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灵音淡淡地说,“裴玄,好久不见啊。”“为什么……”裴玄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滚烫的泪水砸在了灵音的手上,他急促的喘息着,断断续续的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中了蛊毒不告诉我,为什么一言不发的离开……”高大的男人不顾形象的靠在树边哭的浑身发抖,他用尽全力的把灵音搂在怀里,反反复复念着她的名字,他害怕这是个随时会消失的美梦。灵音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他,时隔多年,两人身份互换,她成了那个心狠的人。
裴玄在书中听过关于药王的描述,也知他不问人间世,这次却愿意炼药救治患了瘟疫的人们。“不,这都归功于灵音姑娘。”听到这个埋藏在心底的名字,裴玄的表情愣住了,他双唇发颤的问:“什么意思?”“她身患蛊毒后无心活下去,决定以身试药拯救百姓。”“蛊毒……”过往的回忆突然都涌进脑海,他看到那些自己从未看到过的画面。那时芸姨带着裴玄刚住进灵家不足两月。灵音在自己生辰那天吃多了积食,半夜睡不着出来散步。
这些年,他虽和灵音日日相伴,但从未捅破过这层窗户纸。他从小就认识了灵音,但因为太过顾虑,导致自己一次次错过她,让她受到那么多无妄之灾。原本裴奕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和她在一起,但现在他可以保护好她就足够了,她开心快乐就足够了。不管灵音爱不爱他,只要能一直陪伴着她和玥玥,对裴奕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而此刻,他看着灵音亮晶晶的眼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的冲破水面了。
“等我,我一定会去见你们的。”裴玄深深叹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最终,他只带了数百位精兵和死士,踏上了去往楼兰国的路。但跟想象中沙漠遍布的荒境不同,这里反倒处处成荫,风景如画。裴玄跳下马,只身一人走在前方查看情况。一个扎着小花髻的女孩举着个彩色风车,从树丛中钻出,笑盈盈的冲到了他的怀里。“迷路了吗?”裴玄抱起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温柔的问着。“不是的叔叔,我不想走路了,你能送我回家吗?”
顾芩澜一身淡紫色罗裙,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容貌清丽,气质高雅,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她走到郑慧依面前,微微一笑,道:“慧依,何事让你如此大火?”郑慧依瞪着眼睛,指着郑奉晖的嘴巴,怒道:“顾芩澜,你看看!你把奉晖欺负成什么样子了!你下手也太重了!”顾芩澜瞥了一眼郑奉晖,眼中闪过不满,道:“郑慧依,说话可得要讲证据。奉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你心里没数吗?”郑慧依冷笑一声:“顾芩澜,别以为你是端王府世子妃,就能胡作非为!今天我就是要讨个公道!”
郑奉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母亲,不妨事,我只是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不过,既然母亲关心,那我就遵命了。”说着,郑奉昀跟着顾芩澜走进屋内。红叶和芙庾识趣地退下,关上房门,屋内只剩下两人。顾芩澜亲自为郑奉昀准备了一盆热水,轻轻将他的手放入水中,一边揉搓,一边问道:“奉昀,你今晚有何事相询?”郑奉昀紧抿着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母亲,我……”话头刚起,却又生生地止住。
顾芩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我的丈夫,我自然不会让他担心。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去面对。”芙庾默默点头,心中对顾芩澜的敬仰更加深厚。夜渐渐深了,顾芩澜回到卧房,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她想到自己这些年的隐忍,想到郑奉晖的威胁,想到自己对未来的担忧。但她也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因为她是端王世子妃,她有责任保护自己和改善这个家。……第二天一早,端王府中的人都在忙碌着。
红叶则轻轻摇了摇头,道:“小姐,您还不明白吗?端王世子既然肯出手相助,定是对您有几分情意。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何必趟这趟浑水。”顾芩澜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道:“也许吧,但我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她抿了一口茶,沉吟片刻,心中仍有些疑惑,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红叶笑了笑,道:“小姐,您何必想那么多,既然他帮了您,您就应该表示感谢。我们府上的人都说了,端王世子英俊潇洒,端的让人一见倾心,您不如亲自做些东西,以表心意。”
宋氏脸色一白,慌忙跪下:“老爷,我……我只是担心芩澜年轻不懂事,会挥霍嫁妆,所以……所以就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替换掉了。”“替换?你有什么资格替换?”姜文渊冷声质问道,“西魏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应由子女继承或退还给娘家,不应被侵占。你这是明目张胆地违反律法!”宋氏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再辩解。顾芩澜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失望。她没想到自己的继母竟然如此贪婪,连自己的嫁妆都要侵占。
顾芩澜轻轻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淡然:“红叶,人心复杂,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别人的看法,不必过于放在心上。”红叶点点头,看着顾芩澜的眼神充满了敬仰与钦佩。小姐总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都能保持冷静,不喜不悲,从容应对。顾芩澜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舅舅何时才回来顾府与她相聚。正发愁,忽然襄苧风风火火地跑上前,道:“小姐,舅老爷已经来了,正在偏厅跟老爷和老太爷说话呢。”
宋氏心中一暖,她紧紧抱住女儿,泪水也不禁流了下来。“那母亲先去安排了。”可刚背过身去,宋氏立刻就换上一副得逞的奸笑,抬脚要走,顾芩澜却出言阻止道:“夫人请留步。”宋氏回头看她:“还有何事?”顾芩澜淡淡道:“我想清点生母姜姨娘的嫁妆。”听她提到已故姜姨娘留下的嫁妆,宋氏脸色猛然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宋氏眼神微微闪烁,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清点嫁妆,这是好事,你既然想这么做,那就去做吧。我反正没有意见。”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惨白的照亮了整个天地,霎时间雷声滚滚。狂风吹的枝叶摇晃,雨滴落在泥地里,带起一股淡淡的腥气。这些天他做不进去任何事,只是反反复复的给三个陶偶上色,导致最后色块糊成了一团。裴奕想起昨晚药王说的话,心慌的感觉蔓延全身,迟迟无法消散。只有在这种寂静无人的时刻,他才能卸下所有坚强的伪装,把脸埋在灵音的手心,忍不住痛哭出声。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如果她还醒不过来,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印入眼中!伤口四周还在泊泊出血,皮肉红肿溃烂,甚至隐隐有了发炎的迹象,一看就是很久没有被好好处理过。“这是怎么弄的?”将领严肃的发问。“下山时脚滑滚下来了……磕到了大石头。”玥玥边说边抹泪,大片的眩晕袭来,她突然觉得很困,支撑不住的昏了过去。而裴玄自从回到军营后,就被大夫寸步不离的跟着,熬药强迫他喝下去,但烧却迟迟退不下去。帐外传来嘈杂的呼呵声,一群人不知在吵些什么,动静朝着裴玄这边来。
“灵音答应过我,”裴羿答非所问地说,“她会好好的。”可他怎么可能不害怕?相比于脸上的云淡风轻,他的心却像被放在烤架上来回炙烤。但裴奕不能表现出来。他是灵音和玥玥唯一的依靠,只能拼尽全力为她们撑起一片天,一旦自己倒下了,还能有谁去保护她们?裴玄难得看懂了裴羿眼中复杂的情绪。从曾经互相扶持的叔侄到如今成为针锋相对的情敌,此刻两人心里的愿望是一样的,希望灵音能渡过难关。
而芸姨依旧没有来过她的梦里。但她觉得,芸姨一定原谅她了。不,或许芸姨从未责ʟʋʐɦօʊ怪过她。这些年灵音被愧疚压的喘不过气,她一直觉得只有死亡才可以换来真正的饶恕。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也终于还清了所有的罪孽。就像那天在药王谷时,吐血吐到奄奄一息的灵音被裴羿紧紧抱在怀中,滚烫的泪水从他的脸上落下,也滴进了她的心里。即使那时灵音的丧失了求生欲,裴羿也从未放弃过她,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我们要为了对方,一起努力的活下去。”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事有多么恶劣。他又怎么能恬不知耻的求原谅。“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她的声音极轻,“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和裴奕成亲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叫玥玥,想必你已经见过了。”“不知你和婉清姑娘过得还好吗?孩子应该也有了吧?”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在裴玄的脑海中,他的耳畔嗡的一声响,窒息的麻痹感传遍全身,那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裴玄感到无比惶恐,嘴唇颤了颤,好像变成了哑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药王爷爷!今天的丹药炼好了吗?”玥玥提着小篮子,从里面抓出一把小花送给他。“快了快了,炉子旁边有糖,你坐在那边吃边等吧。”药王不再理会暗自神伤的裴玄,笑着去哄孩子了。“娘亲今天也来呦。”玥玥笑着往嘴里塞了颗糖丸。“这株小兰花被你救活了,还不算太糟。”听到有些熟悉的温柔声音,裴玄彻底愣在了原地。他跌跌撞撞的起身、回头。真的是灵音!是他朝思暮想的灵音!
哪怕,站在门口的时间里,她没有听见一句女子的呼救。事实也是如此,面对她的问题,尔霞满脸羞红,似满足又似内疚看她一眼,默不作声。这件事给谢晚凝的打击,仅次于尔晴的死。她为何会郁结于心,神伤不寿,尔霞的背叛功不可没。思绪回转,谢晚凝看着面前行事挑不出错处,样样以自己为先的尔霞,若有所思。她从没想过,自己贴身婢女喜欢的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谢家可没有给女儿置办妾氏的习惯,尔晴尔霞两人的前程,她也早拟定,同她们说好。
几位旁系夫人见状,十分有眼色的起身告辞。叔母刘氏也笑道:“那我也先回去了,茹儿的事,就劳嫂子多费心了。”“知道了,明儿我就着手派帖子,”郑氏手摇团扇,笑着摆手:“你若是不放心,明儿早些过来盯着。”闻言,谢晚凝心中明了,这是堂妹及笄礼要到了。比起曲城侯府嫡女出身的郑氏来说,谢家二房主母却出身闽州巨商刘氏一族。巨富之家,钱财肯定不缺,本朝商人地位比起前朝也提高不少,除了不能买官进爵,子嗣不能参加科举外,穿金戴银,锦衣绸缎只要肯花钱,都能享用。
她怎么觉得他……正胡思乱想一通,就见这人笑的一脸……慈和?“谢姑娘不用不好意思,”他温声道:“我同你兄长是多年好友,在我眼里你便同我妹妹无异。”“说起来,我家中幼妹同你年纪相仿,也算有缘。”他妹妹?沛国公府的平宁郡主?谢晚凝倒是见过几面,印象中确实是个机灵活泼的小娘子,及笄礼时还给她下过帖子。不过……她同他妹妹年纪相仿,所以他就顺势把她当妹妹了?瞧这一脸长辈的语气。
刘曼柔捏着衣角,诺诺点头,很是乖顺模样。有粉色花瓣随着春风落于他肩头,他也未曾拂去,只微垂着眼看向面前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在刘曼柔瑟缩的眼神里,他道:“陆府现在留不下你,等我妻子过门,再行安排你的事。”说着,他偏头唤了一声鸣剑:“送刘姑娘去帽儿胡同住着。”…………正值午时,日头当空照,驱散了谢晚凝心头的寒意。出了武原侯府,她抬头看了看万里晴空,弯着唇角笑道:“尔晴,我决定不嫁给陆子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