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发现那雪地里竟还有一摊血迹。“阿弥陀佛,小姐如此诚心,求的是什么?”童希面色惨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我想求一对长生烛……和一道平安符。”长生烛,据说只要摆在逝者的牌位前燃烧,便可保佑逝者来世一世无忧。童希求到东西,立刻颤颤巍巍去了公司。这是她离开前,唯一能给他们的东西。但童希知道傅晏寻不会收自己送的东西,于是只能趁着中午没人时,偷偷把长生烛放在了傅晏寻的办公桌上。
可傅母还觉得不够,她瞥到地上的花,立刻挣开傅父的手,拿起花朝童希身上狠狠砸去,哭得撕心裂肺。“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来看她,如果你当年不跑,如果你当年留下来帮她,婉莹怎么会死得那么惨,五个酒鬼,你把她一个人留下,让她被整整五个酒鬼玷污啊,她死的时候,下身……没有一块好肉啊!”傅母恨极了童希。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即便童希当年没跑,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她们两人一起出事。
虞长宁唤了一声:“十一。”一个穿着苗疆五彩服饰的护卫顷刻出现:“圣女,十一在。”虞长宁从小匣里取出一块熏香:“把它放在薛道衡和方妙洞房的房间,这是我送给他们的回礼。”熏香里掺了她特制的香料。男子闻后则身体亏空,与之亲热贴合的女子,则会终身不孕。这是她送给薛道衡和方妙的新婚贺礼,她尝过的痛,定然要让他们百倍奉还。吩咐完,虞长宁正准备继续绣给孩子准备的帕子,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小叔,她只是一个跟小婶婶长得十分相似的孤女,是我养在此处的外室。”“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亲眼看到小婶婶她已经跟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低沉愠怒的声音打断。“够了!”1只两个字,就让薛道衡浑身一僵,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回肚子里。薛仲清没再看他,径直走到虞长宁身边,目光在她高挺的孕肚一顿,看着她比七个月前消瘦的脸庞,语气是截然不同的歉疚心疼。“长宁,先随我回侯府,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薛道衡一瞬松开人,此刻他甚至来不及伪装脸上的心慌。“长宁,既然是先生的命令,我得要马上赶过去,我给你留了人,她们会带你去庄子里养胎。”“等我把事处理完就去庄子陪你,等你生下孩子后,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会疼他。”“你的月份大了,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在我没去找你之前,你一步都不能离开庄子,知道吗?”虞长宁盯着他眼睛,看清他眼底的不安。原来他也会怕。既然害怕,当初又为什么要诓骗欺辱她?
她踏进屋,骤然出声:“你在烧什么?”薛道衡浑身一僵,再抬眼,却伪装得毫无破绽,温柔笑答:“从前写下的诗作,现在看来不堪入目,还是烧掉好。”书信彻底变成灰烬。薛道衡再次开口:“长宁,我朋友有处闲置的庄子,僻静安宁,有利于养胎,你去收拾一下,我们搬去那里。”虞长宁没有拒绝。今天,是她陪薛道衡演最后一天戏。她不会和他争辩什么。很快,不由她动手,薛道衡已经收拾好一切东西。
可开了七个月的花,好像一夜之间要凋零了。恰在这时,族人回信的灵鸢飞来,虞长宁取下它脚上绑的密条展开——【圣女,我等将在两天后抵达京城。】两天后,神武将军薛仲清也将回京。正好,她,薛道衡,薛仲清,几人也该有个了断。虞长宁刚抬手放飞灵鸢,身后就传来薛道衡惊讶的一句:“长宁,你刚刚放飞了什么?”虞长宁收回手敷衍:“没什么,一只好奇的小鸟而已。”她随手将密条放进手边的话本里,神色如常接话。
一刻钟后。虞长宁在一个无人的地方爬上岸时,整个人冷的控制不住发抖。失忆的虞长宁不会水,但恢复记忆的她是苗疆圣女,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淹不死她。但哪怕她身体自幼有蛊虫护体,春寒的河水还是凉得她肚子疼。感受着异常的胎动,虞长宁尽力温柔安抚:“宝宝别怕……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苗疆女子怀孕不易,既然有了孩子,她就一定要保住。正想着,她突然被冲来的人影抱进怀里:“长宁,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凡轻佻的笑了笑,他当初会看中宋之初就是因为这一点,无父无母,宋家只是收养她,根本不可能给她大量的股份,不如说那几个宋家的兄弟恨不得她死了,没人跟他们争家产。宋之初势力单薄,要控制她,非常的简单。他们坐上了车,去了陆家老宅。这里人不多,只有几名陆家的直系家族,宽阔的宅院看起来阴森森的,但宋之初就像是没意识到似的带着期待的笑容。“我都没准备礼物,爷爷应该不会怪我吧?”
但他不敢再刺激她了。带着无助的眷念,周京泽像个狼狈的失败者,缓缓地下台。此时,陆凡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连忙抱住宋之初,关切的询问她。“还好吗初初?你怎么那么冲动啊,要是受伤了怎么办!”“不会的,陆凡。”她勉强地笑了笑,忍下了眼泪。周京泽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会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离得远一点,她不想牵扯到他。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宋之初怎么也忍不住,还是低低呜咽了出来。
他已经走到了台上,面对着宋之初。“周、周总…?”陆凡虽然才回国不久,但是也听过周氏大名的,现在一时摸不着头脑。然而周京泽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宋之初脸上,声音轻柔下来。“宋南夕,不,宋之初,跟我走吧,我爱你。”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和她告白的时候,他紧张但专注的看着她,眼中只有她一个人。“周京泽,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呢?我已经不爱你了。”
“宋南夕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哪怕她抛弃你一次又一次!那我呢?我到底算什么?我也爱了你那么多年啊周京泽!”“明明你也喜欢过我的,对吧?不然为什么要同意和我结婚呢?不是吗!”“宋南夕她早就死了,她不要你了!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但这些话只会让周京泽更加愤怒。他掐住江雪宁的脖子,把她按在桌子上,眼中全是疯狂。“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点!江雪宁,是你假装车祸逼我跟你结婚的!”
因为宋南夕没有死,他就要自己毁容,周京泽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一分一毫。这时候,江雪宁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心突然绝望了起来。无论她做什么,在周京泽的心里都比不上宋南夕的一根头发丝,亏她还想着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自己安安分分,周京泽就一定能看到自己。但是没有用,无论宋南夕是死的还是活的,周京泽都不会看她一眼!甚至为了他心里对宋南夕的愧疚而不断地折磨自己!
但是宋南夕不仅没有死,竟然还在别人的身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甚至不惜用假死来离开我!他抓紧她的手腕,注视着这张朝思夜想的脸,眼眶渐渐发红。他想过很多次,如果宋南夕没死,他找到了她的话,他一定要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她可以打他骂他,拿走她为他捐的那颗肾也可以,只要她能回来,他什么都能做。甚至是自己的命也可以。他要向她证明,18岁的周京泽在不惜一切的爱着她,28岁的周京泽同样没有变,江雪宁只是他做的错事。
阮南珠的那柄匕首,没入薛道衡的后肩,殷殷鲜血染透了衣衫。谢清玄吹响了骨哨,顿时便有大批鸠鸟飞了过来,将阮南珠所设的金蚕蛊吃得一干二净。鸩鸟齐齐飞来时,迎面掠过阮南珠,鸩鸟的羽翼剧毒无比,阮南珠一时大惊失色,脚下一空,竟不慎滑进了蛇窟!一声凄厉的哀嚎声过后,便再无声息。虞长宁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都是自作孽,最后咎由自取。她垂眸,看着倒在她怀中生息微弱的薛道衡,心绪复杂。
阮南珠取出一把匕首,冷冰冰地看了薛道衡一眼,唇角上扬道:“第一刀,就落在这里吧?”话音刚落,刀刃入肉声清晰地传入虞长宁的耳膜。薛道衡的大腿上,殷殷血迹染透了衣衫。他脸色惨白,如同一条待宰的鱼肉,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才忍下痛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虞长宁心急如焚,很想摸索出骨哨呼救,但奈何此刻的借力点几乎全在薛道衡的手上。阮南珠轻轻笑着,冰凉的刀尖擦着薛道衡的肌肤滑至他的右手手背,声音阴冷如毒蛇。
虞长宁镇定心神,抓出一把药粉,撒在自己周身,金蚕蛊虫顿时不再敢接近分毫。“何人作祟?出来。”话音刚落,便有一声浅笑响起:“不愧是圣女,这点陷阱对你来说根本无用。”“阮南珠?”虞长宁一听便听了出来:“你逃不出苗疆的,劝你尽早束手就擒。”阮南珠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逃?要逃也该是你们。”“圣女,很快,你就可以好好享受我送给你的大礼了。”她的声音由近及远,身影一闪而过。
卧房内。炭火正旺,室内寒气逐渐被驱散。虞长宁再次下针之时,床榻之上的人终于缓缓清醒过来,呼吸清浅。他一要动,就被虞长宁抬手按住了:“师父,我已经找到可以根治你体内寒毒的办法了!只是如今还缺了些关键的药草。”“只可惜,阮南珠跑掉了,不过我一定会尽快让人把她抓回来的。”谢清玄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她行事太过阴毒,你定要万分慎重,不要与她亲自交手。”虞长宁会意地点了点头:“明日的比蛊大赛,她或许会再次出现。”
薛道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虞长宁拨开他的手,一勒缰绳,转身而去。“我们走。”雪落无声,一片寂静中,骏马嘶鸣声格外清晰,虞长宁一人一马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风雪中。“长宁,长宁!”薛道衡嘶声大喊,却依旧无法阻止马蹄声渐渐远去。他顾不及亏损的身体和伤势,更来不及思考任何事,徒步便追了过去。苗疆依山傍水,群山环绕,此刻山坡被重重的积雪覆盖,恍若一望无际的辽阔雪原。望着虞长宁一点点远去的背影,薛道衡心底的恐慌到达了极限。
她一字一句犹如一把匕首深深捅进他的心窝,转着圈折磨。薛道衡脸色惨白,第一次感觉到言语如此锋利,吐出的每一字都犹似凌迟。“小叔已经辞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武将军,可我依然是安定侯世子,我……”虞长宁不耐打断:“够了薛道衡,在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所以别再白费口舌。”“他为了我们的孩子,不惜辞官,更不惜穷尽一身内力,他与你,是天壤之别。”“我的夫君就算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你这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
不敢置信的念头出现在傅晏寻的脑海,撑起身时正巧副院推开了门,一脸惊讶地说:“晏寻,这是怎么了?”“不碍事阿伯。”傅晏寻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的神色平静至极,垂在身侧的手无法自控地发着抖。“唉,晏寻,你下回再来吧,”副院有些愧疚地说,“刚刚得到门卫通知,说院长出门了。”“没事的,”傅晏寻低声道,“阿伯,我能拜托你另一件事么?”“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