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另一个侍女抬起头,连忙上前道:“回夫人,正是如此,是奴婢为少主与那姑娘带路的,那姑娘肌肤如雪,发丝乌黑,偏一对瞳孔不是黑色的,而是极浅的茶色,对,正是茶色的眼眸,因为很少见,所以奴婢还多看了几眼。”“茶色眼眸?”宛夫人喃喃着,脸上神情似悲似喜,胸膛起伏间,眼底还仿佛有泪光闪烁,她忽然将那几颗蜜糖按在了心口处,闭上眼睛,久久未动。满殿的侍女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面面相觑间,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味道竟如此熟悉,好似在他年幼之时,也曾有双温柔的手将他搂在怀中,哄他吃着这样清甜的蜜糖。那应当是他记忆里,娘亲为数不多留给他的温暖模样。“你这糖……同我娘曾给我吃过的糖,味道一模一样。”钟离笙细细品着那花蜜糖,声音略带哽咽,施宣铃叹了口气,她自知这花蜜糖乃是蝶族特有之物,钟离笙的母亲又怎会做呢?不过是一个孩子最炙热纯真的错觉罢了,世间所有的糖都是母亲的味道。
季织月由衷的佩服,朝越无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就这样,从没做过针线活的少年,破天荒拿起了绣花针,开始修补自己与未婚妻的“定情之鞋”。因为得瞒着施宣铃,越无咎只能在深夜,待少女熟睡后,才能摸出那鞋子进行缝补。可还好,他上手快,点着微弱的烛光,就这么一晚一晚的绣着,鞋子竟也差不多修好了,就差最后几片花瓣了。夜风飒飒,轻敲窗棂,越无咎又小心落下一针后,回过头,看着身后熟睡的少女,眸中漾开淡淡的笑意。
两个少年同时看向床上的少女,越无咎是不可置信,钟离笙却是喜出望外,只听施宣铃在灯下俏生生地道:“我帮你去救这个人,你日后也得帮我做件事,那事于你少岛主的身份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愿意吗?”“没问题!”钟离笙一口应下,双眼放光,几乎是迫不及待道:“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来接你,若能医好那人,我连天上的月亮都能摘下来送你!”“等等,我也要去!”越无咎忽然道,他扭头看向床上的少女,神情定定,“宣铃去哪,我就去哪。”
沈玳眼看着他从早八一直睡到中午吃饭。在白榆揉着眼睛收拾东西时没忍住嘴欠,“榆啊,昨儿又上哪儿春宵一夜去了,是小A还是小O啊,这么缠人,连觉都不让你睡?”白榆脑子里的裴知白还没有清干净,随口回道:“小A。”“我操,那么刺激!”沈玳手里的书从第五排飞到了第三排,吓得一个胆小的omega从座位上跳了起来。omega嘤嘤嘤躲到男朋友怀里,护着他的身材高大的男朋友对着沈玳露出锻炼得异常健硕的肱二头肌,“你干什么?想打架?”
“没必要受苦的,白榆。”“哥。”白榆打断他的话,“如果我劝你,没必要硬熬,放弃现在的爱人,去寻找另一个更高匹配度的alpha,你会愿意吗?”孟春张张嘴,一切劝说都变得苍白。他没能给白榆做出好的榜样。白榆微微向前俯身,肆意地勾起唇,“你也觉得信息素论都是放屁对不对?”孟春没打算撒谎,“对。”他和他的alpha纠缠良久,痛苦过也放弃过,但最后还是没能彻底分开。心动的声音比信息素的契合更加刻骨。
“是。”白榆有不好的预感,“您想说什么?”“我和南鸢是朋友,她不愿意让你知道的,我也不能私下告诉你,抱歉。”孟春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在白榆失落的表情中,缓声开口:“但我能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愿意接受那位alpha,关于你的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可是这太荒谬了。”白榆觉得孟春能够理解他,面前这位是为了真爱能抛弃一切AO理论的存在,“哥,信息素匹配与否并不能代表一切。”
南鸢对他的了解远比他对自己的了解更多,白榆不习惯什么都被隐瞒的滋味。他有权利知道和自己有关的一切。电话接通,孟春异常沙哑的嗓音响起:“小榆?”“孟春哥,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有。”那头传来衣服的摩擦声,孟春问,“什么时候?”白榆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问了一嘴:“你还没起?”“昨晚看资料,弄得有些晚。”“那你收拾好给我发消息,我们在你家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也不是不行。但也得在处分出来之前啊。他那天回去后就跟南倩说过一次,南倩让他宽心,安慰他裴家已经有人跟学校接洽了,怎么也会想办法把裴知白保下来,不会让裴知白的人生留下不光彩的痕迹。白榆被她一点也通透了,说不定自己才是杞人忧天。他安心了几天,结果就是这么接洽的?现在木已成舟,他去校长室拿根麻绳上吊可能还有点作用。三人把通报看完了,秦序念念有词:“蒋峰劝退,周平严重警告处分,白榆严重警告处分,裴知白警告处分。”他哎了一声,问唯一和白榆一个学校的沈玳,“贵校的警告处分要记入档案吗?”
白榆自己看不见,也不想裴知白看,不自在地挣扎起来,“你先把我放开。”也就是裴知白了,换成那三兄弟中的任何一个,白榆都能一个过肩摔把人按在地上爆锤。裴知白……看在他不像是会嘲笑人的份上,白榆勉强忍住本能的冲动。“乖一点,我看看。”裴知白揉揉他的后脖安抚,按下他挣扎的动作,依然靠得最近,专心观察他的伤口,再转述给白榆,“没有出血,纱布也没有松开,胶布没有黏住头发,换药的时候应该不会撕扯得太难受。”
“但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今天这架,是因为你不尊重我的伴侣。”裴知白收回视线,仿佛连看他一眼都嫌多,寒声问,“靳同舒,你从医院回去之后,和那些人说了什么?”一道惊雷劈下,靳同舒瞳孔骤然缩紧,“你……”“别让我听见第二次。”都是聪明人,裴知白点到为止,他推开门离开,留下僵硬在原地的靳同舒。“草了。”靳同舒揉着肋骨,疼得龇牙咧嘴,“别让我逮到是哪个孙子为了在裴知白面前表现,把老子卖了。”
白榆腰细腿长,从背影就能看出是个小帅哥。裴知白的手指摩挲着屏幕,蒋峰用尽浑身解数都无法影响的心跳,轻易因白榆的一举一动加快。他的心跳和信息素都在告诉他,这是他的白榆,是他的omega。而alpha敏锐的嗅觉在向他发出警告,山茶花上方蒙了一层积雨云,白榆的心情非常非常低落。因为他。——靳同舒正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山道飙车,到达终点后还没来得及开香槟庆祝,就接到了裴知白的电话。
裴知白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张纸条塞进白榆手里,在白榆凶巴巴望过来时,对着他讨好地笑了笑。白榆握着纸条,非常非常不是滋味。没有朋友不是在骗他,裴知白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他闭了下眼睛,展开纸条,上面画着同样的小人。小人冲他弯着唇笑,可怜巴巴的,颇有几分裴知白的形态。只是这次的字变了。裴知白拜托小人问他,要不要和好。白榆面无表情将纸条塞进兜里,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到裴知白面前,言简意赅:“扫。”
谁说极致的恨不是在意的另一种体现呢。沈玳把手机收到桌下,往没有白榆的三人小群里发消息。【sd:我打赌,白榆要在裴知白身上栽跟头。】秦序和小O约着会还在秒回。【QX:这不是有眼睛就能看出来?】【钟:?】沈玳啧了一声,没意思。【sd:那就赌白榆多久会被拿下。】【QX:三个月。】【sd:裴知白能等那么久?我赌一个月。】【钟:……】
他松开牙齿,盯着裴知白肩膀沁出来的齿痕状的血色出神。“裴知白。”信息素对白榆有安抚作用,他的刺软下来,但依旧扎得人疼,“你想让我做你的药罐子,你做梦。”裴知白安抚性的动作一顿,冷笑着重复:“药罐子?”他的手慢慢攀升,最后握住白榆的后脖。alpha的压迫性在不知不觉间散开:“是觉得我不可以信任吗?”白榆没有回答。他咽下混着裴知白信息素的唾沫,脑袋一低,下巴磕在裴知白的肩膀上。
短暂的沉默后,裴知白叹了口气,他又将袋子移了一个位置,放在更远的地方,自己则挪到了白榆身边。白榆作势要走,被裴知白握着胳膊拉回来。又是这样。裴知白想让他留就留,想接近他就用一万种方法迷惑他,让他跟个傻子一样被玩弄。白榆压不下心口的烦躁,捏住裴知白的手腕将他的手丢开。“少跟我动手动脚。”“你听到了什么?”裴知白眉宇间也写着不耐烦,他讨厌白榆排斥他的样子,更讨厌不可控的情况,嗓音压得低,情绪算不上多好,“你总要给我解释的机会吧?”
“不用,我……”我没说完,拉着鞋带的手边一阵凉风卷起,手中的鞋带缓缓地从我手心抽出去,自己转了个弯,交叉成一个蝴蝶结,系上了。“……”我微微皱眉看着蹲在我面前一本正经的用手指头“指点江山”的顾清晨,忽然间觉得,这个鬼丈夫……好像蛮幼稚的。但是,感觉还不算赖。也许以后还可以做更多的事?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搞清楚。他无端多出的这些记忆,到底是什么情况,和那棺材……或者说,和我……我的前世,又有什么关系吗?
“你……你知道什么啊!放开——”我想推开他,但有气无力,还一只手打着吊针。他的声音和作为孤魂时完全不同,很有力度,即使是低沉,也不是虚无缥缈的声音。“我的记忆。”“无端多出来的那一小块记忆,对我来说,很陌生,看到阿离死了,我很害怕,但是……现在的阿离是活着的。”“所以,我知道,阿离是不想我沉溺在过去。”然后他声音微微一转,带着暖意,松开了手,盈盈望着我,真诚温柔道,“阿离对我真好,我也一定会努力的喜欢现在的阿离,比,喜欢前世的阿离,还要喜欢。”
望着他那低沉的样子,我想安慰他,但开口力气都快使不上。“没那么矫情,就是有些失血过多,很快,很快就好了。”我勉强笑着安慰他,他抬起头望着我道:“等到十二点的正午,我就可以抱你了。那时候,可不可以让我抱?”我一愣,他怎么会用“可以”这样的词语?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却别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阿离,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不是前世的阿离,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应该区分和尊重你……”
“喂,这里头不会是你吧。”我心里有些发虚,虽然这段日子见了鬼,可见尸体和见鬼又是两个概念吧?他语气比我刚才更不耐烦:“你还有一分钟四十五秒……你不想上来,我就走了。”我……丫的,鬼我都不怕!何况是死人!推就推!可是……数十秒后,我咬着牙几乎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它还是纹丝不动,我喘着粗气道:“不行……推不动啊!”“推不动是吗。”他重复着,我怒道:“是啊!你别废话!没时间了!要不你先把我弄上去!明天再来!”
“这……这是谁的墓啊!你盗墓啊!”我快步走过去,看着墓碑上笑盈盈的照片时,稍稍一怔,是顾清晨。目光继续往下时,我吓得倒退了两步。那墓碑上的名字分明是——顾笙澜。“你!你到底……”我看着旁边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他却不耐烦道:“快点!磨磨蹭蹭错过了时间,明天还要来。”他不管我讶异的神色,抬手一指,我就浑身再次僵住,然后我的身子就飘了起来,飞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