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愧疚,顾泽仪抱得她很紧,苏冰一动不动,熬到了天明。次日一早。苏冰先是将稿件寄出,就怀着忐忑的心去了制衣厂上工。一到工厂,就听女工们正欣喜讨论着:“你知道吗?咱们工厂要改制了,按件计薪!我算过了,做得快的,一个月大概能比以前多赚10块呢。”“是啊,现在咱们这个工位可值钱了,外人都想进来做活呢。”苏冰听了一耳朵,没有放在心上。下了工。
顾泽仪都没有回家,听说,是在医院照顾苏暖。苏冰过了几天清静日子,很快,到了发工资的时候。结婚前,都是苏母来领钱的;结婚后,她本想将钱要回来,顾泽仪却‘大方’地说就当孝敬岳父岳母了。这次,苏冰率先找会计领了钱。会计有些诧异,随后欣慰一笑:“你终于想通了,钱这东西,肯定还是要自己管着啊,还有你男人的钱也是。”“你不用,有的是人会用。”一语成谶。
陆瀚泽理论扎实,在国外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只是才回国,需要磨合。许宏毅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跟着院长走出会议室,就碰见了于曼文。她似乎是特意等在门口,见许宏毅和院长谈话出来,疑惑地问了句:“院长说什么了?”许宏毅还想着她刚才的话,不想回答,反问道:“有事吗?”于曼文只是随口一问,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只缓了语气开口。“抱歉,刚才不该在大会上下你的面子。”
于曼文从来没帮过忙,凭什么大言不惭地指责他?许宏毅攥紧了手,对上于曼文冷峻的眼眸,反问:“于医生这是在指导我做事吗?”“且不说我没有迟到,就算迟到了,又与于医生有什么关系?”话音落下,于曼文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气氛顿时僵滞。陆瀚泽见状赶紧打圆场,温和笑着,说:“许医生,曼文也是体谅你独自一人带孩子辛苦,话说得重了些,你别介意。”许宏毅正在气头上,听见他亲热的称呼只觉得刺耳极了。
说完便没再管她,继续低头看病历。于曼文却眉头微皱,觉出一丝怪异,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可想着陆瀚泽还在等她,她只能先将这怪异感压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晚上,许宏毅早早下了班,先去幼儿园接了小昱。回来路上,他牵着小昱的手,说:“一会小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爸爸去别的地方住,好不好?”小昱停住了脚步,定定看了许宏毅一会,突然问:“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离婚了?”许宏毅被问得一愣,蹲下与她对视,问:“小昱怎么会这么问?”
“从没见过于医生对人那么在意,看来陆医生很不一样啊……”“要是陆医生真能和于医生在一起也好,她们多般配啊!”这声“般配”落入耳中,仿佛尖刀狠狠插入许宏毅的心。他脚步一顿,僵在了原地。没人知道于曼文是他的妻子,反而都称赞她与另一个男人般配。许宏毅心中苦涩更甚,正准备装作没听见离开。护士就看见了他,拉过来问:“许医生,你也看见了吧?怎么样,于医生和陆医生,是不是很般配?”
于曼文就这样害怕让陆瀚泽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子了吗?以前,他或许还想所有人都知道他与于曼文的关系。可现在,他已经决定离开了,这层关系,再没了戳破的必要。于是看着陆瀚泽诧异的眼眸,他又补了一句:“小昱的母亲在外省工作,很少回来。”陆瀚泽点点头,眸中震惊褪去,笑着说了句真巧,就要低头和小昱打招呼。“你好小昱,我是……”话没说完,于曼文适时插嘴说:“搬家师傅把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该上去看看了。”
“院长,下个月我就要去哈佛医学院进修,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许宏毅递交了辞职报告后,走出院长办公室。一抬眸,就看见于曼文身穿白大褂朝自己匆匆走来。许宏毅脚步猝然顿住,怔了一瞬。于曼文是心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年轻有为、又十分貌美,院里喜欢她的人不在少数。而自己作为她的学弟,更是暗恋她多年。大学毕业第二年的校友会上,两人一夜意乱情迷,意外有了儿子小昱,不得不结婚。
许宏毅怔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小昱,刚才的欢笑已经凝结,这张白嫩的脸上,苍白一片。小昱攥紧的手提醒着许宏毅——他在害怕。许宏毅的心一沉,立刻将小昱护到身后,看向于曼文的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悦。“你来做什么?”婚已经离了,她和陆瀚泽可以安心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不打一声招呼,吓到了小昱。于曼文听着他的疑问,却没有一点反应。不,不是没有反应,只是全部注意力都被他和身旁的裴珊吸引去。
裴珊说难得见裴羽星这样喜欢和人相处,就让小昱来找她学英文,只要她多来和裴羽星玩耍。许宏毅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他开学半个月,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如果不是裴珊,都不知该怎么照顾小昱。甚至有时候回来晚了,裴珊都会带着小昱在教学楼下等着他。比如现在。许宏毅刚下了课,走出教学楼,就被扑过来的小豆丁抱住了腿:“爸爸!”小昱长高了些,又戴了个毛茸茸的,带着小狗耳朵的帽子,看着像个小萨摩耶。
裴羽星看了眼她,露出了些许稚嫩的模样,点了点头。许宏毅看着两人相似的面孔和气质,只以为她是裴羽星妈妈。便放心地点了点头,拉着小昱与裴羽星告别:“姐姐的家人来接她了,和姐姐说拜拜。”小昱咬了咬唇,眼中都是不舍,定定看着裴羽星很久,才憋出一句:“姐姐再见。”裴羽星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飞机上一直在写写画画的本子,从中撕下两张,递给小昱。她又看向身旁的女人,比划了几下手语,让她转述。
刚才就在一桌吃饭,没想到现在坐邻座。他正感叹缘分巧妙,就被小昱拽了拽袖子,轻声问。“爸爸,这个姐姐就是没有爸爸妈妈陪,自己坐飞机的那个小朋友吗?”这是他刚才给小昱解释无成人陪伴的儿童乘客的话。许宏毅见她直接问出来,特意撇了眼金发女孩,发现对方似乎没听见,才松了口气。对小昱说:“是呀,她自己一个人坐飞机,很厉害对不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要强,他不希望小昱觉得她可怜,伤到孩子的自尊心。
许宏毅回神望去,看见对面女孩脸色潮红,眉头皱起,胸膛起伏,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是哮喘!他眼眸一紧,看着女孩挣扎着向行李箱上的背包探出手,立刻起身,动作迅速打开背包,把药找了出来。全程不超过五秒。看着女孩将药喷进口鼻,渐渐恢复了平静,许宏毅才放下心来。他让小昱去拿了个纸杯,给她倒了杯水:“用药之后要漱口,防止副作用。”女孩这才露出些小孩子的模样,定定看了他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来。
于曼文皱了皱眉头,气愤的心经过一路冷却,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可现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混乱了起来。她难得心慌,不由得想,要不还是请个假,亲自去美国找许宏毅和小昱吧?想着,于曼文就走到茶几底下,拿出装证件的袋子,准备拿护照。可刚拿出袋子,就看到了里面的两份文件——一份英文的,是哈佛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一份中文的,是离婚协议书。于曼文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着学生那一栏写着的“许宏毅”三个大字,已经协议书后签好的两个名字,怔了半晌。
靳慎之将她送到楼下,没再跟上去。她站在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探出脑袋。见是何婉吟,眼眸弯了弯,忙把她带了进去:“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何婉吟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进去:“长语,我想在你这里睡一晚。”李长语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空荡的门外,接着才“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怎么了?和你男人吵架了?”李长语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去了哪里,忽然惊呼一声:“他……他他他不会把你赶出来了吧?”
他想不通,为什么何婉吟宁愿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愿回何家。何婉吟气极反笑:“如果没有你们,我不仅不用这么晚出门,现在还应该已经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离开何家,拜托了那些压在她心上的负担。此刻的何婉吟,终于可以不用在像从前一样,看他们的脸色过活。她极力平复着情绪,看向何雁铭:“你千里迢迢跑过来,何家的生意不用管了吗?”何雁铭指尖一动,很浅地笑了笑:“就算我半个月不回去,何家的生意也不会垮。”
何雁铭皱了皱眉:“小妹,不要任性。”这时,对门的邻居忽然打开了房门,语气不耐:“大晚上的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休息……了……”邻居愤懑的声势在见到面前站立的两个男人时忽然弱了下来。本就狭窄的走廊过道,站着靳慎之和何雁铭两个身形高挑挺拔的男人,显得愈发逼仄起来。垂眸时微挑的眼尾和眼底的冰冷不禁让人脊背一凛。邻居只能看向较为熟悉的何婉吟:“你……你家的人?”“有什么事明儿一早再吵也不迟,这大晚上……”
黑暗中,她看不清何雁铭脸上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眼中几近疯狂的执念。他声音低沉,依旧似从前那样温和:“乖一点,跟大哥回去,好吗?”何婉吟却听得脊背发凉,只觉眼前的何雁铭此刻无比的陌生。力量的悬殊让她无法靠蛮力挣扎,何婉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放弃挣扎。何雁铭微怔,还来不及欣喜半刻。下一秒。何婉吟忽然抬腿踢了过来!何雁铭退后几步,堪堪躲开,却也因此松开了对何婉吟的桎梏。
等不到她的回应,靳慎之总会死心离开的。何婉吟这样想着,可或许是手臂脱臼的地方太疼,又或是夜里太凉,这一夜,她始终睡不安稳。第二天一早。何婉吟还是拉开了门,门外却没有了靳慎之的身影。她看了眼昨夜靳慎之倚靠过的地方,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房。靳慎之的身影却出现在楼梯间,缓步朝何婉吟走来,手上还提着一盒打包好的小笼包和小米粥。“你醒了?先吃点早餐。”十月霜降已过,藏区昼夜温差较大,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军装衬衣,双手冻得通红,他却恍若未觉。
何婉吟垂着眸,道了声谢。靳慎之正要说什么,一个微胖五十多岁的女人带着泪光冲了进来,抱着孩子又气又担心:“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没看住就瞎跑呢,可吓死奶奶了!”梁婶擦了眼泪,牵着孩子的手连声向何婉吟道谢,一边又好奇地看着靳慎之:“你是小何同志的对象吧?瞧着真俊,以前都还没见过,这次多亏了你们俩,不然我可怎么向孩子爹妈交代……”梁婶自顾地说着,何婉吟一时哑然,连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和他不……”
简晗轻笑起来,倒了杯水放在祁云榭面前:“你还没毕业,贾斯敏教授怎么会允许你回国?”祁云榭笑了笑,拿出手机递了过去。“我能回来,当然是有正当原因的。”简晗抬眼瞧过去。在看到手机屏幕上那张绿色海报时,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天!”简晗惊呼,不可置信地看向祁云榭,“世界藤蔓服装设计大赛?”祁云榭笑着点头。世界藤蔓服装设计大赛四年一届,是服装设计界比赛中天花板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