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溪在一旁发呆,他错过了去江城找林归舟的车,正盘算着再去买票。李蓓憔悴的脸瞬间红肿起来,她垂下眼睑,掩去愤恨的眸光,啜泣出声。“妈,我没有被那个小流氓奸污,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丞溪的......”李丞溪听到这话,回归神来,看着李蓓脸上的巴掌印有些心疼:“妈,是真的,那天......”李丞溪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咬牙说道:“那天我喝了点酒,蓓蓓确实是第一次......”
屋内清香幽幽,苍蘅依旧是白衣墨发,温和却又淡漠至极的模样。只是坐在床边,拿帕子捂着嘴,嘴角蔓延开一丝猩红。怎么回事?为什么数年未见,连神都会受伤吐血?谢云瑶紧盯着他,忘却了数年的疏离,上前两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云瑶?你回来了。”苍蘅没有回答她,只是冲她露出一个疏淡的笑容,挥挥手让大祭司出去。大祭司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下拜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谢云瑶这辈子都忘不了初见山神苍蘅那一日。苍梧山长年薄雾环绕,那一日却罕见的是个朗朗晴天。薄纱一般的白雾散尽,不老神木参天,苍翠欲滴。小小的她靠在树下,艰难地拨弄着对她来说有些巨大的古琴。她年纪太小,指法粗劣,那琴音自然是不堪入耳。偏她浑然不觉,一曲弹得鸟雀飞散还忘乎所以、沉醉其中。正忘情着,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那人的长发宛如泼墨一般垂下,飘逸的白衣衬得他的身姿格外修长,垂下的眼眸中似乎包罗万象,又似乎空无一物。
“此女会连累谢大小姐啊!”母亲总是对孩子怀着善意,前几句警告只是让谢夫人惊诧,唯独这一句让她起了杀心。她在谢云柔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和期待,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谢大人一个没看住,谢夫人险些摔死这个婴孩。那日,大祭司恰好在谢府做客,将将拦了下来。他看了谢云瑶半晌,长叹一声:“命格确实有些独特,但绝非灾祸。夫人要是不放心,让我将这孩子带回苍梧山吧。”谢云瑶有意识起,自己便生活在苍梧山中。
君庭樾没想到......他送的这些东西,谢云瑶还留着,还保存得如此好。那种疼痛带来的、直冲天灵盖的窒息感卷土重来,君庭樾几乎要站不稳。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封信。展开,里头的字迹清隽。【君庭樾,我许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你了。】【我自幼离家,在苍梧山清修数年,却从不曾受过冷待。大祭司收我为义妹,待我如亲人,诸位长老也对我关怀备至。我不曾想过,回了自己家,反而失了所有的亲缘,或许......我生来便是六亲缘薄。】
“陛下,不好了,宫中走水了!”内侍匆匆闯进永宁宫,惹来为君庭樾更衣的谢云柔的呵斥:“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走水罢了,火灭了就是!”内侍“砰”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君庭樾伸手系好腰带,几不可察地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那火......是谢云瑶屋内起来的......”内侍死死低着头,“谢云瑶......没有跑出来......”世人皆以为君庭樾恨谢云瑶入骨,将人留在身边也只是为了好生折磨。
君庭樾深吸一口气,又忍了片刻,才道:“停。”帝王一声令下,侍卫停下了动作,但是谢云瑶已经晕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生死不明。“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君庭樾挪开视线,声音冷硬,“给她治伤,伤好了再继续。”侍卫们拱手应是,将谢云瑶扶了起来,带到耳房。上好的金创药用在身上,夜半时分,谢云瑶恢复了意识。她艰难地扶着墙下榻,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那个孩子......离开了。
“赵文翰,如你所求,我来了!”他站在仓库门前大喊,下一刻就被人从后面套住了头......周浅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得知养父母离开的真相。最初赵文翰说要用她把洛舟引来的时候,周浅嘲笑他天真,还因此被打了几巴掌。可洛舟真的出现了。孤身一人,被赵文翰的人像条死狗一样拖进来,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打!给我往死里打!”“这个混账东西,当了两天盛天总裁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竟敢骑到老子头上来,我他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尊卑!”
砰!文件袋重重砸到地上。洛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是谁?”段琪把手机递过去,“赵文翰。”是盛天的股东,也是当年伙同洛父陷害周家的主谋之一,更是之前洛舟强行剥离股份时损失最惨重的人!
剩下的那些人,周浅一个都不认识,她收回目光,上前将捧花放到洛父的木棺前,“叔叔,我来看您了。”她跪了下来,望着照片上对着自己微笑的长辈,心头涌上层层酸涩。半个月前还中气十足的人,转眼间便离开了......“请问你是洛家的,朋友还是亲戚?”有穿着工作服的女生过来问,“打扰了,因为我这边是需要登记一下的。”周浅愣了一下。她其实也不知道如今算个什么身份,跟洛舟闹成那样,朋友肯定是做不成的了,至于亲戚,那就更不是了。
洛母嗓子一哑,立刻就要起身过去,却被洛舟死死按住了。“不可以。”洛舟紧紧咬着牙齿,“妈,求你,别去。”“你这是干什么呀......”洛母小声喊着,眼泪如雨般滚滚而下。她失去了老伴儿,儿子又得了绝症,如今看见周浅回来了,根本没有办法再演下去!“洛舟我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毛病,我们都不能这样对浅浅,她是我的儿媳妇,是我的亲女儿,让我再跟上次一样把她逼走,你还不如往我的心上直接捅刀子!”
从礼堂到校门口只有一条路。周浅跟凌宸一边散步谈心一边往家的方向走,突然有急促的车灯从后面照过来,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过,溅起的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周浅抬头望去,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停下了脚步。凌宸连忙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周浅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等缓过了那阵疼之后才回答道:“可能是最近忙没睡好引起的,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吧。”凌宸还是不太放心,逼着周浅答应明天去医院做检查后,才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她呆呆地站在舞池里,看着那个仓皇逃走的背影,足足过了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嫌弃了......凌宸也傻了,他苦心安排的浪漫告别,怎么刚跳一半,洛舟就跑了?他急忙跑过去问周浅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洛舟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凌宸有点慌了,刚想喊周浅去吃点东西,却见她突然开口道:“刚才那个男人,跟洛舟很像,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周浅愣了一下。她其实是想跟姐姐多亲近一下的,毕竟是唯一的亲人的。但姐姐已经成家了,还有两个孩子,工作生活都很忙,没那么多时间陪周浅。况且,周浅本身也不是特别外向和善于社交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你帮我转告姐姐,就说让她先好好过年,我们就在这周边国家逛逛,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他们一家人相聚。”说完,周浅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和两对小孩戴的金手镯递过去,“这个是给宝宝的新年礼物,是我这个做小姨的一份心意。”
“她亲生父母十五年前因为空难过世,只剩一个姐姐,但是因为从小定居在德国,不会说中文。并且姐姐已经结婚了,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然后就是上学的事嘛,洛舟在美国给她申请好了一所学校,还买了房子,到时候我就说是我申请的。”“等她跟姐姐见完面之后,我就带她去美国上学,以后定期见个面,直到彻底忘记洛舟为止,这样对吧?”凌宸一口气说完之后,正要向段琪邀功,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周浅的声音。
“什么?”“那个技术的主要投资人,就是洛先生,我就是那个团队的主导人,一年前他就试过了,所以才能撑到现在。”段琪的手蓦然松开,化验单无力地飘到地上,发出无人听得的声音。她在外面坐了很久很久,犹豫着要怎样把这件事告诉洛家父母,告诉洛舟本人,林医生的说法,顶多还能活一个月。段琪颓废地抹了把脸,起身往病房走去。意外的是,洛舟已经醒了,正安静地坐在飘窗上看着远方泛白的天际。
段琪的脸上涌出一抹忧伤。她没再试图叫醒洛舟,而是叫来医生和护士,帮忙将他抬到病床上。洛舟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年迈的母亲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抹眼泪,见洛舟睁开眼,立刻哭着扑了上去,“你可把妈吓死了你知不知道啊!我跟你爸还以为,还以为你把浅浅送走就直接不想活了......”洛父站在旁边,也难受得扭开了头。“想什么呢,我只是太累,睡了一觉而已。”洛舟挤出个勉强的笑,安抚地拍拍母亲的手,“好了好了,以后我想睡觉之前一定先跟你报备一下行不行?”
洛舟也确实那样做了。当时盛天集团股东内斗正激烈,他身体在手术后就变差了许多,实在不能太多劳累。当然,也存了想要多陪陪周浅的心思。他们是大学同学,认识很多年了,当初段琪跟第一任丈夫闹离婚差点坐牢,就是洛舟帮忙找关系解决的。段琪的第二任丈夫也是洛舟的介绍的,不过与告诉周浅的不同,他是生病过世的,并不是所谓的离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渊源,段琪才肯定答应冒充洛舟的白月光,帮他逼走周浅。
世界上怎么会有像洛舟这样无耻的人?从前的自己真是眼睛瞎了,才会对他死心塌地!被冷暴力被背叛被欺骗被当作替身被小三怼脸示威......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周浅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甩到了洛舟的脸上。“去你的狗屁妹妹!”“洛舟,你真是个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她大吼着,最终又平静地看了洛舟最后一眼,轻声道:“我们分手了。”电梯关了又开。这一次,周浅没有回避,也没有犹豫,直接进去了。
“配不配的,我都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胜者为王,这道理还是您教我的。爷爷,您老了,总归是要人养老送终的。眼下整个池家,除了我,您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空气里一片死寂。池宴川回归时,无权无势。能斗败池家亲孙池昱泽,得池老爷子钦点接班,不知要经历了多少筹谋。池老爷子恐怕这时才彻底看清,关在笼子里的老虎,一旦有机会,只会变得更加凶猛。良久,他长叹一声:“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我不以为意,高兴地举着那盏灯。他说:“可惜今晚没有月亮,有了更好看。”我摇头笑:“谁说没有,这盏灯就是月亮。”徐青野死后,再黑暗的日子里,我心里的那枚月亮始终不曾落下。从耳垂处传来的痛感打乱了我的思绪。“你又在走神,得罚。”池宴川打横抱起我,走向床的方向。衣衫凌乱地散落一地。池宴川掌住我的腰,往他怀里靠。我勾着他的脖子,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迷蒙间我问他:“下次能不能不在酒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