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珞宁的手落在半空,顿了一瞬。“往后不要和外人独处一起,这次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否则你当如何自处?”听了这话,顾景衍心凉如水。温珞宁连问都不问一声,便理所当然的认为他是和别的女人在幽会。这些年的朝夕相处,她就是这样看待他的?若是从前,他定会委屈难受。可现在,他那跳动的心早已平寂如死水。“以后不会了。”还有七天他便会离开。自己解释再多,她也不会信,又何必自取其辱。
温珞宁倒下之后,庆祥一面封锁着她受伤的消息,一面秘密去请国医圣手沈先生。封城门找景衍公子的命令,他也不敢怠慢,紧急传达下去。风雪交加的暗夜中,整个京城被搅得天翻地覆。温珞宁吐血昏迷,她的部下连夜出动,寻找失踪了的顾景衍。昏昏沉沉。醒来之际,温珞宁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天。她看到守在床榻边的侍卫庆祥,哑声问询:“本宫昏迷了多久,王爷找到了吗?”庆祥低下头,一脸羞愧。“公主昏迷了一天一夜,属下无能,未能找到景衍公子。”
【从此天涯陌路,你我死生不复见。】顾景衍走了。温珞宁不敢置信。她不过是一天一夜没回公主府,顾景衍居然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了?她想起这些天顾景衍有些奇怪的行径,才恍然惊觉。他不是突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字条下一张张写着数字的纸页,便是最好的证明。温珞宁一点点翻过去,从十到一,不多不少,刚好十张。他为什么要离开她,他离开她要去哪里?一个又一个疑问在温珞宁的脑中炸开。
“无论如何,本宫不能以一己之私,令你陷入流言是非。”“你安安心心睡一觉,我保证,明日一醒来就能见到我。”说罢她又叫侍女去煮安神汤,然后继续温言安慰齐淙也。“喝了汤药,就好了。”子时三刻,温珞宁从侯府出来,骑上马急匆匆回府。昌远侯府在城东,平阳公主府在成西,快马疾驰大约也要一刻钟。巨大的不安笼罩着她,令她几乎要透不过气。她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按住胸口。“咚咚、咚咚——”
他走过去,将一朵朵残花捡了起来,没留下一片花瓣。落红满地花凋零,花落人消两不知。一注香燃尽。顾景衍脱掉了王爷的服饰,摘下代表身份的玉牌。看着玉牌上陈旧的修补裂痕,他扯了扯嘴角。这些年无论自己撒上多少金粉修饰,也无法遮掩这道裂痕。既然覆水难收,碎玉也不必圆。顾景衍拿着玉牌,沿着修补的缝隙,用力一掰。“——啪”上好的羊脂白玉再度裂成两半,金粉撒了一地。他将两瓣残玉放到桌案上,喃喃自语。
“好。”见顾景衍应下,温珞宁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叮嘱他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去。这一次,顾景衍的目光没再追随她的背影。一夜安然。第二天一早。顾景衍起来准备好香烛、贡品、佛经等一切祈福物品。公主府门口,温珞宁上了马车,伸手准备拉他上来。顾景衍没有理会,自己上了马车,进了车厢。温珞宁掌心空空,她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多谢师父,景衍已长大,可以自己上来。”温珞宁的心倏地钝了一下,总觉得这个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却隔着一道海的距离,让她始终都触碰不到。
雨声滴滴答答,持续了一夜。他心里的雨,也下了一整夜。翌日,香灵进来收拾屋子。他拿着书案前被打湿的纸张前来禀告顾景衍。“王爷,这些被打湿了的纸不好书写了,奴婢给您换新的来。”顾景衍愣愣的看着香灵捧着的那叠皱成一团的宣纸。那并不是什么练字的纸,而是自己离开时间的记录。好不好写不重要。重要的是时刻提醒自己,千万别回头。
秦临渊靠在门框上:“是会死,忘了告诉你了,他们现在热恋期,沈墨衍都搬进来了,我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吃狗粮。”他拍了拍谢梵声的肩,“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谢梵声胸口剧烈起伏,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这么愤怒,一把扣住秦见鹿的手腕:“别闹脾气,跟我回去。”秦见鹿甩开他:“谢梵声,我是不是没说清楚?”“离婚是真的,谈恋爱是真的,我不会跟你回去——这也是真的。”谢梵声再也压不住怒意:“你喜欢了我六年!”
谢梵声脚步一顿,嗓音微沉:“她出国了,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记得带她来吃饭。”谢父笑道,“这孩子贴心,上次我因为一些小事烦心,她特意去拍卖会给我淘了套古董茶具讨我欢心,你妈失眠,她每周都陪她去针灸。”谢梵声怔了怔——他从来不知道,秦见鹿还做了这些。刚走到门口,保镖正带着谢棠梨进来。她眼睛红肿,像是哭了一夜,见到谢梵声的瞬间,猛地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哥!别走好不好?”
可他从未珍惜过。很多次,她被他冷落时,总缩在沙发里小声嘟囔:“谢梵声,你什么时候才能多看我一眼啊……”第二天清晨,助理发来消息——【秦小姐在德国。】谢梵声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德国?她去了……秦临渊那里?谢梵声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火星在指尖熄灭的瞬间,他拨通了谢父的电话。“爸,梨梨的联姻对象,我来选。”电话那头的谢父有些诧异,但很快笑道:“正好,我这儿有十几家千金公子的资料,你回来看看?”
谢棠梨的眼泪凝在脸上,突然笑了:“哥,你是不是在答应我的那一刻就在等今天了?”“这些天你陪我逛街、吃饭、哄我开心,是不是只是在陪我过家家?一旦我有哪点不合你心意,你就会提出结束——”“因为你还急着应付完我,去找秦见鹿,对不对?”她声音尖锐,几乎刺破空气:“你喜欢上她了,是不是?”谢梵声沉默片刻,才道:“我确实会去找她。”“我不会和她离婚。”“至于喜不喜欢……我不知道。”
这天,他们在新开的情侣餐厅用餐,谢梵声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谢棠梨吃完甜点,正准备离开时,恰好碰到了同学。“梨梨!好巧啊!”同学惊呼,目光却忍不住往她身后瞟,“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也太帅了吧!”谢棠梨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哥。”“你哥?!”同学夸张地捂住嘴,“天啊,他对你也太好了吧!刚刚我偷偷观察了好久,他全程都在照顾你,连虾都帮你剥好了!”谢棠梨被夸得飘飘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谢棠梨的表情瞬间变了。“哥!你什么意思?!”她猛地推开他,眼眶通红,“之前你和她结婚,心里一直念着我,现在她走了,你又一直问她?!”“你不是对她不在意的吗?!”她情绪激动,声音尖锐:“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上她了!”谢梵声眉头紧锁,刚要开口,谢棠梨却突然转身冲向二楼,作势要跳下来!“谢棠梨!”他厉声喝道。“哥!你现在就回答我!”她站在栏杆边缘,泪流满面,“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如果是,我现在就跳下去!”
她突发奇想要去游乐园,谢梵声就推掉会议,陪她坐旋转木马。她要他像所有热恋中的男朋友一样,把她宠到天上去。谢梵声一一应允,对她极尽纵容。她想要星星,他就给她摘;她想要月亮,他就给她买下整座天文馆。可谢梵声的眼底,始终没有温度。这天,他们在新开的情侣餐厅用餐,谢梵声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谢棠梨吃完甜点,正准备离开时,恰好碰到了同学。“梨梨!好巧啊!”同学惊呼,目光却忍不住往她身后瞟,“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也太帅了吧!”
谢梵声抱着她,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助理站在一旁,硬着头皮问:“谢总,那秦小姐那边……还要联系吗?”谢棠梨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还联系什么联系?!你没听到了,她就是一个工具!现在跟我哥没关系了!你敢联系,我就让我哥炒了你!”助理看向谢梵声,眼神复杂。谢梵声闭了闭眼,最终示意他先离开。助理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别墅。最后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谢总,希望您……不会后悔。
如果秦见鹿真的走了,他……能接受吗?如果家里再也没有那个每天变着花样勾引他的身影,没有那个叽叽喳喳围着他转的声音,没有那个明明被他冷落却依旧笑得灿烂的脸……他忽然有些心慌。谢梵声眉头微蹙,半晌才道:“她出院了?”助理心头一喜,连忙道:“应该出了,医院那边说恢复得不错。”谢梵声“嗯”了一声,淡淡道:“那就先回家。”助理松了口气,立刻调转方向盘,朝别墅方向驶去。一路上,谢梵声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秦见鹿的影子。
她拿着机票,快步走进登机口,抬眸的同时,却正好看见远处VIP通道里,谢梵声一身黑色风衣,神色冷峻地从出机口走出来。她没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远。谢梵声,离婚快乐,祝你自由,也,祝我解脱。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然而爆炸还是发生了。热浪将她掀飞出去时,她恍惚看见谢梵声折返的身影。医院。秦见鹿睁开眼,手臂传来钻心的疼。谢梵声坐在床边,见她醒来,立刻按住她:“别动,你刚给梨梨植完皮。”“……你说什么?!”恍惚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谢梵声沉默片刻,语气里竟难得有了几分愧疚,“梨梨手臂被炸伤,她不想留疤,你肤色和她最接近,就取了一部分皮移植。”秦见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谢梵声,你问过我吗?”
你的东西,你这个人,我秦见鹿,都不要了。说完,她转身离开,再不看他一眼。谢棠梨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谢梵声变了脸色,她有些吃味,故意道:“哥,你要不要进去哄哄嫂子啊?”谢梵声沉默了片刻,许久后才道:“不必,她自己会消化好,很快又会把这些东西捡回来的。”就像她这六年,死缠烂打的追着他,喜欢他一样。一墙之隔,秦见鹿站在房里听到这句话几乎快要笑出声来。错了。谢梵声,这一次,你错得彻底!
细细替林家豪撵了被角,他才收回不舍的目光,转身离开去医院门口。“林医生,就差你了,赶紧上车吧!”军卡上的同事朝他摆摆手,催促道。林砚珩应了声,背着医疗箱小跑过去,抓住把手吃力攀上车厢门。但连日的疲惫加上昨天一夜未眠,潮水般涌来晕眩感让他眼前一黑,身形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下!同事惊叫:“危险!”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风似的出现,稳稳接住了跌落的林砚珩。
不过这样的话就算说出来,严婉彤也未必在意。他疲惫把离婚报告放在桌上:“你说是就是吧,只要你签字就行。”他真的累了。放下后,他转身要走,可女人却突然箍住他的手腕,四目相对,她的眼眸罕见缓和:“别闹了,医生这事是我不对。”两辈子,这还是严婉彤第一次让步。若是前世,林砚珩此刻恐怕已经心软。但如今,他还是摇头:“我没有闹,只是突然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走不远,倒不如趁早结束,别浪费彼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