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等我回来,我们补一场没有意外的婚礼,好吗?”白姝瑜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冷静温和,她却莫名听出了几分不舍。转身离开时,陆文清的眉眼依旧锋利若寒霜,一身板正军装气势凛然,目光从未落在江况岸身上一分。刚才的一幕幕落在江况岸眼中,如刀似刃,连心底最后那一点庆幸的欣喜也没有了。白姝瑜没能和陆文清完婚,可他心中却一点也轻快不起来。这场婚礼没能举行到最后,只能暂时延期。
良久,江况岸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眼中愠色渐浓。“白姝瑜同志,军婚不是儿戏,和你定下婚约的人是我。”他看向白姝瑜,最后落在陆文清身上,声音冷沉。即便江况岸极力克制,白姝瑜也看得出,他的怒气已经压抑到极点了。可她的声音却依旧平静,甚至说得上平和:“江况岸,早在上个月,我们就已经分手了。”江况岸一怔,目光沉沉从陆文清身上移开,看向白姝瑜。“姝瑜,我们之间还没有要到分手的地步。”
记忆也跟着渐渐清晰。要娶白姝瑜,明明也是他年少时的执念。可怎么会走到如今,为此冷战的地步呢?江况岸抿了抿唇,紧紧看着历书上的日期。1今天是十六号,已经过了他和白姝瑜原定的结婚日子。她会不会还在等他……此时,通讯员开车赶了过来,站在门口对他敬了个军礼,斟酌着开口:“江团长,白姝瑜同志的婚礼今天要在闻登酒楼举行,您要过去吗?”江况岸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说了句:“去。”
在她心里,江况岸已经完完全全是过去式了。这个拥抱,是他们十年感情真真正正的道别。之后,她会是别人的新娘。之后,他也会是别人的新郎。白姝瑜按下眼眶的酸涩,正想叮嘱江况岸注意安全。军区里却突然传来催促:“江团长,该出发了。”白姝瑜的话还没说出口,江况岸就松了手,大步流星上了军区,奔赴祖国的第一线。看着他挺拔离开的背影,她最后挥了挥手,轻声低喃。
门口驻守的小战士正准备敬礼,江况岸又抬手拉住了白姝瑜。刚刚白姝瑜眼底的失望,和转身离开的决绝,都彻底刺痛江况岸。他忍不住,将一直埋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对不起,姝瑜……我……”“我不是不愿意和你结婚,是因为过几天,我要参加一个绝密的任务。”“任务艰险,生死未知。”说到这里,江况岸忽然低下了头,声音哑到发哽:“我见过很多队友的遗孀,她们的悲痛刺伤了我。”
“白姝瑜,不要再拿分手来作威胁!”江况岸剑眉紧拧,冷声打断。可撞上白姝瑜冷淡的目光,他又像是无奈一般,缓和了语气:“我没有不愿意结婚,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又是等。处了这么久,她听江况岸说过最多的一个字,就是等。“江况岸,我已经27岁了。”“我还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着你,又有多少个十年够你蹉跎?”她十七岁就跟了他,可他的爱与偏向,却全给了另一个人。
一副全然是主家说话的语气。沈池鱼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上次在昭觉寺是我失礼了,还请茹因姐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不会,这不正好给了我们认识的机会嘛。”刘茹因示意佣人上前倒茶,细细打量沈池鱼。她知道这事急不得,还得从长计议,便拉着沈池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一会,她余光瞥到了秦穆行正从楼上走了下来。这个角度刚好是个死角,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这时,陆彦带着沈池鱼走了过来,端起酒杯朝秦穆行敬道:“秦少,听苏荷说,前段时间在昭觉寺对刘茹因小姐说了不太中听的话,特地带她过来道歉。”秦穆行面色一顿,脱口而出道:“苏荷?”刘茹因本就因为秦穆行时不时看向沈池鱼有一些不满,此刻见他一听到名字,神情就有些激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了。陆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沈池鱼的头发,宠溺道:“我妹妹苏荷,是我姨妈的女儿,从小在R国长大,刚回国没多久。”
之前因为沈池鱼,秦穆行一向不喜欢陆彦,连带着也不喜欢陆家,连两方合作都砍了。怎么会突然要去陆家,还要特意去参加陆老爷子的寿宴。她忽地想到了车上坐着的那个女人,瞬间明白过来——秦穆行是冲着那女人去的!难道秦穆行看她神似沈池鱼,想找她做替身不成?不!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刘茹因换上一副娇柔的样子,柔声道:“穆行哥,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刘茹因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排在最后一位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等小沙弥离开后,悄然上前。“这位姐姐,我是秦氏集团的秦少太太,这1000元给你,还送你一张秦氏游乐园的门票,你把求签的名额让给我吧?”沈池鱼听到熟悉的嗓音,垂眸掩住眼底的异样,头也不回地说道:“秦少太太?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出手还挺抠门。”原本一脸高傲的刘茹因被噎了一下,脸都涨红了。
秦穆行蹙起眉:“下次别这样了。”刘茹因眼泪蓄满了眼眶,拉着秦穆行的手,低声抽泣道:“可是,我只有穆行哥一个亲人了.....”秦穆行面色一顿,半晌后,淡淡道:“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到时候挑个合适的日子订婚。”发生空难后,他失忆落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渔村。刘父刘母救了他,还将他养大成人。刘父刘母去世时,将刘茹因托给他照顾。如今,刘茹因想要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位,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资方在背后支持。
刘茹因的手在半空顿了下,随即慢慢地缩了回去。她扫了眼他手中的蔷薇和玉镯,心中明白了秦穆行为什么生病了还会顶着冷风在这里静坐,手指不由地攥紧了。沈池鱼那个贱人!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牢牢占据秦穆行的心神?刘茹因转了转眼珠,眼圈立马红了起来。“穆行哥,我和沈姐姐虽然相处时间不多,她突然就这么走了,我心里很难受。”“你不要再怪她将我赶去R国的事了,沈姐姐也走了一个月了,那骨灰.....还是让她早点安息吧。”
他是想让我看星星,还是想让我看他们的甜蜜?明亮的月光照在边上的护城河,映出楼上裴厌和杜月菱贴近的身影。我只觉得可笑。可笑我竟然盛装打扮,想在生辰日这一天跟他好好道别。看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什么都记着。不管是年少时的承诺,还是如今的允诺。而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大抵是无心的随口一说,所以也根本没放在心上。是我再一次当了真。我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走下台阶。1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已是申时。我侧眸看向门口用木炭画出的线条,一个一个数着,发现已经有了十四笔。今日,便是我留在宫里的最后一日,也是我的生辰。这几日忙着处理小玉儿的后事,差点忘了裴厌之前说过,要在这天带我去摘星楼看七星连珠的天象。想了想,我也是时候跟裴厌郑重告个别了。我换了一套新衣裳,从木匣盒子里找出裴厌曾在入宫前送我的珠钗插在发髻中。
他喝了很多酒,脚步踉跄地在雪地里一深一浅地走着。“梦梨……”他扶着梅树,有些迷离地唤了我一声。我叹了口气,上前把他搀扶回了房间。只是打算离开时,却被裴厌拉住手腕。“别走……”我一怔,忍不住抬眸,倏地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那时候的我们青梅竹马,无忧无虑。在樱花树下荡秋千,在仲夏草地捉萤火虫……不过一息,我便清醒了过来。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嫌恶,好像我是什么肮脏的人。我沉默后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吹着冷风,我又清醒了几分。宋梦梨啊宋梦梨。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走,又何必自寻烦恼,去探寻所谓的真相?他是与不是,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我自嘲一笑,摒散了脑海里所有的杂想。翌日,我爬裴厌床榻之事在整个东厂传开。“昨夜宋梦梨去爬裴爷的床,结果被扔了出来。”
裴厌也曾说过会永远对我好,做我的避风伞。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年少时的誓言早已变成随风飘散的青烟,消失不见。“宋姐姐,你和九千岁裴爷不是也有婚约吗,你这离了宫,以后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可如何是好?”小玉儿突然问我。我微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清我和裴厌的事。“我和他的婚约已不作数了。”婚书已烧,什么羁绊都断了。小玉儿叹了口气:“也是,裴爷是太监,没了子孙根,你再嫁给他也享不到一个正常女子该有的幸福。”
许是昨夜天黑他没留意,今日一进门他就发现了屋子里的异常。“你房里怎么空荡荡的?”我寻了个借口:“怕生灰,不常用的都收起来了。”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而问我。“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今年想要什么礼物?”我怔了一瞬,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就在出宫的前一天。以往每年生辰,我都央求着裴厌给我送礼物,但他却从未放在心上。这一次他主动提及,倒让我有些不适。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像是被抛弃的小狗。“梦梨,我不是有意瞒你的,你知晓后宫中有多少眼睛盯着我,我想着等我成功了,我就接你回去的,可渐渐地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怕你怪我……”我和恩一已经见过无数次面,但这却是我出宫后和裴厌的第一次见面。听着他的这些讲述,我的心很平静。我曾以为,如果裴厌某天愿意陪着我说些掏心窝的话,我会感动地一塌糊涂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我其实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确实生气。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和裴厌已经没有关系了。至于恩一,在鸡鸣寺他不告而别时,我想我就该知道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朋友了。一切的一切,早就告诉我了。我为什么还要生气?不过我确实又问了他一句——“当初你既然知道,为何如今又来拿假身份骗我?”
看着门口坐着的小人儿,我笑着和她解释:“他平日里有事,往后可能不来了,而且这些甜腻的大人都不怎么爱吃的。”“倒是你,每天都吃小心吃坏了牙。”云姝撅着小脸:“才不会,我每天只吃了一块,哥哥说不会有事的。”我没再与她多争执,而是问起她的学习。“你哥哥还在前面学习,你的功课都做完了?”顿时她成了苦瓜脸:“宋姐姐,你怎么一刻都不让我清闲,我刚被哥哥骂了‘笨’才过来你这里透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