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庭接过了配方。“不用谢,小事而已。”阮紫茉诧异地看向顾云庭。觉得这人有了些变化,之前他虽然也喊她嫂子,但带着疏离、玩味的,现在这份疏离感消失了,没了那层隔膜,让你能真实接触到这人。顾云庭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立马绽开笑容,“那嫂子,我明晚再来你家吃饭,我最近嘴巴有些淡,我想吃鸭肉,明天过来,我给你带一只大肥鸭。”“……”阮紫茉,这人还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来她家吃饭,都知道点上菜了。
厉擎烈摸出一支烟,叼进嘴里,拿出一盒火柴,火柴头轻轻在火柴盒上一擦,火柴烧起,移到烟尾,点燃了烟。袅袅升起的白烟,模糊了厉擎烈那张冷酷的脸,让人琢磨不透他眼底的情绪。在魏锦荣快没耐心的时候,厉擎烈才幽幽吐出两个字“快了”。“老厉,作为军人,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魏锦荣了解厉擎烈的品性,他说快了,那就是快了,他没再步步紧逼。厉擎烈那样的人,仗着情谊,逼问一次还可以,再问下去,就会损耗他们的感情,厉擎烈不是别人能拿捏的。
阮紫茉无奈点了点头。意识回笼了,大半夜惊叫确实不合时宜,她这一叫,明天整个大院不知传成什么样了。现在她鼻间全是厉擎烈身上浓郁的冷杉香,他光着身体,而她裤子脱到一半,坐在木桶上,她这处境非常尴尬啊。厉擎烈见阮紫茉意识清醒了,他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大手。他正要站起来,碰巧阮紫茉觉得这处境尴尬,她也要站起来,把裤子拉上来。结果阮紫茉的头撞到了他的胯上,脸和他的大宝贝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顾云庭继续大快朵颐,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现在他已经忘记来厉家的目的了。阮紫茉嘴角狠狠一抽,让小宝喊他哥哥,这人贼不要脸,要是他早些结婚,娃都比小宝大了。顾云庭tຊ落筷最早,收筷最晚,这菜盘的菜汁一滴没剩,吃得贼干净。阮紫茉怀疑,要不是她和小宝坐在这里,他会去舔盘子。“我去洗碗。”顾云庭也知道自己吃太多了,主动揽下洗碗的活。阮紫茉没有阻止,然后她就后悔了。厨房里响起“砰砰”摔碎东西的声音。
“你是坏人。”小宝气鼓鼓地说。“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阮紫茉也不勉强他。这么小的孩子,防备心那么强,之前还不知道在这个当妈的这里吃了多少苦。眼见阮紫茉要离开,小宝急了,他手脚并用,一下子抱住了阮紫茉的大腿,“我要想,想好了再说去不去。”他要去问爸爸,他可不可以跟坏女人去城里。阮紫茉意外地看向小宝,这小子还知道留时间考虑,一点都不吃亏呢。“好,明天下午我就要出发了,你可要抓紧时间考虑哦。”
厉擎烈不以为意,她那点力道,能把他弄疼?他不相信。阮紫茉倒出药酒抹在上面的淤青,手掌使劲揉搓,她很用力,要把这些淤青揉开,才好得快。揉的时候,她忍不住打量起他的背,腰身精壮,皮肉紧实,肌肉线条流畅,他身上没有一点赘肉。不过他的背部有不少疤痕,狰狞的刀疤,枪伤,有些淡了,有些如同永远不会淡了。眼前这些伤疤,阮紫茉深刻意识到他是一个伟大的军人,他走到这个位置真是拿命拼出来的。
顾云庭见厉擎烈阴沉下脸,他说,“不用动气,警察局那边已经将那女人抓进去了,说了情节恶劣,会重判,没个几年,她出不来。”厉擎烈脸上的阴霾才消散。“走了,不知道嫂子今晚会做什么好吃的。”顾云庭加快脚步往前走。推开院门。顾云庭大步走进去,笑哈哈地说,“嫂子,我又来做客了。”阮紫茉在屋檐下摘番薯叶,听到声音,她抬起头,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绿豆汤在厨房,喝一碗消消暑。”
林南燕也知道大院里的人八卦成什么样,她也忍不住笑了。阮紫茉脑袋一歪,想冷静一会儿。一旁的小宝却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拧起小眉毛。林南燕离开地时候,小宝屁颠屁颠地跟着出去了。“燕燕嫂子,外面的人为什么要笑话。”小宝想破脑瓜子都想不明白。“因为你很快就有小弟弟妹妹了。”林南燕笑容和蔼,伸手摸了tຊ摸小宝的脑袋。小宝挠了挠头,他更想不明白了,这笑话和小弟弟妹妹有什么关系呢?等爸爸回来了,他再问问爸爸。
“我媳妇生病了,需要去镇上的医院,政委您的车能借用一下吗,很急。”厉擎烈看到怀中的人烧得皮肤都泛红了,他额头冒出汗。村里被烧傻的人也有过,他知道高烧的危险。孙香韵也看到阮紫茉的小脸都红彤彤的,她也有些急了,伸手推了推身侧的丈夫,“快去拿车钥匙,别把人烧坏了。”庞正韬立即回屋拿了车钥匙交给了厉擎烈。厉擎烈诚恳道了谢,不敢耽误,将阮紫茉放在副驾驶,他上了驾驶位,看了一眼烧得迷糊已经说胡话的女人,他蹙起了眉,神情严肃,一脚油门下去,车飞驶般划破夜空。
一只脏手朝阮紫茉胸口抓来。阮紫茉趁人不注意拿起铁勺子,一勺子狠狠抽到那人的头上。“砰”一声,男人倒地,头破血流,痛苦哀嚎。“臭婊子。”刀疤男要上前教训。被阮紫茉挥舞手中的铁勺子,吓得刀疤男往tຊ后退了两步。“老大这里是公路,不安全,我们带到树林,慢慢玩。”那些人看向阮紫茉的目光猥琐下流。包围着阮紫茉,想要趁她不注意抓住她。“来人啊,救命,快来人。”阮紫茉握紧手中的铁勺子,不让人靠近,心中越来越绝望,只能大声叫喊。
若是以前,许宏毅定会感动不能自已——毕竟以往那些年,于曼文从未和他度过一次生日。现在却只剩平静,甚至现在还能分出心神荒谬地想,原来于曼文知道他的生日啊……许宏毅仰头,不由得自嘲一笑。可话说出口却疏离而礼貌:“谢谢。麻烦你还记得。”“不麻烦。”于曼文几乎是急切地说。她的愧疚和懊悔从未掩饰,对许宏毅和孩子的好也是。于曼文甚至不求能挽回万一,只想拼尽全力对许宏毅好点,再好点……最好补上之前的那些年。
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正想着,许宏毅不自觉回头,想看裴珊在哪,却不期然跌进一双璀璨深邃的眼眸。裴珊没带眼镜,一双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丽,让许宏毅忍不住沉迷。他怔了一瞬,刚想说什么,裴珊却伸出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然后垂头看了眼手机。许宏毅正奇怪,下一秒,裴珊就抬眸看向他,笑容灿烂,眼眸诚挚。“北京时间十二月二十五日零时零点零分,许宏毅,生日快乐。”漫天星光做她的陪衬,许宏毅从她眸中望见极光与雪山,和他自己。
他正回头,想看小昱怕不怕冷不冷,却见他满眼兴奋地扒着窗户往外看。尽管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也毫不气馁,问欧利维亚:“还有多久呀?”欧利维亚看了他一眼,转了转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第一个观测点。却被告知,“风向变了,这里看到极光的希望很小。”接连辗转了两个地点,到第三个观测点时,大家对看到极光已经不抱希望了。冰原上的风凌厉刺骨,许宏毅让小昱和裴羽星在车里等着,自己和裴珊先下了车。
正想着,老板就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两人:“冰岛传说,一起看到极光的爱人是被神祝福的人,会幸福一生。”话音刚落,许宏毅愣住了。他尴尬地移开了视线,却正对上裴珊含笑的眼眸。她挑了挑眉,车厢的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目光灼灼地望进许宏毅的心底。许宏毅心陡然一颤,莫名想到之前的摩天轮和机舱上,那股心动与尴尬又同时溢上了心头。他几乎是逃似的移开了目光,咬了咬唇,正要解释。
裴珊看得一愣,似是无奈般,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用德语说了句什么。这句手语有些复杂,许宏毅看不大懂。但那句德语他听得分明,大概是对淘气的小孩子的一种昵称。正疑惑着,登机广播又响起,催促着她们登机。小昱也挥手:“爸爸,你先去,我肯定能照顾好姐姐和自己的!”她人比裴羽星矮上一头,却说这样的话,惹得许宏毅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头。“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还照顾姐姐……你还没她一半大呢!”
许宏毅叹了口气,看着两个小人,心中万般无奈。好好的一场旅行,小昱非要像上次裴羽星一样,自己一个人坐飞机,说什么都不要他们两人陪。美名其曰:“我长大了,我要和星星姐姐一样厉害。”好说歹说,也只答应了让裴羽星陪着。许宏毅自然不放心,可看着两个小人坚定的目光,他实在不好拒绝。只能和裴珊订了早一班的飞机,自己先飞,两个人飞后一班。登机广播响起,许宏毅和裴珊乘坐的班次提醒登机。
那厢石头玩着玩着哼起了歌,奥运会主题曲《北京欢迎你》——这首歌的旋律舒缓自然,秦郁棠从来没听过有人能把这首歌跑调跑成这样的。“啊——”秦郁棠捂住耳朵,崩溃道:“你能不能别唱了?”“歌也不让唱?”石头昂起脑袋表示不满,“秦郁棠你今天是不是针对我?”“没有。”秦郁棠直言:“你唱的太难听了!”“……”石头扯掉mp4的耳机线跳过来:“比你好听!你唱一个试试!”“我不,我唱啥样我自己知道。”秦郁棠推了把旁边季茗心的肩膀:“你让季茗心唱一个,他唱的很好。”
秦利民骑在院子里的桃树树杈上,双手托着天线慢慢旋转,大声问:“有没有!”秦郁棠站在电视机前,盯着屏幕上闪动的画面,等雪花点消失的一瞬间,她从电视机边跑开,扒在窗边踮起脚后跟,朝外大喊道:“有了!”tຊ“好!”秦利民固定好天线,刚准备从桃树上下来,又听见屋里传来秦郁棠大事不好的喊声:“爷爷,又没了!”路过的罗梅香同志不关心如此盛大的体育赛事,只听到这句,上去一掌拍在秦郁棠屁股上:“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季茗心作为当事人,敏感地察觉到了更可怕的事实:他妈可能是故意不来的。那样的话……他心肝一颤,如临深渊,不敢细想,暂且还是采纳“妈妈记性不好”这种说法吧。“没事,大不了你还可以来我们家睡。”秦郁棠宽慰季茗心。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准确预测了事情的走向,当晚,季茗心真的是在秦郁棠家里睡的。秦郁棠父母住员工宿舍,一室零厅,统共十几平的小房间,只放得下一张一米五的床。
季茗心扭头看着她,听她接着说:“也没有人让你捡沙包。”“哦。”季茗心攥紧了手里的mp3,其实他不喜欢牵皮筋,也不喜欢捡沙包,蠢死了,他曾一度想要融入人群中去,以为融入代表着安全,但以这样的姿态融入之后,回过头看着场外的秦郁棠,他竟然会觉得很耻辱。“你可以只和我玩。”秦郁棠晃着膝盖说。“嗯。”季茗被搔到痒处,心里霎时轻快多了,也坐起来。“嗯什么?”秦郁棠斜眼瞪着他:“你不乐意?”
季茗心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张医院的诊断单,递给秦郁棠说:“我去医院检查了,我没有传染病,真的。”人家都递过来了,秦郁棠也只好打开,飞快地掠了一眼,又匆匆合上还给季茗心。“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走吗?”季茗心看着她,鼓起勇气问。“啊,可以吧……”秦郁棠挠挠下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和季茗心玩原因很多,主要是季茗心性格太敏感,其次是因为自己的朋友们都不太喜欢他,乙肝这回事——排名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