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东的话,我看着租房里熟悉的一切,喉咙沙哑不已。“好。”在房东阿姨挂断电话前,我听到她小声嘟囔。“租了我的房子十几年,都没点存款,年纪这么大了,房子也买不起,真是晦气。”晦气……我攥着手机,许久才垂下手来。深夜。我睡不着,点开朋友圈,第一条便是陆斯扬发的婚礼现场图片。奢华的酒店布置的美轮美奂,如同童话般。也是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真的没有家了。第二天,六月十二。
我的心莫名慌的厉害。凌晨三点的天,黑的可怕,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大雨倾盆。终于抵达中心医院。赵警官面色复杂的带着我一路沿着走廊往前走,最后他的脚步停留在了最里面的一间房。我抬头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太平间。这一刻,我的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动。赵警官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江振今天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又去别墅区偷东西了,弄出了动静,被别墅的主人发现。他为了不被抓到,从别墅的三楼阳台,直接跳了下去,肋骨骨折穿透脾脏,当场死亡。”
老板来到了我的面前,当着公司同事和L.C战队的面,对我说。“小江,谍影上线了,剩下的维护工作就交给你的下属做。”“你作为公司的老人,研发组的组长,这些年辛苦了,明天就回去休息吧。”同事们怎么会听不懂老板的言下之意。只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老板会卸磨杀驴,连工作九年的老员工说开就开。无数双诧异的目光望向我,我却格外的平静。“好。”老板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毕竟爱了十多年的陆斯扬我都能放下,一份工作而已,又有什么放不下的?我递交了离职申请。等‘谍影’这款游戏项目结束,我就可以彻底离开了。去往茶水间接水。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方语晴的声音。“陆哥,我听浒家科技的员工说,江潼根本没车没房。”“她这些年的工资很高,应该早就买房了,之所以还租房住,是因为她把钱都挥霍光了,他们都说她是个拜金女。”“今天江潼的同事还说,她在外面约炮,私生活混乱,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听到陆斯扬的声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相亲对象林轩此时也因为周围客人的视线,无地自容地气愤离开。陆斯扬走到我对面,点了杯咖啡,看着我说。“看来这些年,你混的也不怎么样。”我明白。他已经知道我骗他了。我攥紧掌心,话带着锋芒:“那又怎么样?至少比跟着你的时候强!”陆斯扬唇角挂着一抹冷笑。“江潼,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已经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独自一个人喝完咖啡,才离开这里。
过了许久,陆斯扬薄唇吐出三个字。“你真脏。”这三个字直直扎进我的心口。我却是一笑,看着他,一字一句:“现代这个社会,要是只有一个男人,才是真的傻。”话落,我反问他。“难道你离开我这八年,就只有方语晴一个女人吗?那真是太惨了。”陆斯扬没有回答,起身离开前,对我说。“别忘了还钱。”等他走后,屋内安静的可怕。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响起,是相亲网站上的红娘李姐。“江潼,我上次和你说的相亲对象,他明天有时间,你要不要见见?”
时间紧迫,阮瓷也来不及纠结,立马换了一套衣服,驱车往饭店去了。包厢内,觥筹交错,沸反盈天。正如策划书所写,由费柏安当牵头人,请来了许多设计行业的公司老总,皆是有头有脸。阮瓷走进去,笑着一一同人打过招呼,又在费柏安安排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了,得体至极。“你们工作室……”费柏安抵了下后槽牙,到底没说什么评判定义的话,“让你亲自来应酬的吗?”阮瓷将眉眼一弯,扯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把话说得滴水不漏,丝毫不露怯。
可她还是被他的坚持不懈打动了。和初恋的相遇是一场意外,但对从前的梁依京而言,她的确是追随着初恋的脚步才来的美国。梁依京心绪辗转,阮瓷的头脑风暴也没停下。这句“可能这辈子都遇不到这么喜欢我的男人了”,无异于在她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她想起费柏安。阮瓷垂下眼睛,没发表额外的意见,只说:“你说得对。”饭菜上桌,两人刚动筷子,周述楮就脸色难看、怒气冲冲地来了。结果刚来,看了梁依京一眼,又转头就走。
梁依京转念又想起,阮瓷情绪有波动时就爱往嘴里塞很多吃的。她回过神,几分了然。“你见过他了,是吗?”阮瓷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话又说回来,她问梁依京:“梁副总监,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和精力,竟然愿意放弃AN公司副总监的位置,跟着我们回国从头发展。”梁依京没再隐瞒,相当开诚布公:“我和周述楮这次分手,是因为,我在初恋和他之间……摇摆了一下。”竟然是梁依京的问题,阮瓷诧异一瞬,很快点点头:“人之常情。”
考研这件事情,有些浪费时间,更是徒增压力。但直觉告诉她,多学习、多开阔眼界,总能弥补上她生命中所缺失的某一部分。她和现在的合伙人周述楮就是在读研中认识的。是她导师组里唯一的男生,还是个富二代。阮瓷对他的初印象就是女朋友换个不停的土豪,顶天了都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接触后她惊奇地发现,他竟然还有点真本事。两人凑在一块真有些机缘巧合,一起开工作室更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但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费柏安忽然有些恨她的云淡风轻,可他也清楚,自己只是爱她爱得太过辛苦。因着一丝可怜的执念与妄念,无法放过自己。而后,他看见阮瓷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像一幅漂亮的假面。二十七岁的阮瓷,依旧是美丽到赏心悦目的面容,只是眉眼间的青涩和怯懦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情世故浸润出的彬彬有礼与圆滑。费柏安有些恍惚,好似她以往的眼中,那些叫自己心疼的哀伤,只是他自作多情的幻觉。
只是,她还没想好回国以后要用什么方式与故人重逢,至少不想在这里。她往另一边的亭子下走,站定之后看天看雨,又拿出手机,看见了前同事梁依京给自己的消息轰炸。前十几条是质问她和她合伙人周述楮的动向,后几条好像是冷静了,如常地关心她工作室的开办和日常生活。以及最后一句:“我也回国了,求老板收留。”阮瓷翻消息的手停顿一瞬,又一脸空白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两位损友的组合,是冷冷清清的女人,碰上个心绪难定的浪荡子。
阮瓷将那些翻涌的心绪给摁下去。终于,她还是下定决心走上前去,静静地在男人身后站定了。费柏安亦察觉到来人,身形稍顿,一时没回头。“二哥,好巧。”她说。此刻,费柏安只觉得耳边轰鸣,稍过一瞬,万籁俱寂。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甚至他从未失去过关于阮瓷的消息,知道她搬家、升职、又离职去读研,然后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听着她逐渐能真正地独当一面,在美国设计师界站稳了脚跟。
阮瓷被这些填满,无意去伤春悲秋,更难得去搜肠刮肚,找出些怅惘之感。只是有时候,她会在打开门时,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大门。久到出现门被打开,有个人靠在门框边,冲她笑的幻觉。不久后,阮瓷搬离了这里。……三年后,玉山墓园。被薄雾笼罩的青山间,空气里飘起一些小雨。皆是薄薄的一层,阮瓷手里拿着两束花,没撑伞也没遮,任由它们随着风,轻柔地罩到自己的脸上。今天是费母的祭日,以前在国内时,阮瓷每年都没有落下过祭拜。
“我只是觉得,好像突然懂了费临当年的感受,知道了……什么叫作迁怒。”悬在头顶的大刀终于落下,费柏安从身到心都凉了个透彻,却又觉得有几分解脱。“我知道了。”他深深地看过她,起了身。见他要走,阮瓷偏开头,闭紧眼睛,不愿再看。可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刻,她还是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身体是高烧后的疲软,骨头缝里都泛着疼,丝丝缕缕的,从身到心,都是密密麻麻的痛意。她忘了穿鞋,直接跑过去,用尽全力抱住了要离开的费柏安。
费柏安冷声呛道:“小瓷现在被你弄得这么难受,你在意的却是这些吗?”费临被他弄得一梗。屋内一时只有静默的烧水声。许久,水烧开的滴滴声后,费临语气沉闷:“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小瓷?”“很早,比你要早。”费柏安起身倒水。费临有些咬牙切齿:“没有妈的事情,和小瓷在一起的人只会是我,根本轮不到你。”费柏安根本懒得理费临这种斗气的话。在经久的、只能用目光跟随阮瓷的岁月中,费柏安早就做好了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的准备。
“小瓷,我是不是又搞砸了?”阮瓷放空的思绪被费临的话打断。焦距回笼,她看见他痛苦的脸色,难得有几分动容。费临会痛苦,会后悔,其实也意味着这些年来,他不比她好受到哪里去。他是无可奈何的被隐瞒者,却依然面目可憎。激动的情绪过去,只留下一摊无波的死水,阮瓷只想叹气。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费临的脸。像很多年前那样,也是最后一次触摸自己年少时的爱人。从前,她总以为日子会那样平静地过下去,再无波澜。
他其实只是想来见一见她,看她过得好不好,再听她说说话。ˢᵚᶻˡ费母的事情,可以换一种更温和的方式,甚至不必在今天就告诉她。阮瓷没挣开手,也没什么反应,就好像他说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垂着眸,似乎在努力识别他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良久,阮瓷轻轻开口:“可是,你对我干的事情,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想这么做的。”费临浑身一僵,低着头,沉默良久后才说:“是我,我没办法接受,你和妈都是我最爱的人,我要怎么才能接受,是你害死了我的母亲呢……”
季乐汐一口闷掉了杯里的伏特加:“我找到他了。”“什么他,哪个他?”刚问出口顾雨薇就知道她口中说的是谁了。她替季乐汐高兴:“那你去见他啊,怎么还在这里喝酒。”这些年,她是看着季乐汐是怎么跑遍全国去找那个男人的。季乐汐没有回答,只是喝的比之前更急了。顾雨薇大概猜到了什么,很同情地看着她:“季乐汐,你就是对那个方慕琛用情太深了,你看我,别的不好找,男人不多的是嘛。”
“明明被你伤得伤痕累累,那时候的我却还是喜欢着你,却还是想要再看你一眼,只是你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走了。”“从那一刻开始,我知道,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方慕琛一字一句说着上辈子的那些经历。季乐汐想解释,却无从辩解。方慕琛口中的所有,有她知道的,有她不知道的,却都是事实,她懊恼也不可改变。年少的青春,总要有个结尾,才能画上句号。方慕琛继续开口:“所以我放过我自己了,也希望你能放过我。”
季乐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欣喜若狂,进了屋。她打量着这个不算大但特别温馨整洁的屋子,想要通过房子里的布置,捕捉到如今方慕琛的喜好,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欣喜。过了一会,方慕琛从厨房端着一杯热水出来,放到茶几上。“刚回来,家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茶。”季乐汐端起热水就是一大口:“没关系,我很喜欢喝热水,热水治百病……”话都没有说完,就被烫到了。“咳咳咳……”看着女人瞬间烫得脸红的模样,方慕琛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