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纪成博正在跟公司高管开会,讨论这次董事会的汇报内容。前些年,奥纳智途的董事会通常都是一片和风细雨,创始团队讲讲进展和宏大蓝图,董事们刷着手机听听,最后再一起吃个饭互诉衷肠把酒言欢,约定纪博你们使劲搞兄弟我鼎力支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种风平浪静的情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董事们对技术的仔细推敲,对运营细节的不断追问,以及对财务报表的反复质疑。每次董事会开下来,创始团队都像经历过一场拷打,大汗淋漓,最后董事们还是黑着脸走出门。
林璟:“就你看得过来?你会看?”周姐白她:“我再不会,也能看出来谁走慢了、谁走错了……”……黎染知道这个吵法只是比较谁嗓门大,根本没个头,于是开口:“交换队形时,走错的不是小郑。”实力在这儿,她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在场人转头看她。尤其是周姐,一见到是黎染在反对,脸色一下子铁青。黎染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娓娓道:“前面有人起步的时候就晚了半拍,等压到小郑的时候,她就来不及做动作再穿插过去了。”
周姐打断他:“我看这半天,出错的就一个人,其他人都没问题。”“就是。”“就是。”……平时跟周姐叫好的几人跟着附和,小郑面如滴血,简直要哭出来了。大部分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在旁边站着没说话,黎染也是其中一个,只是心里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下了课已经快到晚饭时间,黎染想要不去轻食店点一碗沙拉吃了算了,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个病号。她发微信:“晚上我在外面吃。你自己能解决晚饭吧?”
黎染耸耸肩,举起杯子,“恭喜我重回单身。”韩宁也跟着举起杯子来。三人喝过,林璟放下杯子:“下一回准备找个什么样的?”黎染差点呛着,“又不是我想要什么就能找到什么样的。”韩宁貌似不经意问:“那你想找什么样的?”黎染哈哈一笑,“没想过。干嘛非要找个男人,”她拿筷子点点盛着鱼生的盘子边:“吃一亏长一智,可别跟那个陈登似的,自己把脑袋哐哐地往南墙上撞。”
纪成博去接老两口之前,先去了趟酒店退房,把行李箱拎回家来,急匆匆地往卧室一扔就走了。再一个,他之前可是睡客房的,只怕被纪母看出来他的枕头被子都不在主卧里,对他们俩的关系有所怀疑。这说不定转头就跟老纪唠唠叨叨、哭哭啼啼,老纪还不得一巴掌拍死他?……“那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您都忙了一天了……”纪成博解释。纪母还不知道自己儿子,酱油瓶倒了都不扶,哪有这么勤快的?
正在这时,手机自己震动起来,打电话的是老纪。纪成博接起来。“儿子啊,我跟你妈在高铁上了,晚上到潭市。”纪成博没防备:“啊?怎么突然想起来来潭市?”“我们准备去新加坡玩一趟,咱们这边机场的班次太少,时间不合适,干脆从上海走。正好路过潭市,顺便看看你跟小黎。”纪成博心里一惊,猛地站起来:“啊……哦!你们这样不麻烦吗?还特意绕一趟?”前几天纪母还跟他催生孩子的事情,他当时正忙着,“嗯嗯”应付了几句,说一定抓紧。
秦书意看着那道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背影挡在自己面前,一时有些动容。下意识地说:“没事的,大家也是一片好意,我可以喝的。“只是喝了会昏睡一下午罢了。秦书意在心中默默补上后半句。5夏吾见状,眉头一挑,也不戳穿,只道:“喝都喝了,没事的。”“走吧,我带你去宿舍。”夏吾自然地拿着她的行李,带她在驻地医院里穿行。边走边介绍:“这里是住院部,这里是门诊部,你的宿舍在后面这栋楼。”
秦书意依稀记得,领导曾说过,阿里的路况艰险,代步车都是悍马。这个特征在的话,应该比较好找一些吧……她停下脚步一抬头,就看见了她要找的人。无他,那辆悍马实在太显眼了。在一众出租车和小轿车中,黑色悍马像是黑帮老大,生生比别人高一个头。那倚在车旁的男人,应该就是接洽她的人了。那人也看见秦书意,微微仰头打招呼,向她走了过来。刚才远看只觉得他身量高大,这么一走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突然袭来。
另一边,天葬仪式结束后,桑珠嘉措将格桑送回了家。离开前,他下意识望了眼秦书意的位置,本想一起送她回去,却发现那位置已经空了。桑珠嘉措莫名心头一空,但没有多想。而且那时格桑因为她和男友次仁平措的事情绪不太好,他就先送她回了家。他还记着秦书意拜托他给唐卡开光的事,想到她下午又会过来拿唐卡,他心里那一丝别扭也就消散了。桑珠嘉措正想跟格桑说一声就走,却有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进来,将格桑一把抱进怀里。
而且她也存了一点私心。这或许,会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桑珠嘉措了。当初对他的爱从一场天葬开始,如今在另一场天葬结束,也算是有始有终……第二天中午,天葬台上。湛蓝的天空下,秃鹫盘旋,人人皆双手合十低声诵经,送逝者神魂归于自然。秦书意站在远处,视线不由得落在一身白色华丽藏袍,戴着天珠项链的桑珠嘉措身上。在藏区,天珠有着特别的含义,象征着对逝者最高的敬意。9男人垂着眸子,握着佛珠的双手合十诵经。
和桑珠嘉措有关的东西,也都被她强忍着心痛清理出来丢掉了。只有一样……秦书意看向墙上,那副已经完成却还没来得及开光的唐卡,眼神一黯。这幅唐卡,她画了整整一年。本想亲手送给桑珠嘉措,再认真地向他告白。但现在……秦书意想,自己不能参加桑珠嘉措和格桑的婚礼,这幅唐卡,就送给他们当新婚礼物吧。于是她给桑珠嘉措发去信息。【我这里有一幅唐卡,想请你来为它开光,可以吗?】按藏区习俗,一幅唐卡绘制完成后,要请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德、活佛,为它开光。
话音刚落,不只同事们震惊了下,连桑珠嘉措都扭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眸一如往常的冰冷,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掩在冰山下。秦书意心中莫名在想,桑珠嘉措会诧异,会阻止吗?可是没有,他只是用藏语对翻译交代了一句:“此行顺利,一路平安。”这是每一次义诊出发前他会对所有人说的祝福语。秦书意并不是意外。她心中怅惘,笑自己多想。桑珠嘉措根本不在意她,怎么会管她和谁组队?秦书意收起心思,翻身上马,和翻译向着藏民的家而去。
陆景深习惯性的喊钟苒,空气里只有寂静。夕阳洒下一道昏黄,将房间照的愈发空旷。陆景深扫过房间。空得很。好像少了些什么。陆景深右眼皮不自觉的快速跳动起来,一阵莫名的心慌陡然袭来。刚要进卧室,门突然被敲响。是周文娜抱着孩子。“景深,家里水管裂了,我不会修……”陆景深扫了眼空荡荡的家,意识到钟苒或许是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跟着周文娜母子俩离开了。在途径半路时还给周小羽买了些吃的。
钟苒最后把屋里屋外都抹洗打扫了一遍,她把陆景深给的那条红丝巾和一柜子的红裙子都送了人。忙完后,也到了晚上。屋子已经整洁亮人,没有钟苒的痕迹。钟苒最后围着熟悉的部队逛了一圈,靶场今晚有夜训。士兵们排成一排,就着夜色练习射击。她和陆景深初见就是在这里,射击比赛无论是蒙眼还是奔跑,他能把把十环,那时候他在她眼里好像能发光。正要继续往前走,指导员忽然看见了她,冲她走来。
钟母翻箱倒柜,往钟苒的包里塞东西,嘴里不停念叨:“这是阿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你厨艺不好,拿着个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这是我特地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也甜得很,给你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没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去了。“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的包袱,阿妈巴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走。”一句话,钟苒立马潸然泪下。好在钟母忙着收拾包裹,钟苒擦了擦泪,笑道:“好啊,阿妈什么都会做,把阿妈带走就够了。”
她以为,陆景深是不喜欢小孩。但此刻,他哄着孩子的神色是那样的温柔……钟苒收回视线,不想继续看下去。正要走,身后传来周文娜一句:“我原来只知道景深对我很细心,没想到她对我儿子也这样耐心,你觉得呢?”钟苒转身往后看,周文娜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当初我离开后,景深颓废了很久,直到见到和我长得八分像的你,没多久和你结婚了。”“现在我回来,只要是我的事,我一开口,不管他在忙什么,他都会来见我。”
可陆景深做事一贯的强势,这次铁了心要带她去,不由分说拉着人出门。“普通体检也不需要空腹,吃完饭我送你去体检。”钟苒很快被带到了湘菜馆。满屋子的辣椒味,熏得她却实开了胃,她没再拒绝。谁知刚坐下点完菜,就看到周文娜忽然从菜馆对面的屋子冲过来:“景深!小羽忽然高烧抽搐了!怎么办啊!你能带我们去卫生所吗?”陆景深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走了一步,才意识到钟苒还在身旁,抱歉看了过来。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陆景深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礼品放在门口,狐疑走进来:“钟苒,你为什么要离开军区?”钟苒抬手拿书盖上两份报告,看了眼陆父,面不改色冲陆景深撒谎。“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个外差任务。”很敷衍的借口,但陆景深罕见没追问。还向钟苒说起了其他事。“钟苒,文娜工作还没稳定,她儿子小羽办不上户口,月底会被遣返离开京市,所以我准备将小羽的户口先移到我们名下,做我俩的儿子。”
众人将目光都抛到周瑾身上,周瑾正准备端起茶杯,闻言手放在茶碟的手指捏紧,温和的好似当事人不是他一样:“我听妈的。”周母松了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放在周橙安身上,劝诫的道:“橙安,小瑾性格很好,这么多年了,虽然在外面很冷,但是他对你,是实打实的好,什么不由着你?你也别因为他不让你和江易言联姻的事情怪他了,哪里有人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跟别人联姻的?”“他知道我以后要嫁给他的事情?”
边说着,周橙安从沙发上跳起来,摸索着拿到了自己的手机,差点连鞋子都忘记换了,就往门外赶去。姜沐晨一边送人,一边吐槽:“不是这种情况了,你还要守门禁?”周橙安顿时一个哭脸:“我没有提前报备,你知道的,我哥是真的会把所有我认识的人家里都翻了个遍的,而且我刚刚还骂了他,要是再不回去,他又要骂我。”姜沐晨瞬间想起了当初被一堆人搜家的可怕经历,本来想挽留的话在此刻变成了送别:“行行行,你赶紧回去啊,我让张叔送你。”
“那你为什么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针对我。”周橙安完全不相信,周瑾自从她成年之后,就开始格外明显的针对她,先是拒绝她要跟江易言联姻的想法,又是将她送出国,逼着她考MIT的斯隆商学院,去参与MBA项目,让她一走就是八年。看着周瑾欲言又止的唇,自嘲的笑笑,却又带着一点点希望的问:“联姻对你们来说确实是好事,对我呢?”周橙安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都在颤抖,将指着周瑾的手收了回去,握紧放在心口,眼里带着哀求:“哥,我不想联姻,三个月之后易言就离婚了,你帮我劝劝爸妈好不好,我真的只喜欢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