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个人用明确的,完全信任的语气、以及能说服他的理由告诉他:他没有错。虞骁脑袋翁的一声,眼前的阳光刺地他一阵眩晕和茫然,喃喃问:“真的吗?”“是真的,你没有错,哥哥,错的是江阿姨。”他听见她说。书房内一片寂静,感受到身边的温暖,虞骁慢慢平复下来,依旧小小的抽动。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这里有父亲和妹妹的痕迹,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愧疚。
老实说,她还挺喜欢这个下马威的。五百万啊,她在长乐县这个小地方去哪儿赚这么多钱。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到最后,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蒋商身上,说到了蒋商的婚礼。阮卉说,“你现在既然有男人了,不妨带着他来,到时候最起码能省去一大半的难堪,话说,这个‘野’男人帅吗?”听到阮卉问陆砚霆帅不帅,温娆微微偏头,白皙修长的脖子微微向后仰,看着陆砚霆棱角分明的侧脸认真评价,“挺帅的。”
温娆,“西瓜和草莓。”都是应季的东西,长乐县虽然小,倒也不难买。陆砚霆‘嗯’了一声,迈步离开。目送陆砚霆出门,温娆双手环胸人往厨房的门框上倚了倚。这人,是老手。俗话说得好,拿捏一个女人,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历尽世间繁华,如果她历尽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温娆觉得,陆砚霆在用第二招对付她。陆砚霆再次回来时,温娆刚洗过澡,人半窝在沙发里煲电话粥。电话是阮卉打来的,跟她吐槽最近一次的一场比赛。
温娆坐在原地没动,像是在看一场皮影戏。瞧着影子里双琪靠近陆砚霆。又瞧着影子里陆砚霆往后退了半步。唇角扯动了下,“啧,虚伪。”双琪是什么时候走的,温娆没注意。等她发现的时候,陆砚霆已经推门而入走到了她跟前。温娆闻声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去,看着手里的游戏说,“等我一会儿,我打完这局。”陆砚霆问,“得多久?”温娆,“二十分钟?大概?”这个时间不好说。现在游戏里双方正激烈战斗呢,瞧着这个武力值是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儿怕是没办法结束。
就像在大家潜意识里,男主外、女主内。男女平等喊的声儿挺高,可谁家男人要是在家多做两顿饭,转头就会被冠名好男人的标签。怎么没见大家夸女人做饭做家务?说到底,还是骨子里根深蒂固的那点顽固思想作祟。所以温娆觉得,陆砚霆之所以名声好,主要取决于他跟每个纠缠的女人都不是谈恋爱。在长乐县这种小地方,女人为了名誉把这种事捂得紧,他自然也落得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就冲他昨晚那些花样和持久力,说他是处,打死她都不信。
双琪眨眼,“五万?”温娆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翘着红唇说,“七万五。”双琪不可置信,直到手机上真的收到温娆的转账提醒,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双琪脸上神情一秒经历了七十二变。复杂,纠结,矛盾。最后,双琪攥着手机扭扭捏捏对温娆说,“你别以为我收了你的钱,我就不会再看着你,我跟你说,我的爱情是不能用金钱能买卖的。”温娆轻笑,“那你把钱还我。”双琪闻言把手机藏到身后,“不可能。”
温娆双手环胸,仿若没听到。对不起?对不起才值几个钱?况且,他一个听人摆布的打工人,他能做什么主。这声对不起由谁来说,都轮不到他来说。目送两人开车离开,温娆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就瞧见隔壁落地窗店里陆砚霆正坐在门口位置抽烟。他跟前站了个女人,大波浪,烈焰红唇,短裙低v,野性十足。温娆盯着陆砚霆瞧了会儿,他似有所感,也转头朝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温娆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眼看车就要抵达西胡同,温娆打开微信扫码付钱。多付了五块,算是陆砚霆回去的钱。“谢谢顾师傅送我回来。”温娆口不对心,嘴上说着道谢,却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陆砚霆。陆砚霆把她的态度看在眼里,不急也不怒,“客气。”车停下,温娆刻不容缓下车,她刚走两步,听到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温娆拧眉回头,就看到陆砚霆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温娆轻挑唇际,正欲开口质问,身后传来外婆韩金梅的声音,“娆娆,小顾。”
长得漂亮的人向来备受优待,温娆在这方面的优势明显得天独厚,再加上工作原因也算是个‘艺术家’,所以骨子里自带几分傲劲。下一秒,温娆哂笑,拎着手包转身离开。不帮就不帮。离了王八鼓也响,离了马尿河也涨。温娆穿着高跟鞋,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咯咯咯的声响。瞧见她下楼,坐在一楼的几个男人齐刷刷转头。温娆宛若未见,碎花裙摆飘曳,从众人面前走过时留下一缕香。“这是……闹掰了?”
看出陆砚霆神情有变,温娆心里暗嘲:私下都快浪到没边了,现在装什么假正经。当然,温娆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而是秉承着有求于人该有的态度老实交代,“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陆砚霆沉声问,“什么忙?”温娆,“假装我男朋友。”最怕空气里突然的安静。温娆的坦白从宽,换来的是陆砚霆审视犯人一般的打量。过了一会儿,陆砚霆转身,背对着她说,“不帮。”温娆愣住。陆砚霆会拒绝她,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会儿,隔壁纹身店有个二十出头的小黄毛探出脑袋,“琛哥,电话。”陆砚霆声音肃冷,“嗯。”承应完,陆砚霆朝温娆微微点头,转身就要离开。温娆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揶揄,果然,越是看起来高冷自持的男人,骨子里越骚。温娆正想着,余光扫到了自家店门内往外看的小姑娘。温娆轻挑红唇,“陆砚霆。”陆砚霆闻声回头,“嗯?”温娆,“过来抱我一下。”陆砚霆蹙眉,“什么?”
店铺主营各种漆器家具摆件。每一件都贵得离谱。在这个人均工资三千的小县城,基本不会有人买。至于她为什么会开这么一家店,因为除了这门手艺,别的她也不会。温娆正边喝水边摆弄手机,小店门被从外推开。刚刚在门口质问她的小姑娘唯唯诺诺走了进来。温娆掀眼皮,笑容娇媚,“有事?”“我买东西。”温娆,“随便看。”做生意嘛,顾客就是上帝。不管这位上帝之前跟你有没有矛盾,给钱就是爷。
后来微信那头的人还发了什么,温娆没看也没回,脱掉脚下的高跟鞋,白嫩脚趾踩着地面,没穿拖鞋,迈步进了浴室。再见到陆砚霆,已经是一个月后。温娆正在自己新开的小店门口倚着墙壁边吃冰棒边接师母电话,陆砚霆站在吹着微风的巷子口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扇了一巴掌。看到这一幕,温娆轻佻眼尾,好奇心不重,但闻到了八卦的气息。“娆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久久听不到她回应,电话那头师母的语气变得严肃。
“他今天公司有事,估计要晚点了。”“这样啊。”虞岁晚点点头,拿着勺子缓缓搅动手里的汤水。虞骁尝了一口,站起身,从厨房拿糖出来给她加了一勺。苏悠然嘱咐她:“喝完早点休息,明天可要早起了。”“好,我知道了舅妈,你也早点睡。”虞岁晚喝完汤,打好招呼,回到房间。一关上门,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下来,面色平静地打开手机。微信上收到了几张图片。
“我服了,坐在迈巴赫里上学,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烦恼吗?”“果然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这里的学生都能开宝马了,我还在做单休的牛马!”弹幕层出不穷,将热度顶地居高不下。主播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胖子,正两眼发光地蹲在花坛下介绍一辆停着的保时捷卡宴。他在这儿蹲了一会儿了,那一群公子哥进校门一段时间了,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他把摄像头绕了两圈,刚准备卖个关子,却发现弹屏风格突变。
“可不是吗,虞家那边不认人,现在只有一个舅舅了。”“江总没有孩子,这孩子跟着舅舅,不跟自己亲儿子一样吗?”“那可不一定,精神病遗传的概率还挺大,这玩意以后也是精神病怎么办?”“他旁边站的小姑娘是谁,他那个妹妹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吗?”“听说是江栾民领养的女儿,不知怎么的跟着虞家姓了,这关系可复杂。”周围的讨论声不绝于耳,虞岁晚紧绷着一张小脸,站在虞骁旁边,等他站起来时,便牵着他的手。
江栾民从看见许苑的第一眼,就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他拦着江雅静,看向许苑,眼含警告。许苑平静地和他们对视,没有丝毫情绪,像是看跳脚的小丑。警察把江雅静带到审讯室,将要关门时,江栾民问:“我姐姐精神有些问题,可以让我在旁边陪着吗?”得到的是一口回绝:“不好意思江先生,审讯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你可以在外面听着。”江栾民只能坐在外面,和许苑对视,他目光下移,看向许苑怀里的小姑娘,开口道:“小晚,过来。”
警察又问:“为什么当时不报警,选择隐瞒?”“当时她用我舅舅的性命要挟我,我没有父母,是舅舅养大的,我没办法。”“但是我没想到,她丧心病狂,竟然又找了一个女孩虐待,我做不到看着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掉入魔窟,所以我报了警……”警察点点头:“请问你和虞岁晚是什么关系?”许苑平静了许多:“我不认识她,她是来找我舅舅求救的,我舅舅以前是虞家的管家。我昨天才到的燕市,恰巧遇到了。”
慢慢又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眼白,唇角勾着诡异的笑,声音尖锐又诡异:“没关系,妈妈,我,我回来找你了,你还认得我吗,江、江阿姨……”江雅静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她脑子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眼睛一翻,晕倒在床上。虞岁晚静静凝视她片刻,转身回到阳台,架着梯子回到房间。将湿衣服、假发和头套取下,包装好塞进睡裙的裤子里,放下裙子遮住,把水渍擦好躺在床上。
我匆匆移开目光,揉了揉太阳穴,跟她说:“那女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跑到这里来闹……”拉姆回头看了一眼窗外,说:“不急。”我的脚还是肿着,拉姆把我扶到卫生间门口,等我洗漱过后,她又将我扶起,问我:“你要见她吗?”我沉默了瞬,点了点头:“我……我得回去。”毕竟京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处理。拉姆唇角绷得更紧,一言不发地扶着我朝外走去。刚到门外,就碰见了带着人过来的霍暮云。
“丑”字还没说出口,我已经扭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男人妆全都晕花了,脸上白一片黄一片,头发也乱成鸡窝,眼睛红红的,衬得那张粉底斑驳的脸更加惨白可怖。我狠狠闭上眼,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好丑。”我不愿再看,退开了一步,拉着拉姆往外推:“你快走,我没脸见人了……”拉姆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她轻咳一声,说:“你自己小心脚。”我连连点头,把她推出去,一把将浴室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