满目嶙嶙的疤痕,右边肩胛下一道槊痕,直裂到腰际,缝合得不好,青的紫的针脚咬在一处,盘踞五年的蜈蚣。
如果,如果这刀再深入一寸,邵项元就会在她面前瓦解,从她指缝里溜走,变成阴黑的祠堂里一块新漆的牌位。
筠之哽咽起来,眼泪扑簌簌地滚下面颊,咬在邵项元的伤口上,刺痛发麻。
他立刻直起身子,着急道:“别哭呀,我的血最多,不要紧。”
筠之抽咽一阵,回过一口气来,咬牙道:“我、我有点恨你。”
邵项元不置可否,摸着她头发微笑道:“我不会死的。”
夜色酽酽,琉璃灯的光色瑰丽浮渺,博山炉上轻烟缭乱,画屏上他们一宽一薄的身影相叠了。侍女们带上房门。
他把筠之兜在怀里,俯下头来,吻她眼角的泪,吻她颤抖的嘴,轻声道:“还恨我么?”
筠之埋在他怀里摇头。
她阿耶久病不起,褥疮里很多脓血,筠之和母亲日日清理包扎,腐肉的味道很难闻。她在阿耶的病榻前准备每日崇文馆的课业,入眠时安慰无助痛哭的母亲,她那时八九岁,觉得无望而厌烦。疾病和死亡的气味在她小小的家里不断蔓延,卢同春没有等来仪凤元年的春天,死于立春前一夜。她宁可每日清理脓血,只要阿耶还在。
“你不要再受伤好不好?如果……如果你也……我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
仪凤元年的立春。
邵项元惊觉,原来崇文馆初见时,她才刚失去阿耶两个月。
他紧紧抱着筠之,在她耳畔柔声道:“明日不去围猎了。我永远不会让筠筠一个人的。”
等残夏的热风吹进中秋里,元宵看花灯和雁山月,每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都在一起。永远不会让筠筠一个人的。
邵项元轻轻拍着筠之的背,直到她睡着。
筠之做了一整夜梦,穿梭在阿耶坟前的新草和贼乱时的滂沱大雨里。
醒来时,天色仍然幽暗,筠之伸手向外摸索,项元并不在,被温也是凉的,抬头望去,原来项元伏在案头睡着了,身前的竹简卷册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筠之趿鞋下床,轻轻抽出他手中的鼠毫笔,拿来羊绒毡毯,替他披上。
她在项元身侧坐下,沾水研墨,拿起案文一卷卷翻阅,提笔写陈总,这样他醒来就只用看陈辞,能够多睡一会。
起初只是近几月雁门军务、农务的例行汇报,筠之三两句话便能概括;可之后的奏报竟有大半关于云中,她读得渐渐认真起来。
今年北境多雨,云州一夜暴水半丈,长城外的苏木山也滑了坡,阿史那温傅部损失了众多人口和牛羊。突厥人以马背为生,不善农耕,只能常往云州边境抢夺粮食钱财。前些天,云州府兵抓了一伙突tຊ厥盗贼,却在对方投降后照杀不误;阿史那温傅部得知消息后,以牙还牙,也杀了两名云州府兵,双方矛盾愈演愈烈。
筠之轻叹,还是题下:“或需屯兵云中,以静制动,以防突厥暗中大变。”
极天关塞云中,人随落雁西风。
项元要去云州了吗?
她停笔,将心事暂搁砚台,伏在案上听他的心脏跳动,呼吸他的呼吸。
廊下漏滴水声,窗外耿耿星河中天色将晓,昨夜院里的瘦梧桐又落了半数叶子,晨风拂过时簌簌沙沙作响。
项元睡着时眉眼是舒展的,烛影在他剑眉星目间摇晃温柔的阴影,筠之摩挲着他眉尾倔强的疤,思绪渐渐飘飞。
成亲前外人都说,邵项元勇冠三军、无往不利。可少年将军也不过肉体凡胎,他要穿过多少箭雨,埋葬多少尸骨,才能险胜半回?
从筠之记事起,大唐似乎边乱永无休。西突厥、东突厥、高句丽、百济、吐谷浑、吐蕃、回纥,盛世太平下是八面受敌的暗涌。
长安纸醉金迷,朝内士族稳坐钓鱼台;边境黄尘风沙迷眼,白骨高似蓬蒿。
千秋功名属于帝王家,属于权臣,却不属于有去无还的将士,不属于你我。
筠之更坚定要学完《齐民要术》。
大唐的边疆满是悲伤、饥饿、疾病和垂死的人,虽然无法停止战火,但她要让所有独挑大梁的妇人、所有为国出征的将士,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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