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洪想到什么,脸色变了变:“你这崽子,莫不是那些狗官派来的人!”我面不改色:“我不是,只是我脑子里有这么回事,林爷爷您要是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至于欠的那颗银珠子,我一定会还。”刚才过来的时候,我摸了摸身上,除了布料就是布料,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林洪盯着我看了许久,还是信了我。“罢了,哪怕你是狗官的人,老头子也没什么可以让你图的。”他思忖片刻,才重新开口。
只是那时他用糖果贿赂我,让我乐颠颠的去跟爹爹玩,等我玩完回去时,他早就跟娘睡的熟透了。我和我爹大眼瞪小眼,只能委屈的睡去另一间房。后来,他这些小把戏就再也没有骗到过我。没想到,时隔多年,竟又重温了一遍。我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打开拿了一小把银稞子,又将钱袋递还给他。“大人,我不需要这么多,日后我绝不会主动来找夫人,你放心好了。”我捏着钱就走,心里盘算着:刘大娘昨夜咳了整夜,先去抓点药,剩下的都交给林爷爷保管,若是村民有个病痛,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我认得她,是娘身边伺候多年的兰秀。兰秀走上前扶住我娘,一如既往的絮叨:“夫人,奴婢听说外面灾民有些骚动,给您备下了安神茶,明日施粥便让奴婢为您代劳,您莫要出去了。”我娘笑着摇了摇头:“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兰秀嬷嬷还要再说,一转头却见了脏兮兮的我,布满褶子的脸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她素来爱干净,这幅模样的我,已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点。我藏在乱发后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我娘点头,我转身往林洪等人走去,她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我,几乎让我后背发烫。我走到林洪面前,朝我娘指了指:“我得跟那位夫人走一趟。”林洪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刘大娘也走过来:“能不能不去?或者我们跟你一起去?”我胸膛仿佛被人放入了一把温吞的火。我轻轻拍拍刘大娘的手:“没关系,那位夫人……是个很温和的人,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先回庙里,如果我回来的早,应该还有时间去弄点吃的。”
近在咫尺。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传来一声怒喝:“你干什么!”我一惊,我后腿半步,飞快的护住身后的林家村众人。我低声道:“跟紧我。”林洪点点头,可是人潮汹涌间,他们一群老弱病残根本就跟不住。我看着刘大娘被推搡着摔倒在地,刘老六也被人挤到了一边。我心脏猛地收紧,这样的骚乱,不亚于战场上从马上跌落,下一秒就要面对众人的踩踏。我顾不上那么多,拼命冲过去护住刘大娘,手中竹棍舞的生风,扶着刘大娘到了一边。
刘老六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林洪则是皱了眉,他朝我招招手:“你跟我过来一下。”我跟他走到庙里的角落,不远处投来一些打量的视线,我视若无睹。林洪问我:“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沉默一瞬,摇摇头:“真的不记得了。”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可这话说出去没人会信。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是谁,这话,倒是真的。我只想安安稳稳度过这辈子,快意的,自由的,隐姓埋名的守着将军府。
林洪皱了皱眉:“王宝,我们村所有的钱财几乎都给你们了,严格来说,这算雇佣,怎么现在说起来,还是你们罩着了?”王宝冷哼一声,脸色越发难看。正好这时,庙里传出鱼的香味,王宝动了动鼻翼,眼中的贪婪更浓。“行,就算是雇佣,大家也同行了这么久,讨口鱼汤不过分吧。”他说着,硕大的身子就要往里进。可是一根竹棍戳在了他的胸膛上。我冷冷的看着他:“鱼汤不够。”王宝啧了一声:“我说你们林家村可不要这么小气,以后大家还要往长安逃难的,你们任由这丫头得罪了我,可别怪我到时候不照顾你们。”
曲见琛薄唇紧抿,良久才说:“是不是什么人和你说了什么?”夏谷凝却只是轻轻摇摇头,“没有人和我说什么,只是觉得学长对我太好了,我有些无所适从。”她说完观察着曲见琛的脸色,松了口气。她始终担心伤到了曲见琛。夏谷凝心一横,最终说出了口。“学长总不会对学妹这样好。”曲见琛不发一言,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夏谷凝。他抬眸看向窗外的月光,朦胧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平添了一丝美感。
她总觉得他的笑有一丝不自然。她记起了大学发生的一件事。那时候有人找曲见琛的麻烦,其实她只是偶然路过才发现的。那些找茬的人提到了曲家。夏谷凝知道曲家是海城的财阀世家,可她曾经问过曲见琛。他只说他们没有关系。夏谷凝从回忆中回过神,对上曲见琛灿若星远的眼眸。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我休息了。”她慌乱的闭上了眼眸。有些真相,好似呼之欲出。夏谷凝不知该怎么面对曲见琛,却只好用这种逃避的方式。
那是……厉宸函身形一颤,缓缓走了过去。他将那枚戒指拾了起来,心莫名一抽。是和自己手上的戒指一对的结婚戒指。厉宸函几乎不敢去看纸条上的内容,但他还是拿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映入眼帘却只有:在云南开始,就在云南结束吧。他呼吸一窒,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夏谷凝不告而别了!这样的认知映入脑海,只觉心脏恍若被人刺破,“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厉宸函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曲见琛的电话。
夏谷凝沉默的挽住了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下了床。……另一边。林雨欣看着自己又被挂断的电话,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起来。她看着自己逼仄的房间,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当初她就该接受厉宸函准备借给自己的那栋房子。为了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所以她没敢要。可是,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厉宸函刚开完在线的会议,望着窗外阴郁的天气,轻叹了一口气。明天再去看看她吧……
第十天了。她的眼中弥漫着一片雾气。或许她又一次傻了一次。夏谷凝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原来这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眼角的泪滑落入发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曲见琛进来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触及到她红了的眼眶,他的眸光一顿。他若无其事的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好,笑着开了口:“有没有好一点。”说完上前搀扶住已经迈开了右脚的夏谷凝。埋怨的说了句:“医生说你现在还没有拆石膏,要少活动。”
她好似没有注意到一般,认真的配合医生进行治疗。曲见琛倒是每天都来,美名其曰监督她。夏谷凝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学长,我说了,我自己会认真接受治疗的。”曲见琛沉默了一会,淡淡开口:“不行。”他说得很是笃定,口吻里还带着一丝认真。夏谷凝的眼中有什么一闪即逝。曲见琛看着医生照例进来查房,心疼划过他的心底。他看着医生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她的腿,她的眉头皱了一下。曲见琛数了数她皱眉的次数,便知道能够有多疼。
以前的手术也都是实习生辅助吗?祁舒宁微皱起眉,心头莫名萦绕着一丝不快。她试图回忆起过往每一场手术的一助。但很奇怪,她记得所有的细节,记得每一个病人的特征。可站在她对面,那个属于一助的位置,那个人的脸她怎么也看不清。奇怪,为什么单单忘了这一个人?祁舒宁越想不起来,越是想要回忆起来。然而头就在这挣扎间剧烈地疼了起来。“咚”的一声,钢笔从她掌心掉落,砸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按部就班地给病人看病,巡逻病房,并且安排了接下来几天的重要手术。只是在安排手术时出了点事。祁舒宁看着“一助”后面的空白,不解皱眉看向护士:“一助为什么空着,之前的一助呢?”护士有些奇怪,之前的一助明明是柯医生。但柯医生病后就辞职了。祁舒宁这样,倒好像是给柯景砚忘了……
但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而眼下也不是回忆梦的时候,她冷着脸地站起身,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想给主任打个电话。正要摁下拨号键时,房间的门被推开。陈景焕走进来,在看见她站起来后顿然皱眉:“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祁舒宁怔了怔:“你怎么在这儿?”“当然是照顾你。”陈景焕一脸诧异,“你忘记了吗?昨天你带我回家,结果车在家门口撞了,不过我们俩都没怎么受伤,所以就在家里简单处理了下。”
祁舒宁抬手捂住太阳穴,竭力地想和那股无形的力量抗争。她不要忘记柯景砚!头在顷刻间剧烈地疼起来,祁舒宁忍不住,一个失力单膝跪在了地上。她为什么突然就想不起来自己和柯景砚是怎么认识的了?为什么她的心跳也不属于自己了?祁舒宁头疼欲裂,浑身冒出冷汗。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前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没事儿的,舒宁,没事儿的。”陈景焕环抱着她,手轻柔地在她背上一遍遍抚过:“只要把柯景砚忘了,你就再也不会疼了。”
“脑瘤……”祁舒宁下意识回答。但回答完,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她没再挣扎,而是拿出手机发给了医院负责柯景砚的脑科主任。那边很快接起:“小祁,怎么了?”祁舒宁紧紧攥着手机,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柯景砚……他的病怎么样了?”脑科主任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柯医生原本不让我告诉你的,但你们是朋友,我想最后这段时间你应该陪在他身边。”“半个月前,柯医生的癌细胞扩散了。他放弃了手术和化疗,时日不多了。”6
足足一个小时的路程,祁舒宁硬是缩短了一半。赶到跳伞基地时,基地混乱一片。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交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而到处都不见柯景砚的身影。祁舒宁的心狠狠一紧,拉住一个工作人员:“柯景砚呢?!”工作人员嘴唇嗫喏:“柯先生他……”话没说完,两名警察走了上来:“你是柯景砚什么人?”祁舒宁整个人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的焦躁不安:“我是他……朋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人在哪儿?”
老板拿出了准备好的合同,夏谷凝核对以后,便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看着自己的名字,忽然送了一口气。直到付了钱以后,夏谷凝才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她终于迈出了愿望的一步。她告别了老板,留下了时间让他处理在这里的事情。老板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这间酒吧,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夏谷凝绕过了弯曲的小巷,走在石板路上,最后一件事处理完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只有装修一件事了。
夏谷凝走进了一家店。她的眸光忽然顿住了,眼前的好像是一个雕刻的工艺品。它是红白相间的一条鱼,似乎能够看见雕刻的鱼鳞。服务员忙上前推荐:“这是雕刻的锦鲤挂件,能带来好运。”夏谷凝忽然间被说动了,这时候准备付账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可以把这个让给我吗?”夏谷凝抬眸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男人大概一米九左右,站在狭小的店内微弯着背,显得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