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挂了电话,周靳言问道。沈绵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没什么了。”周靳言也没再追问,而是将沈绵带回了别墅。进了门,周靳言把画随手放在了茶几上,沈绵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上面。周靳言自然察觉到了。“喜欢这幅画?”他问。沈绵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用,沈烟的东西,她一分一毫都拿不走。周靳言却当着她的面打开了画卷。少女美好的体态一点点呈现眼前。
他的话里带着讽刺,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沈绵的脸颊微微发烫,显然也是想起了两人的第一次。真不想争,又何必千方百计地去爬周靳言的床?所以她刚才的话,真是既绿茶又虚伪。沉默了片刻,周靳言再次开口,“你若真想学画,也不是不可以,自己选好学校,告诉我。至于你姐,你学你的,她学她的,没有什么需要争的。”沈绵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说什么各自学各自的,其实还不是把最好的资源都给了沈烟。
沈绵失约,电话不通,完全的失联状态,她真是差点就去报警了。“陆志远跟我说,当时周靳言一脚踹在贺竞鹏心口,直接把他踹下了楼梯。”沈绵惊愕地抬起头,“周靳言,踹贺竞鹏了?”那种画面她不敢想象,而且,周靳言平时那么矜贵,沈绵一直以为,能让他亲自动手的,只有沈烟。“是啊是啊,我也挺诧异的,他居然为你动了手,而且还是在你俩掰了的情况下。”单语棠直言道,“我那天就觉得奇怪了,明明是他提的分开,怎么反倒是有一种不太甘心的感觉。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想多了。”
弄得他也不敢吱声,更不敢告状。这是周靳言踹的他,不是别人,他是能找人报复,还是能踹回去?都不能。只能闷声吃个亏算了。而此刻的沈烟,就像一个正义的使者,细数完贺竞鹏的罪状之后,还将沈绵护在了身后,“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逼迫我妹妹做她不喜欢的事。”罗美玲跟沈康明再次对视了一眼,实在是摸不透沈烟的想法。但既然沈烟都这么说了,沈康明也不好驳她的面子,毕竟周靳言也在呢,而且看他那态度,似乎也是赞成烟烟的。
沈绵这句话,也是在试探,如果周靳言挽留她,那就是确定会跟她恢复关系了。可她磨蹭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只言片语。可是如果周靳言真不想管她,她今天必定得被贺竞鹏糟蹋。既然他肯出手,也就没有真的不顾她死活。再如果,他只是念及旧情顺便帮了她一把,事后最多也就是叫辆车把她送回沈家,绝对不可能带她回家的。沈绵想着,她是不是该主动一点。就在这时,周靳言开了口,“深更半夜,你是打算走回去?”
冷静,陆识脑海一片空白,他看着力竭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陆潇潇和脸色涨红不省人事的茜茜,反复地想,我要冷静下来。傅晏寻似乎一直没离开附近,他听见了陆潇潇的哭叫声,迅速蹲下身看着茜茜通红的脸:“陆潇潇?不要哭!这里是医院,走,跟我去挂急诊!”“潇潇,”陆识掀开茜茜的上衣,看见了她肚子上一大片红疹,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带着茜茜吃了什么?”陆识的姐姐有过敏体质,茜茜从前并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的反应,所以陆识和童希也不是非常在意这个。
手术室的灯亮起,陆识站在安全通道处,碰见了点起一支烟的傅晏寻。“我不抽。”他看着傅晏寻的目光复杂,摇头拒绝了那根递过来的烟。对方并不显得恼怒,眉目低垂着,脸色透露着不自然的潮红。傅晏寻叼着烟倚靠在门上,眼神透过烟雾显得有些迷茫,他轻声问:“不紧张吗?”“童希答应过我,”陆识答非所问地说,“她会好好的。”他怎么可能不紧张,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个家里生病的、年幼的,只有陆识要始终顶天立地地站直身体,成为一家的顶梁柱。
陆识闻言一秒破功,脸瞬间便红了,自从他发现童希对自己也有好感后,行为便暗自放肆了不少,现在被戳穿,羞耻得直接坐了起来。“陆识,”童希的声音很温柔,“等我手术成功出来后,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陆识的表妹还是在童希做手术这天请了假带着茜茜来了医院,她很年轻,却和茜茜相处得很好,一周不到的时间,茜茜已经会甜甜地喊她“潇潇姐姐”了。童希弯着眉眼从她手上接过茜茜:“麻烦你了,潇潇,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安顿茜茜呀。”
这三年把他的厨艺磨砺得很好,无论是宝宝的辅食还是病号清淡的餐点,陆识都能安排得十分妥帖,他在医院周围租了一个小单间的厨房使用权,简单的食材通常都能做出极为鲜美的味道。他们都知道那些精致的餐盒除了是傅晏寻送来的,童希也对陆识把那些汤和菜都倒掉这件事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提出这扫兴煞风景的事情。傅晏寻休想把他送来的东西喂进童希嘴里,陆识心想。离手术还有一天时间,陆识出门买菜,童希给了他一张清单,她最近在读书,医生说尽量减少使用手机的时间,于是陆识每天又多了一项新工作——去书店给童希挑她想看的书。
三年时间让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裹在风衣里的身形瘦了很多,面容便更显得俊秀而冷酷,浓黑的眉沉沉压住眼,却盖不掉那狂热的喜意。“我找到你了,”傅晏寻的声音发着抖,太过激动的情绪让他近乎失声,他往前一步,手中的一大捧花摔落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附身拥住了椅子上的童希,“我找到你了,童希!”童希只惊讶了一瞬间就平静下来,她知道被傅晏寻发现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她没有费劲去挣扎。男人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的肩膀,她感到有湿热的液体从领口滴落,打湿了一小块脖颈处的皮肤。
再想起傅晏寻,她心中只余下一片平静。童希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最好的朋友呢?她深知傅婉莹根本不会像傅家人那样责怪和痛恨自己,但那撕心裂肺的愧疚感却始终无法平复,如果说死亡才能宽恕自己的罪孽,那么她已经洗清了。就像那天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被陆识救起时,焦急的泪水尽数滴落进她被冰封的心脏,童希的求生意识那么薄弱,陆识却大吼着说:“就算你不想活下去!也要活着!现在你的命不仅仅是你的,更是我陆识的!不许死!”
“这次买了很多道具,真的不来?”她还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皮鞭蜡烛摆满了床铺。不知是不是在犹豫,消息发出的十分钟后,傅以宸才回了一个好字。林听讽刺一笑,她并不感到意外,也懒得回应她。因为她收到的不止有白柚清的消息,还有火葬场的确认信息,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等今天过后,她和傅以宸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傅以宸和白柚清打分手炮的这段时间,林听回了一趟家。她把家里所有关于她的东西全部清了出去,将她和傅以宸整整八年的回忆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像一朵凋零的残花,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傅以宸愣了一秒,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冲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他紧握着她冰凉的手,连带着眼眶都变得通红。“小听,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我刚刚临时有点事就出去了,没赶上你醒来的时候,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了......”“傅以宸。”林听突然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回眸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如果我的病好不了,突然死了,你会怎么样?”
可如今,她毫无触动。当晚,林听悠悠转醒,就嗅到一抹熟悉的香水味,熟悉的高跟鞋轻触地面。傅以宸的声音立刻压低,透露着明显的烦躁和不耐烦。“你来干吗?谁给你的地址?”“马上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面对傅以宸的不耐烦,白柚清丝毫不恼,轻笑一声。“那么大火气做什么?没良心的,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我当然是来找你的,两天没见,我实在是想你想得心痒痒。”
傅以宸的身体明显紧绷着,皱着眉想要躲开。“没事的,桌底下别人看不见。”“宸哥,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你明明也想......为什么不让自己舒服呢?”白柚清没有放弃,她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林听,故意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可傅以宸满脑子都是其他事,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心机。一次又一次的触碰下,傅以宸的理智被冲得七零八落。他的闪躲越来越弱,直到不再避开,眼神也不似一开始那样清明,隐隐有享受的迹象。
“你怎么来了?”傅以宸的笑意凝在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惊讶。白柚清笑得暧昧。“我是你们的合作方,这场会议关乎我们合作的项目,我来旁听,不行吗?”说完,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傅以宸,眼神肆无忌惮地黏在他身上。看员工们没有察觉到异样,傅以宸抿着下唇,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白柚清的眸光意味不明。两人交缠的目光被林听尽收眼底,她淡然地收回视线,不愿再看。
疑心一旦生出,便再也止不住了。她对傅以宸已经毫无信任可言。林听没再追问,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而后挪开视线,空泛地看向前方。她不再看傅以宸,对于他接下来说的话,她始终保持沉默,心底只剩一片凉意。当晚,林听久不能寐。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她身旁的傅以宸翻来覆去,心中那团欲火久久不能平。一闭眼,他就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那片被酒濡湿的布料,口干舌燥。挣扎许久,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终于翻身坐起。
他蓦地笑了,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许。“不......你们骗我的对不对?我不相信。”医生的语气笃定。“傅先生,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说着,医护人员想要上前处理遗体,却被傅以宸先一步拦住,护在病床前。“别过来!你们不许动她!”他紧紧抱着林听,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可怀里的人凉得刺骨,激得他心口一缩,始终没有声息。怒火夹杂着痛苦,他对着空气绝望大吼。“你到底玩够了没有?!我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满意是吗!让我看着小听死去对你有什么好处?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意识到这点,傅以宸更加怒不可遏,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没过一会,脚步声在走廊响起,几名医生穿着白大褂走到了他面前。看到地上摔落一地的物件,医生叹了口气,表情凝重。“傅先生,很抱歉地通知您,林小姐体内的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太快了,她......没救了。”怒火瞬间被惊愕浇灭,傅以宸哑然。“......你说什么?”医生只是低垂着头,补了一句。“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傅先生,好好陪林小姐度过最后的时光吧。”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傅以宸下意识握紧拳头,额头也跟着起了一层薄汗。他不禁想,如果林听真的知道了,他该怎么办?可他又转念一想,假如林听知道了他和白柚清的事情,为什么不跟他闹脾气呢?想到剩下一天他就要和白柚清断了联系,他又放下心来。之后他会安分待在林听身边,之前的事情会就此翻篇,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好久,林听才浅淡地笑了一下。“逗你的,我相信你。”闻言,傅以宸舒了一口气,珍重地抱住她。
他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不能失去自己,行动上却越来越放肆。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从他对其他异性产生想法的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她了。回到医院的时候,傅以宸反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掉落其他女人的头发后,才缓慢走进病房,看到的就是林听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她空泛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而呆滞,整个人看起来灰蒙蒙的。像一朵凋零的残花,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傅以宸愣了一秒,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冲上前将她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