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起往机场外面走去。厉依婷本来是想和沈靖衍一辆车回去的,可她的母亲上车时,一手拉着自己的闺蜜,一手拉着自己的女婿就上了沈家的车。最后只剩下父亲厉雄和她一辆车。上车后,父女两面面相觑,对自己的妻子和母亲都感到很无奈。另外一辆车上,刘剑英问沈靖衍:“女婿,我那女儿对你怎么样?要是对你不好尽管告诉我,看我揍不死她……”沈靖衍被吓了一跳,连忙说:“妈,依婷对我很好。”
……腊月28,过年的前两天。沈靖衍和厉依婷一大早就去了机场接岳母和岳父。等到了机场,却看到沈军山和叶婷。沈靖衍连忙走过去:“爸,妈,你们也来了呀。”叶婷拉着他的手拍拍:“当然要来,他们可不止是你的岳母岳父,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已经太久没见面了。”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小婷……”后面还跟着一个高大和厉依婷有些像的中年男人。叶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军服,短发俏丽的女人正往这边奔过来。
“怎么,想给依婷买?”沈靖衍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穿?”叶婷看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不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声音:“靖衍、妈,你们在这里啊,累了吧,我来接你们回去。”来人正是厉依婷。沈靖衍一愣,问:“你怎么来了?”厉依婷过来想要接过叶婷和沈靖衍手上的袋子,还边回答他的问题。“军区的一个退休的老司令来找爸下棋了,我没什么事想着过来帮你们提东西。”叶婷笑着道:“你来的正好,靖衍看中了一件衣服,但有些摸不准你的尺寸,要不你去试试?”
李立诚脸色一白,突然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他红着眼眶再次去拉沈靖衍的手:“靖衍哥,你就原谅诗蕊吧,她……啊……”沈靖衍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立诚直接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很是狼狈。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正从对面走过来的女人:“诗蕊……”他惊愣了一秒,随即勾起一抹冷笑。每次都是这种伎俩,真的是演得人不累,他这个看客都累了。傅诗蕊走过来将李立诚扶起来,皱眉道:“你没事吧?”李立诚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是脚有点疼。”
可沈靖衍却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拒绝:“我没空,而且我和你无话可说。”说完就要绕开他离开。却被李立诚拉住手臂:“靖衍哥,你帮帮我吧,我被叔叔婶婶赶出来,除了投奔诗蕊,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了……”沈靖衍抽回自己的手:“这是你们俩的事,跟我无关。”可李立诚却不依不饶:“可诗蕊听你的话,你帮我给她说说好不好,我想留在上海。”沈靖衍被他的厚脸皮给气笑:“李立诚,你脑子没毛病吧,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帮你?”
走完关心流程,秦老爷子又倾身追问:“牧舟呢?”秦语棠终于坦白:“走了,还拿我的手摁了手印,离了婚走的。”秦老爷子却没像她预期中的那样暴跳如雷,反而沉默下去。这个结果,秦老爷子不算意外,沉沉地叹了口气。他这个老头子退下来太久,徐父牺牲了六年,他才知道消息。一得知消息,他便作主把徐牧舟母子俩接了过来。父亲早逝、寄人篱下,徐牧舟这孩子年纪小,没过过几年安生日子,他心疼得紧。
电话被“咔”地一声挂断了。秦语棠脚尖点地,椅子转了个边,从透明的落地窗看向楼外林立的大楼。她做什么事,向来胸有成竹,对徐牧舟这个丈夫,也是不甚在意。可这么久没他的消息,她竟觉得焦躁。他就一如水滴汇入了大海,再难找到踪迹。像流水在指缝中错失,她抓不住,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她得知自己父母出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一声骤起,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平静。“秦语棠!我好好的儿子交给你,却被你搞丢了,他到底去了哪里?”6
晚上只会更冷。徐牧舟就是晚上走的,避之不及,和在逃命一样。秦语棠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文工团。来都来了,进去问问徐牧舟的事情也行。这样想着,她推开了门。同她格格不入的热闹顿时充盈在耳畔和身边。“语棠!”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秦语棠应声转头,看见姜逸宸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满眼笑意。“语棠,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他脚步太急,身形不稳,差点扑到秦语棠身上,被她伸手扶了一下。
她老公终于受不了秦老板这工作狂的性格,逃跑了?听了这问话,秦语棠向来表情浅淡的脸上空滞一瞬。——她和徐牧舟没有过一张合照。他获奖的照片、舞台照,她也没见过。秦语棠回过神,“车站人早换了一波,拿着照片问也没用,你就直接去问执勤的人。”“哦哦。”那边人连忙应道,“老板您说得对。”“姐夫形象好,打眼得紧,见过的人肯定有印象。”电话挂断,秦语棠捻捻手指,发现食指上还有干掉的红泥印子。
徐牧舟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得温和:“你回来了,一起吃饭吧。”秦语棠脱了外套,点点头:“嗯。”她并未多想,只觉得徐牧舟这大半个月来莫名的抗争终于落下帷幕。之后,他又变回了从前那样,对她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厨房里每晚备着醒酒汤,家里的灯常亮着,而不管多晚,徐牧舟都坐在沙发上等她回家。活脱脱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秦语棠难得感慨一句:“以后也这样就好。”1徐牧舟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唇角,在她低下头的片刻,表情变得毫无温度。
团长声音愈发严厉:“徐牧舟,你严重扰乱演出,予以记过大处分,剧团将暂停你之后所有演出!”徐牧舟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却无话可说。这个时候,什么解释都是苍白的。之后的日子,剧团所有人都对徐牧舟冷嘲热讽起来。“亏我之前还对他有所改观,结果临演出就掉这么大个链子!”“就是啊,他以为他是谁,一点交代都没有,说不来就不来!”“还主演呢,这么多部话剧了,这点责任心都没有,真让人失望!”
“秦老板难道需要我提醒吗?”徐牧舟偏了偏头,在她脸上找了个视线落点。“我们已经离婚了,就在三年前。”“离婚?”秦语棠一声冷嗤,反问,“就那几页违背另一当事人意愿的强制签下的离婚协议书?”徐牧舟听得一愣,而就在这愣神间,他的胳膊突然被面前的人攥住。来人气势汹汹,质问也咄咄逼人:“你当时就那么走了,你妈妈和爷爷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秦语棠捏住他的手臂,才发现他瘦了许多。
暖黄的灯映在他的脸上,能看清口型是在说“拜拜,明天见。”明天见?到底有什么好见的?单独和温欣柔说话的时候感觉都还好,现在看见徐牧舟和她同进同出,某种情绪就强烈至极,恨不得从身体里全然发出才舒坦。秦语棠烦躁地想着,恨不得杀人。直到温欣柔的车开走,彻底消失不见前,徐牧舟都站在那儿目送着。有这么舍不得她吗?秦语棠在昏暗的光线中打量徐牧舟。他换了衣服,因为演出需要画的妆也卸了,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身形和从前别无二致。
可今晚这样,她却觉得他有种从内部被打破的脆弱。就因为那个秦语棠?现在的徐牧舟面对温欣柔的追问一时没说话。他也深知自己今夜反常的情绪波动,向来安稳的内心被猝不及防的重逢打乱。他厌恶自己整颗心被一个秦语棠牵动的感觉。也更怕平静且忙碌的生活,在重新遇上秦语棠之后就此终结。一时竟说不清是痛楚多还是烦乱多。徐牧舟摘了围巾,但脸仍被暖空调吹得有些红。见他没说话,温欣柔把车窗开了条缝。
他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温欣柔发现他醒了,却迟迟没说话,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怎么?还在怪我引狼入室?”徐牧舟在心里叹了口气,温欣柔何其人精。自己之前在洛杉矶求学时,短短几面,情绪有异,都能被她察觉。只是,这样在车里谈心,上一回还是在洛杉矶的春夜。那时的他在美国的话剧团仍算半个新人。人刻苦,进步快,招人针对也正常。他容忍许久,没想到针对他的人变本加厉,造谣又举报他和院里一位很让他尊敬的女老师有不正当关系。
他没撑伞,闷头往前走,被突然响起的车鸣笛声吓了一跳。他抬起头,转头就看见了坐在驾驶位上的温欣柔。女人气质优雅,在晚春残雪的暖色车灯中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徐牧舟有几分惊讶:“温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话剧结束后看你情绪不高。”温欣柔嘴角勾出个清浅的笑意,手从窗户里递出杯热茶给他,“今年的天比往常要冷。”徐牧舟接过,温度刚刚好,热乎又不烫手。这种事她也常做,为周扬费心的时候顺便照顾他,通常叫他受宠若惊。
徐牧舟嘴角的弧度未变,眼中却无笑意。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秦语棠,说:“不认识。”两人目光相接,徐牧舟看见她眼中有种不悦无声的激荡。“徐牧舟。”他亦不躲不闪,单手抱着花,冲她伸出手,“秦老板幸会。”看来这两年外出学习,将他蕴涤地很好,举手投足间皆是艺术演员的矜贵与客气。秦语棠也伸出手,勾起一个称不上笑的弧度。“幸会,徐先生。”两人双手交握,徐牧舟感受到秦语棠掌心中炙热的温度,一触即分。
“屋顶视野开阔,可以把整座府邸看在眼里,你也来看看?”陌念微伸手递给他一坛酒。容澈一个翻身接过她手里的酒顺势坐在她身旁。“姐姐的喜好倒是和那些亡命之徒暗卫之类的有些相似。”容澈看着下面漆黑一片的庭院,恍惚地喝了口酒。“听说那些被追杀或者是刀尖上舔血人才喜欢占据高处,因为这样方便观察,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能及时发现。”陌念微动作微滞,闷下一大口酒:“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做过?”
“可不是,如果人人都像他们一样用权势说话,哪还有我们普通人的活路啊,嘘——有人来了。”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陌念微愣在原地。仔细想来她似乎一直都没有把自己真正摆在和百姓同一个位置上。她被冤枉,第一时间想的是和府尹争辩,秦枫屿亮出身份为她解围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有些烦。秦枫屿又和她牵扯到一块了。可今天听了他们这番话,她才发现这几年时间变得不只是秦枫屿还有她。
“不敢还不滚?是在等着本侯请你们喝酒吗?”秦枫屿折扇一收,语气凌厉。衙役连滚带爬地跑了。“阿念,你怎么样?”秦枫屿把她转着圈儿地打量。陌念微轻轻后退两步:“我没事,今天多谢侯爷帮忙。”秦枫屿看着她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你我之间一定要这么生分吗?我们从前……”“侯爷今天帮了我一次,侯爷若想要报酬我定当竭尽全力报答,但从前的事情侯爷不必再提。”她朝他行了一礼,朝铺子走去。
“我脏……”容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们造谣姐姐,晚一点处理,对姐姐的名声影响就越大。”“我只是教训了他们一下,我没有杀人的,姐姐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容澈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手里的衣服。闻言,陌念微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人,他们虽然伤势看着可怖,身上的确没有一处致命伤。她顿时松了口气:“我知道的,你先跟着小桃过去洗漱一下,我很快就处理好。”等容澈走后,她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心里止不住地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