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默轩将楼夫人送回老宅之后,又返回了公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他坐在办公室里,始终心不在焉。简晗那期待的表情在楼默轩眼前不断重复地上演。她说,她想谈恋爱了。楼默轩心底的躁意愈来越浓,他搁下钢笔,打开身侧上锁的抽屉,从最底下抽了张照片出来。照片上,简晗和一个男生走在帕森斯学院的林荫路上。她笑颜灿烂,微微侧着头看向男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有趣的话题。是,楼默轩早就知道简晗这三年的去向。
“啊?”楼暖暖惊讶地叫了声。好在几个长辈的注意力都不在她们这里,并没有看过来。简晗无奈地看了楼暖暖一眼,楼暖暖又压低声音:“那你这算是拒绝,还是默认要等他啊?”还没等到回答,简晗突然瞧见余光中走近一道身影。下意识转头看去,是楼默轩。楼暖暖连忙站直身子:“小叔,你怎么来了,公司不忙吗?”楼默轩双眸清冷:“下午的事都推掉了。”话外之意,他是专门腾出时间来庆祝她工作室开业的。
刚坐好抬头,就见霍鸣裕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而后,他将头向后偏转四十五度,正对上了简晗的双眼。霍鸣裕已经数不清他这样偷偷地看过她多少次。简晗看着他,身形一顿。两人都没说话,空气安静地只剩下风声在耳边环绕。很多年前的霍鸣裕,心中的梦想不是要考上多好的大学,而是希望能有一天,可以站在简晗的身边。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沉默了半晌。霍鸣裕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简晗,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很自卑的人。”
“好了好了。”简母打断两人,“晗晗,默轩是为了你好,而且我也觉得小霍那个人性格有点太内敛。”简晗没再说话,只是心底还有些闷堵。吃完晚饭,简晗跟着简母离开。路上她收到楼暖暖的消息:“晗晗,其实是我让霍鸣裕给你夹菜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不怪你。”简晗回复。那么多道菜,海鲜只有鱼和虾,偏偏霍鸣裕就去夹了虾。能怪谁呢?回到简家洗了澡后,简晗打开了霍鸣裕的聊天框。
霍鸣裕的脸色当下便僵了半分。他倏地就想起了不久前,楼默轩在车上最后问他的那个问题——“你配得上简晗吗?”沉默片刻,霍鸣裕垂下眼眸,犹豫着说:“我家里……”简晗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转头看向简母:“妈,菜已经上齐了,让客人饿肚子不好吧?”母女连心,简母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招呼道:“对,大家都先吃饭吧,不然菜凉了不好吃。小霍,别客气啊。”霍鸣裕强撑着笑:“谢谢阿姨。”
他清浅一笑:“给你的,晗晗。”携风裹雨地回到别墅,这次,简晗的头发没有再乱成一团。她用发绳扎起头发,露出一张眉眼弯弯的鹅蛋脸,又因为淋了雨,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祁云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简晗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疑惑:“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祁云榭忍俊不禁:“没有,快进去吧。”简晗刚走进别墅,祁云榭的身后就响起个冷淡的声音。“别打她的主意。”祁云榭一怔,转头看去。
“阿榭,简小姐,过来坐吧,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呢。”那模样,仿佛楼默轩已经是她的丈夫,是这栋别墅的男主人一样。祁云榭应了声,侧眸看向简晗:“坐了那么久的船,过去歇会儿吧?”简晗没拒绝,跟着坐下。她的位置就在楼默轩和秦音的对面。一屋子八个人因为突然袭来的大雨变得有些沉默。他们本来是打算去冲浪的,但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没一会儿,秦音不满地开口:“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种表情啊?今天可是我生日。”
众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同时向门口看来。“阿榭终于来了,你女朋友呢?”“阿榭从国外回来了?这么快?”别墅里站着两男三女,其中一个女人从最里面走出来,笑着说:“阿榭回来是因为要去参加个比赛。”“姐。”祁云榭乖乖喊了声。然而他身后的简晗在看到女人的面容时,却是浑身一怔。这时,女人的视线也落到了简晗的身上。静默一秒,女人勾起红唇:“简小姐,又见面了。”
车里,楼默轩双眸漆黑。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尽收眼底。看见祁云榭对简晗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时,楼默轩的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他烦躁地解开衬衫扣子,却根本不能缓解半分。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拥有简晗,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属于别人,楼默轩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半晌,楼默轩给助理打去电话。“帮我调查一个人。”祁云榭的谈吐教养绝不是一般家庭可以培养出来的。
简晗身子微微侧开,用行动告诉了楼默轩答案。祁云榭顺势挡在简晗身前。他直视着楼默轩如鹰一般锋利的目光:“来酒吧是我提出来的,不怪她。”和霍鸣裕不一样,祁云榭出自书香门第,显赫的家世将他培养得自信无畏却又温柔得体。所以就算面对气场强大的楼默轩,他也没有露出丝毫惧色。楼默轩嗓音依旧寡淡:“意思是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责任?”“不。”祁云榭语气坚定,“我不会让她出事。”
但简晗却突然想起了楼默轩的手。他的手比祁云榭的要稍宽一些,偶尔攥紧时,青紫的血管就会凸起。见简晗没反应,祁云榭皱着眉又喊了一声:“晗晗?!”简晗的思绪被猛地拽了回来。她回过神,正要将手放进祁云榭的掌心。倏地,一股大力抓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扭转了个方向。简晗猝不及防,凝着眉去看到底是谁。却在下一秒狠狠愣在原地。
我挂了电话,才走了没几步,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我身后驶了过来。车窗下落,沈明炜转头看向我,温声道:“我送你。”我愣在原地,这两天我也没怎么去想杨慧的话,现在突然看见沈明炜,我倒是有些担心。“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走?”我皱了皱眉,瞥了眼天色。现在还不到七点,他难道蹲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不成?沈明炜下了车,一声不吭地就要拿我的行李箱往后备箱放。“等等。”我将行李箱往后挪了下,又后退了两步,“你之前说过,你要结婚了,要我们少碰面,那你来送我,就不怕苏倩林知道?”
我打开一看,心顿时一颤。里面有我曾经用的手机,还有我给沈明炜的信,还有几年前我送给他的八音盒等等,虽然细碎,但每一个都藏着我和沈明炜的回忆。我哑着嗓子问:“是,是一个女的吗?”大爷挠了挠头,像是在使劲回忆着:“嗯是,是个,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长得挺周正的。”闻言,我像是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热气未褪尽的傍晚,我竟觉比冬夜还要寒冷。沈明炜和苏倩林一块儿来的,他要彻底的要将我排除在他的生命里。
它缓缓直起身,慢慢地后退两步,朝我用力地挥挥手后转身挪着小步离开了。我看着它越走越远,不知怎么地我站了起来。“傅晚晚?傅晚晚?”“明炜……”我呢喃了一声后回过头,却见陈奕霖手里拿着两杯果汁站在我身边。不是他……陈奕霖眼眸暗了暗,将果汁递给我:“你在看什么?”我接了过来,却看向桌上的冰水:“没什么。”在这里,我又想沈明炜了。陈奕霖瞥了眼桌上的水:“这是你买的?”
“……”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去反驳他。等到菜一个个上了,我才出声:“你想怎么玩?”陈奕霖没有立刻回答,眯了眯眼缓慢地说:“先吃吧。”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言行,加上这顿饭的金贵,我的心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在吃完后我借口去洗手间准备去结账。原本我已经打算好下个月省吃俭用了,但是收银员却告诉我已经付过钱了。我拿着手机僵在原地。陈奕霖付的钱吗?“你在发什么愣?”陈奕霖拎着我的包走到我身边。
恍惚间,我竟然有种看到了二十岁的沈明炜的感觉。我忙摇摇头,将那些不该想的东西甩出去,朝陈奕霖打了个招呼便跑了下去。“不好意思陈医生,还麻烦您接我。”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陈奕霖含笑摇摇头:“以后别叫我陈医生了,叫我奕霖吧。”他眉眼冷冽却又让人感到亲切,我也就放下了不自然:“那你以后也叫我傅晚晚吧。”“嗯,怎么说我们也认识了半年了,还是陈医生傅小姐的叫,太生疏了。”陈奕霖打开车门,“上车吧。”
沈明炜已经要和我撇清关系了,我还上杆子去问他之前的事情,我一瞬间觉得我的关心和担忧都是多余的。“我知道了。”我闭上眼垂下头,忍着心尖的钝痛,沉吟着,“那我先走了。”我挪着腿,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沈明炜伫立在原地半晌,缓缓转过身看着我离去的方向,通红的眼眶渐渐弥漫上一层雾气。坐上出租车,跟司机师傅说了地址以后我便陷入了沉思。我撑着有些疼痛的头,想哭竟发现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亲爱的沈先生:这是我爱你的第4745天,也是最后一天,因为我要死了,我没有办法再爱你了。谢谢你在不爱我的情况下陪伴了我十年,我曾想,你应该会和我永远走下去。可我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爱情与时间无关,就算再过几个十年也改变不了你不爱我这个事实。曾经我们约定,我们彼此找到喜欢的人以后就离婚,因为这个约定,我患得患失十年。我庆幸,你不爱我,但也没有爱过别人,我早该放手的,甚至应该明白你本就该离开我。
“你走吧。”沈明炜看着手中的信封,语气低落,“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唐辉再三劝阻也无用,只能皱着眉头走到园外等他。沈明炜深吸了一口气,将纸袋打开。里面有一封信,还有傅晚晚的手机,还有一枚婚戒。刹那间,沈明炜差点因为心口的刺痛而崩溃。傅晚晚最珍贵的,从来都和他有关。
“啪——”卢佳琪狠狠地打了沈明炜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在场所有人猝不及防。楚萧连忙拉住自家女朋友:“佳琪,你冷静一下。”唐辉挡在沈明炜身前,对着眼前暴怒的卢佳琪冷了脸:“小姐,您的心情的理解,但请您理智一些。”沈明炜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唐辉的肩,将他推到一边,直面卢佳琪的怒火。“沈明炜,你的心让狗给吃了吗!?”卢佳琪红着眼,破口大骂,“十年了,你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晚晚焐热了!”
我瞬间红了眼,咬牙说着假话:“不疼……”我妈哪能不懂,但还是甘愿被骗,似乎为了缓解我的注意力,她轻声开口:“囡囡,结这个婚你幸福过吗?””我喉咙一紧。我本以为我幸福过了,但当他告诉我他一直知道我爱他时,我一点都不幸福。“妈……我活得好累。”我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答非所问。我曾对和沈明炜一起生活满怀希望,也曾想和他细水长流一辈子,但这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梦而已,现在梦醒了,我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