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的心意时,周荣深心里竟升起了隐秘的快感。他期盼着天赶紧亮,他迫不及待想去见佟毓婉,表达自己的心意。隔天,他连早餐都没吃,就直接回了家。可家里空空的,不见佟毓婉的踪迹。周荣深想起她说今天要去医院检查,又匆匆赶往医院。一路上,他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埋头加快了步子,只想等见到她后,要对她说出所有心里话……另一边。南下的火车呜呜已经进站。
她的嫁妆被周荣深拿走了,身上没有钱,必须要想办法把嫁妆拿回来。回到家,周母和佟母正在厨房忙活。佟毓婉想了想,周荣深年纪轻轻坐到连长的位置,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若去找他要钱,保不齐会被看穿真实目的。于是,她将目光放在了周母身上。吃完饭,她跟着周母进了房间,语气中带着为难:“妈,你那天说的话都对,毕竟离了荣深,我哪都去不了。只要拿回我的嫁妆,我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听了这话,佟毓婉的眸光彻底泯灭。她这时才算知道,原来周母从始至终都看不起她。她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自己的母亲却也开口劝——“阿婉,算了吧,你婆婆说得对,你要为孩子想。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不犯错,而且荣深和那位小同志又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行为,忍忍就过去了。”说着,她凑到佟毓婉耳边极小声说:“你如果成了二婚女人,想再嫁,就找不到周荣深这么好的男人了!”佟毓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周荣深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嫁妆是他给出去的,佟毓婉如今当面找人要,着实让他没了面子。他正想说什么,叶青萍的孩子却又冲了出来,一把推向佟毓婉:“坏女人,不许你欺负我妈妈。”她早有准备,立刻躲了过去。没想到孩子却撞到了桌角,额头顿时就见了红。见状,叶青萍赶忙扶起孩子,哭着看向佟毓婉:“你有什么火冲我来就好了,孩子是无辜的!”周荣深也跟跟着斥责:“你这次真是太过分了,皓皓只是个孩子。如果他出了事,你让青萍怎么办?”
越说,她心里越气,最后也不再顾及周荣深的面子,指着他的鼻子责骂:“你要献殷勤,凭什么要偷我的名额?”“说我不大度?你看看其他同志哪像你一样不要脸天天往寡妇家里跑!”话落,却听周荣深厉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时,叶青萍的孩子突然窜出来,一把推开佟毓婉,一边喊:“不许你说我妈和我周叔叔,你这个坏女人!”她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只觉得小腹处传来隐隐的刺痛。她心里有了猜测,但来不及确认,就晕倒了。
话落,四周顿时寂静下来,大家异样的眼光落在两人身上。周荣深舟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语气却不容置喙:“他们孤儿寡母本就辛苦,你是军属,就也该把群众利益放在自己前头!”“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说完,他没再理会佟毓婉的情绪,转身大步离开。或许已经失望透顶,如今看着他的背影,佟毓婉竟没了最初的心痛。她收回视线,劝自己说,等他签了报名表,她就彻底离开,给他们一家三口腾位置。
手腕处传来钝痛,佟毓婉挣扎着无奈解释:“我去部队找你,他们说你请了护理假。我以为爸妈来了,又匆匆赶回家,却听说你拿着行李箱来了火车站。”听完她的解释,周荣深才松了手。他缓和了神色,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爸妈没来。我请假是为了送青萍。”“送她回家。”佟毓婉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周荣深竟愿意送走叶青萍。难道是因为自己提了离婚,他自觉有愧……思绪未完,下一秒周荣深语调突然肃正:“青萍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把她孩子接到家里来。你老实点,别在孩子面前丢人现眼。”
佟毓婉愣愣地看着他,两辈子,这是她头回在周荣深脸上看到名为温柔的神情。叶青萍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能赢得他所有的目光和关心。想到这儿,佟毓婉自嘲地笑了。她抬眸看向叶青萍,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莫说这屋子,只要你想要,人我也能让给你。”话落,周荣深脸色一沉,当即皱着眉训斥她:“你又在发什么疯……”佟毓婉没有理会,自顾自从兜里掏出那张离婚报告,送到他眼前。
周荣深又声音冷冷:“再说我跟她的过去你早就知道,结婚不是我求的你,是你自愿的。”一句话抽干了佟毓菀脸上血色。两世的执念与付出,却只得到他一句‘自愿’。佟毓菀坐起身来,自嘲一笑:“可我现在不愿意了。”她无视男人难看的脸色,抬眸看进他眼底:“周荣深,我们离婚吧。”趁现在还没有怀上白眼狼儿子,也没有被周荣深逼着将厂里工作的名额让给叶青萍。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要离开,要和周荣深再也没有以后。
钟晚意走了,许庭深依然跪在那里,还没有起来的打算。他再次咬上血肉模糊的虎口,仿佛要把那层皮给咬下来才算罢休。她说得没错。救他的不是谁,而是凭借他自己的毅力活了下来。他清楚地记得医生对他说的。其实当时那种情况,他活下来简直是医学奇迹。许庭深双手死死抱住头,杂七杂八的记忆蜂拥而至,和当初那场车祸交织在一起,不断撕裂他的神经。原来,至始至终,都只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伤害了两个女人的心。
他咬牙,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左臂没有了。但他不后悔。为了她,他不后悔。“当年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知道她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她爱人的样子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自己是她的新欢?未免也太自信!”江洵舟只静静地听他说的这些话,摇了摇头。“你的字里行间,都不是在爱她。”他只是把钟晚意当作了他的附属品,召之即来挥之及去。只不过是钟晚意突然离开,他就以为自己爱她,以为自己是个大情种。
华南虎被注射了镇定剂,暂时稳定。而因为保护她把她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人,却早就晕死了过去。钟晚意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双手已经干涸的血迹,呆呆的回不过神来。那时候......是许庭深把她扑倒,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她。还不忘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安慰她。“乖,别看。”“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她看不到任何东西,浓重的血腥味占据了所有感官。
他还认真和她说,以后他们的婚礼,就办一个动物园的主题吧。宾客们就像进入大自然的人类,来观看大自然动物的美妙。在大自然中祝福他们。可后来,他渐渐变了。不仅是工作变得忙碌,更是因为林沐的出现,让他彻底变了心。他忘了他曾经有多支持她的梦想,忘了他从前有多么爱她,忘了他曾经为了他们的未来,做了多少规划。忘了,就算了。反正她也会忘。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很好。
“许庭深。”她开口。“我们没有以后了。”“你说你错了,可你依然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说都是林沐的错,可你没错吗?你纵容着林沐,和她一起害我,骂我,侮辱我。”“你说你爱我,这就是爱?”她轻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的爱,可以任由其他女人踩在我的头上。”“许庭深,你什么时候,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担当呢?”钟晚意字字诛心,把他一寸一寸打到了泥地里。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来的脸面来求她原谅他的。
钟晚意和这个男人,难不成早就已经情投意合,所以才在一年前一起离开?还是江洵舟一厢情愿喜欢钟晚意?似乎都不重要。但是江洵舟的出现,让许庭深有了巨大的危机感,他不能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她身边,只能有他许庭深一人!即便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他也要把他们分开!“放开你的脏手。”听见熟悉的声音,钟晚意心颤了一下,转头便看见了许庭深带着怒气的眉眼。她皱眉:“你怎么来了?”
见过朋友哭成泪人的谢衣再也忍不住了,她怒气冲冲走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她冷笑:“晚意走了你知道后悔了?那你和林沐卿卿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个场面?”这句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泼在许庭深的身上,刺骨又寒凉。他嘴唇颤抖着,原来是他把她逼走的吗?他没管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扯出一个笑容:“你,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我可以解释的......”“解释?”谢衣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解释什么?解释你抛弃了在一起两年的女友是你初恋的替身?还是解释你每晚夜不归宿是去找女网红?”
怎么会......钟晚意不是最喜欢他了吗?在一起的两年间,他们就是朋友口中的模范情侣,十分恩爱。她怎么舍得离开他?一开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是奔着她那张和林沐神似的脸,每次他看着她的脸,总是会显示林沐和他在一起的错觉。可渐渐地,他没有把她当成林沐,而她就是钟晚意。他会每天晚上做饭给她吃,他会记得她的喜好。当钟晚意说想要备孕,想要结婚的时候,他慌了。他觉得钟晚意不过是林沐的替代品。
那个死猫就是被她藏在家里了而已。许庭深从小就是她都小跟班,分别之后再重逢,没想到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自尊心很强的她根本不允许!她一直都是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凭什么一个像她的女人,就能吸引许庭深的全部目光!找到深深之后,许庭深舒出一口气,没待太久他就说要离开。林沐立刻站起来,急声道:“你又要回去找那个女人?许庭深,我劝你别太陷进去了,你别忘了是谁救了你这条命!”“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我答应你好不好?庭深,你不要回去找那个女人了......”
“庸医吧你?”林沐翻了个白眼,“我还没说深深有什么症状呢,你就擅自检查,怕不是想要害我家猫!”她的气咄咄逼人,钟晚意却不吃这一套。“既然你不信任我,那你就带你的猫另找高明吧。”林沐遭受到她的无视快要气死了,踩着高跟鞋走到钟晚意身边,居高临下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家深深也是你能玷污的吗?”她轻笑一声,“你还不知道吧,这只猫,是许庭深和我一起养的,他说这是他爱我的体现。”
“什么叫不关我事?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还不能关心你吗?”他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江洵舟,冷笑,“好啊你,你昨晚出去是夜会情郎了是吧?怪不得不吃我做的饭呢!”“钟晚意,你怎么这么恶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看你平时晚下班才不是因为医院事务繁忙,而是因为这个男人吧!”“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许庭深的脸上。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钟晚意气得浑身发抖,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
“你身上还有伤,可以多住几天。”她摇摇头,苍白的小脸笑了一下,“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毕竟没几天她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事都没有交代完。江洵舟盯着她看了两秒,没说什么,默默扶她出了病房。上午的医院人满为患,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行色匆匆,即便这样,钟晚意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许庭深和林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钟晚意停下脚步,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妇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