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土包,一字一句很认真的教苦宝,“我是她的娘亲,我当然要护着她还有宝。”苦宝的大眼睛呆滞了一瞬,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垂下了小脑袋,像是在努力理解老妇人的话。李红菊眼见着自己男人被打的奄奄一息,哭喊着朝男人跪了下来,“好汉,有话好好说,打死了人,你们也要偿命的啊!”年轻男人闻言,鞭子顿住了。李红菊见状心里一喜,连连说出厉害,“你这样伤人性命,告到官府是要坐牢......啊!”
娘亲脸没有这么大,眉毛没有这么浓。年轻男人哽咽着点头,“是舅舅,不是拍花子,舅舅是娘亲的哥哥。”他颤抖的指向了小土包,喉咙里呜咽着浓厚的悲伤。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靠近小土包,身子瘫软蹲了下来,发出压抑又猛烈的悲哭,身子抖如筛糠,“永荷,娘的乖女儿,是娘没护住你,是娘来迟了啊……”苦宝看着哭的伤心欲绝的老妇人,又看了眼泪流满面的男人,小小的心剧烈的挣扎着。
她心里涌上无限的恐惧,脚步都挪不动。好在她身边的八尺男人匆匆上前,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孩子抱了起来。苦宝一阵头晕目眩,就钻进了暖和的披风里,大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一个英挺威严的男人脸。“哎哎!你抱我们家孩子干什么!快放下她!”钱王氏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想阻拦,却被男人手臂横扫过去,掀翻在地。“哎哟哟,摔死我了!你们得赔医药钱!”钱王氏摔的四脚朝天,眼睛咕噜噜一转,张口就准备讹人。
她猛地站起来,又腿软地摔了回去,旁边的两个男模赶紧扶住她。“戚小姐!小心!”戚鸢醉得说话都有些不清晰,她垂眸在其中一个男模脸上摸了一下,笑着哄道,“乖,等我收拾完那个渣男就来宠你们!”说完,戚鸢就朝慕寒琛那边跌跌撞撞地过去,“死渣男!放开影熙!”慕寒琛侧目看向旁边的戚鸢,脸色瞬时冷到冰点。戚鸢,他自然认识,毕竟A市的上流圈子就这么大。这次,想必也是她带楚影熙来的,不然,凭楚影熙那点存款,能来开这种包厢?
“影熙,你想要哪几个?你先挑!”楚影熙本来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但是来都来了,重来一世,总该尝尝鲜。她的目光定格在队伍最左边的那个男模身上,勾人的桃花眼,艳红的薄唇,冷白皮,墨黑的头发成三七分,露出洁白清俊的额头。他外面是一件黑色休闲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的衬衫,没有系领带,扣子开到第二颗,领口大敞,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活脱脱的妖孽。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个男模朝他看过来,勾唇一笑,眼神像是在放电。
“哥哥,你好坏啊……”女孩虽这么说,但是媚眼如丝,仿佛戚越辞已经是身价上百亿的戚家家主了,主动将身子仿佛没了骨头一样往戚越辞身上贴。戚越辞挑了一下她的的下巴,眼神却没有聚焦,眼底慢慢凝聚成一片寒冰。“坏?我在戚家任劳任怨装孙子装了这么多年,这本来就是我因得的……”楚影熙在后面听着这些恶心人的话,气得发抖,双手握拳用力得发疼。震惊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楚影熙都不敢相信那个在戚鸢面前温文尔雅,百般宠溺,千般温柔,万般体贴的戚越辞,背地里竟然这么恶毒,比下水道的蟑螂还要恶心一千倍一万倍!
想到这里,楚影熙赶紧给戚鸢回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大小姐嘴硬心软,开口就是讽刺,“我还以为楚大助理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呢!”感谢上天,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让她还能看到这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让她还能重新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也让她可以清醒自我地度过余生。楚影熙霎时红了眼眶,一滴晶莹的眼泪掉下来,“小鸢,对不起。”电话那头的戚鸢看到楚影熙哭了,瞬间慌乱得手足无措,“诶,你别哭啊!大不了我以后都不说慕寒琛的坏话了……”
楚影熙艰难地下了床,从昨天来回来的行李箱里拿出换洗的衣物,昨天晚上的已经被慕寒琛撕碎,不能穿了。她进了客厅的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淋在身上,朦胧起来的雾气让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楚影熙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身上遍布青紫地痕迹,活像受了虐待,尤其是两只手腕上的勒痕,现在看起来特别明显,又红又有些肿。她一时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和慕寒琛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到了这种不可控的地步。
她就这么睁大双眼瞪着慕寒琛,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就像被惹急眼的兔子。此刻的楚影熙,实在太生动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勾人。慕寒琛眸光微深,俯下身来吻她的唇。唇齿间传来柔软的触感,果杂着慕寒琛独特的清冷气息,就像夜里悄然钻进人的梦中的夜来香,叫人轻易沦陷。楚影熙怔愣片刻,抬眸,她只能看到慕寒琛长且密的睫毛,像欲飞的蝴蝶。两个人的睫毛交错在一起,呼吸交融,空气中酝酿起一种特殊香味的蜜酒,很轻易就能醉了人。
“不用,现在就挺好的。”江弥声变脸飞快,阴郁惆怅不复,被满副笑容取而代之。理智冷静得,仿佛她根本就没有情绪。“那就好。”不可否认的是,此事确实影响到她的心情,心跳是掩盖不住的证据,哪怕她再如何掩饰,佯装。关少章订个婚,闹得满城风雨。从深市闹到岄府,高调张扬,跟她与周应淮的低调入尘,形成鲜明对比。看着黎麦的笑容,江弥声竟然觉得刺眼。下机后,有杭南宁家的人来接。开了两辆车,前边一台内敛奔驰,后边跟着一辆商务车。
一人门外,一人门内,视线相撞,他抬眸,她垂目。隐约有股火焰碰撞燃烧的错觉。江弥声被他灼烈质问的目光,看得深吸口凉气。“既然都能自由活动,看来也没哪里不舒服,晚上去就直接回杭南,东西我都让迦南准备好了。”周应淮起身,理顺了胸口西装的褶皱。话语说得冰冷无澜。病床旁的餐桌上,摆放着整齐划一的两个包裹,是她的。江弥声走过去取走,率先出了门。周应淮送她来时,开的一辆深灰色雷克萨斯,百来万的车型线条极好,车头的车灯凌厉犀利。
江弥声不哭不闹,头脑清晰:“我不过是工作所需,结交个程振东,你没凭没据的拿什么污蔑我?”她声音不重不沉,听在他那缺如雷贯耳。“当初设计你,是我的错,两年婚姻我也还了。”跟周应淮的婚姻里,她不敢越矩半分。知事明理,待人谦和。江弥声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罪不至死。这两年里,她遭受他无尽嘲讽冷漠。过着丧偶式的婚姻,形似有夫。微微一笑,江弥声喉头苦涩:“没人知道咱们结婚,在外界你一直还是那个完美无暇的形象。”
听得出屋里很吵,有摇骰子,喊人的声音。江弥声感觉喉口紧绷感越来越深,她按住挂断键掐了下去。空间里便没了声。她不敢保证关少章会不会出来找人,江弥声推门而下,准备离开。人送到家门口,算是仁至义尽。程家大门吱嘎一声开了,里边走出一男一女。关少章走在前头,昏暗光线下江弥声没看清他的脸,但身姿依旧慵中带劲。他人很高,天生的宽肩窄腰衣架子身材。江弥声刚窜到车屁股后,眼疾脚快窜进了树丛,浓密的树叶将她整个人隐住。
沈却塞给她把车钥匙,是程振东的,上边印着法拉利的Logo。丢完了沈却才问她:“对了,这车你会开吧?”周围的人都四分五散,门口就剩她跟拖着许听然的沈却。“会。”江弥声笑了下,坐进车里随手启动,姿势娴熟,这种车她以前替关少章开过不少。每回他喝多酒,都是她开着车送的他。把车开到程家,临近晚上十二点多。程振东睡得很静,眉目清俊,他身高腿长,蜷缩在副驾上显得很是局促。“程先生,醒醒。”
既然周应淮开了口,她有种赴死前行的决心。……晚上七点。周应淮没回来。陈迦南给江弥声来电话,语气无多歉意的说:“江小姐,周总今天晚上回不去,他临时约了人谈项目……”“哦。”她敷衍了事的应一声,转手挂电话。许听然的信息蹦进来:我跟沈却在趣野酒吧,你要不要过来嗨皮,有几个帅哥。对于男人的脸,江弥声无多兴致。要真比起帅,这岄府怕是没几个比得过周应淮跟关少章的。可惜,都是她拥有过的男人。
姜丰年看见这一幕欣慰的嘴角都合不拢,直接忽略了小儿子的眼神官司。“宝,我是二舅父,二舅父没三舅父和大舅父厉害,但是二舅父也会努力护着宝的。”看着两个兄弟都抱上了小团子,饶是叶永孝性子冷清,也忍不住上前轻轻握住了苦宝的小手,眼底一片温柔。苦宝把晕乎乎的眼神从叶永忠脸上挪到了叶永孝的脸上,看仔细后,她瞬间瞪大了眼,“娘亲!”说着她就张开双臂朝叶永孝的怀里扑,大眼睛一瞬间胀满泪花。
见状,大丫鬟绿萝和府医只好堪堪上前,接过了姜丰年的毛巾,小心的替苦宝清洗身体,给伤口上药。“李大夫,你轻点......仔细着点.....别弄疼乖宝。”“绿萝,这处伤太大,不洗了不洗了......”婆媳紧张的注视下,绿萝和李大夫的额头都冒出了密集的汗,一来是紧张,二来是真的害怕自己弄疼这可怜的孩子。毛巾轻拭过伤口,苦宝是有点疼的,但是她明白这和被打的疼不一样,皱着小眉头一声不吭。
叶永忠虽然比三弟叶永礼矮了半个头,但是周身肃正威严的气场,坏人看一眼就胆寒不已。“咳咳......三弟,大哥说的对,苦宝和永荷受的苦,钱家要一样不少的都尝一遍才行。”老二叶永孝捂嘴压抑的咳嗽出声,一想到钱家恶贼,温润的眼底顿时闪烁着骇人的冰冷和恨意。苦宝僵直着小身子一动不敢动。老奶奶的泪流到了她的脖子里,她哭的这么伤心,是苦宝说错话了吗?她偷偷的瞄向几个高大的叔叔,大眼睛里闪烁着不解和疑惑。
叶家所有的人此刻都聚集在叶老太太的厢房,或坐或站或焦急的轻踱,时不时看一眼床上酣睡的小人儿,静静的候着她醒来。就连一对六七岁大的双胞胎男孩,也安安静静的趴在床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苦宝。“娘亲!”苦宝是惊醒的,一睁眼,七八张男女老少的脸顿时撞入她的眼帘。她下意识的弹坐起来,龇着小牙退缩到了床角,满身戒备,“别打!苦宝、会咬人!”
他不是拍花子,是舅舅?苦宝伸手擦了擦泪眼朦胧的眼睛,小脑袋试探的凑近年轻男人的脸,看的可仔细可仔细。娘亲告诉过苦宝,苦宝是有舅舅和姥姥的,就是找不到了。年轻男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的任由苦宝打量。老妇人也追过来了,泪眼簌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也顿住了身形。“舅舅?不是、拍花子?”苦宝的大眼睛里出现迷茫和不确定。眼前的人和娘亲有点点像,但是长的却比娘亲凶多了。
钱王氏见威胁不了苦宝,又气又急,顾不得许多,抄起烧火棍就追了出去。一脚陷进雪里,冻的她直哆嗦。“贱丫头,我让你跑!我让你跑!”很快,钱王氏就追上了苦宝,烧火棍重重朝她身上招呼下去。“啊!”苦宝又冷又疼,惨叫连连,小身子在冰面上艰难的朝前蠕动,“呜呜....娘亲,觉觉......”“干什么!住手!”一声爆喝从远处传来,把打的正欢实的钱王氏吓了一跳,停下来朝前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