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晚秋回了她的小院子,她靠在榻上,手上翻着一本志怪奇谈。自从她重生归来之后,就对这些故事有着莫大的兴趣,于是让桂枝给她搜罗了很多类似的故事来。她想从这些故事里找到她重生的奥秘。可惜这些志怪故事里大多写的都是些狐妖,女鬼迷惑书生的故事,千篇一律。初看还有些兴致,看多了之后便觉得无趣了。尤晚秋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又想起她今日做的那个梦来。那自然只是个梦。
尤晚秋吃吃笑了起来,她吐出了口中的淤血,用尽最后的力气甩了他一耳光。她说:“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遇见你。”“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他的眼睛在这样祈求。她恍若未闻,眼前是模糊一片的光影,像金陵烟雨蒙蒙带着晨雾的小巷,那是她的家,她的归宿。她不由笑了出来,呢喃般的说:“我要回家了……我要回金陵,姑母,哥哥,我要回金陵……”“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去找他们。”
她有些腻味,但面上却佯装出带着羞涩的惊喜,“你说的是真的吗?”晏景便知道,她这是应允了,一时间欢喜的跟什么似的,面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他眼儿弯起,眸子黑恻恻的,却闪出光来。晏景此时瞧着她,好像瞧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想碰一碰,却不敢,黑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他突然想把她藏到一个除了他,旁的人都见不着的地方,再把钥匙毁去,他日日夜夜守着,才觉着安心。
她心底发怄,腹部又生疼起来,好像又吃了一回带毒的甜羹。他却浑然不觉,自顾自的说着:“但你想要做明媒正娶的妻,这也是女子的正常期盼,我亦想名正言顺的娶你,奈何时运不济。”“阿奴,我想让你等等我,我受了太子之令,月中便要外出巡察,等我巡察回来,便向圣上跟太子禀明,求一张圣旨,赐婚与你我,好让那些反对的人无话可说,也能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晏景对着她说完,神情严肃,好似跟她立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承诺,眼中却带着希翼,还有些许祈求。
尤晚秋轻咬下唇,而后对他露出一个笑来,眼睫轻颤,两行泪便落了下来,看着他,神情倔强又哀婉。泪滴在晏景的手上,湿润微凉。他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极快的缩回了钳着她下巴的手。而她依旧自顾自的无声落泪,没有辩解,没有反驳,但晏景心中的怒火却被浇灭了,连一丝烟都没生出来。他等了一会,见她还在哭,干巴巴的说:“你哭什么?”尤晚秋听到了他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倔强的说:“你管我哭什么,我都要嫁人了,就是哭,也不是哭给你看的。”
尤晚秋很客气的朝他点了点头,便被他恭敬的引着往茶楼雅阁那边走了。他们要走的路自然不是大门。虽说如今京城里风气开放,便是未婚小姐也能戴着帷帽,被下人簇拥着出门踏青游玩。但一个未婚女子要跟男子私下相会,到底是有些不妥,若是传扬出去,尤晚秋的名声也别想要了。指不定连王闻序也要被言官们参一笔,来个治家不严之罪。好在会兴茶楼后头有暗道,可以直通上头他们相会的雅阁。
霍景明一脸阴郁,“现在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小语不在,惊喜拿来喂你吗?”艾米丽讪笑一声,识趣地闭上嘴巴。现在的BOSS,凶残得可怕。车开到半路,赵叔来电。“少爷,不好了,小姐好像离家出走了!”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对了,这是我弟,向泽。”向珍珍接过向泽手里的花,然后送给沈轻语,“他今天就是来当司机的,你当他不存在就行。”沈轻语白了她一眼,然后冲着向泽伸出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沈轻语。”向泽的脸有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双眼炯炯有神。只见他犹豫了几秒,然后伸出指尖,快速碰了碰沈轻语的掌心,“你好。”
没有正式告别,就亲眼见证他的幸福吧。然后,就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晚上九点,订婚宴正式开始。霍氏掌权人的订婚宴,自是极尽奢侈。来参会的,也都是各界名流。其中有不少认识沈轻语的,如今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笑话。也有人想上来找她的麻烦,但都被沈轻语巧妙地化解。毕竟是霍景明的订婚宴,她不想惹是生非。主持人寒暄过后,霍景明和艾米丽就在众人轰鸣般的掌声中,沿着红毯,走上讲台。
说完,又把沈轻语留在原地,带着艾米丽匆匆离去。直到两人消失在路口,沈轻语这才回过神。原来,霍景明还在担心自己还对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沈轻语惨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有些告别,只需要点到为止。
闻言,艾米丽竟奇迹般地抑制住自己的脾气,优雅地拨弄了几下刘海,“啊,差点忘了。”“我今天可是专门来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以及......我和景明的订婚宴。”说着,她微笑着掏出一张请柬,打开递给沈轻语。落款处,赫然是她和霍景明的亲笔签名。沈轻语被子下面的手猛地握紧,最终还是没有接。艾米丽也不恼,扔到她面前,再次提醒,“对了,地点在‘威尔酒店’,时间是下周五晚上,不要迟到哦。”
众人的声音落在沈轻语耳朵里,都变成了老式电视机的噪音,听不真切。她只呆愣愣地看着霍景明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暗自发问:霍景明,我们之间到底还剩什么?最后还是送汤的老师站出来,先帮沈轻语进行了急救,然后才由霍氏的人送去了医院。医生说还好汤的温度不高,急救也很专业,后期遵医嘱的话,大概率不会留疤。不过因为烫伤的面积不小,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沈轻语本想再问问嫁妆的事,但被惊慌赶来的向家姐弟打断。“轻语,你怎么样?”“轻语,你还好吗?”霍景明被姐弟二人推开,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对沈轻语嘘寒问暖。这一刻,心痛和懊悔让霍景明几近窒息。现在的沈轻语,似乎不再需要他。“霍总,今天的事多谢了。”向珍珍简单看了下沈轻语的情况,确认没事后,才主动跟霍景明道谢。霍景明收敛情绪,看向珍珍的眼神很是不满,
这样的沈轻语,让霍景明更加无力。心中刚刚那点侥幸,在她的沉默消逝。霍景明低着头,交握的双手泛起青筋,他说:“小语,真的都是误会,你听懂了吗?”“嗯呐!”沈轻语轻笑地点头,就像刚刚听了个故事。“霍叔叔辛苦了。”不是敷衍,而是真心替霍景明感到疲惫。他真的背负了太多。但霍景明的心因为这句话裂成碎片。他双手捂着脸,让眼泪别落下来。
霍景明端起杯子,试了试温度。确认可以后,才把病床摇起来,一点点喂她喝水。喝了水,又歇了歇,沈轻语终于感觉有了力气。“霍叔叔,你怎么来了?”霍景明脸色不好,带着愤怒和担忧。“我为什么来,不是应该问你吗?”虽然沈轻语脑子还不清楚,但她听出来霍景明在生气。但是为什么呢?可能是信里没说清楚,加上自己现在又受伤了。所以让他担心了?
向泽咽下紧张的口水,略显慌乱地接起电话。低声交谈几句后,向泽准备出门。“我要去训练基地,轻语......一起吗?”他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眼神带着期望。若是没发现向泽的心思,沈轻语闲得无聊就跟着去了。但现在......她勉强扯出一个弧度,“不了,我去你姐公司转转,熟悉熟悉。”向泽双眸一暗,整个人都垮了。看沈轻语的眼神委屈又忸怩。
可误会只能让人唏嘘,不能让爱死灰复燃。见沈轻语不说话,向珍珍再次发问,“轻语,如果霍景明来告诉你,他也爱你。”“这样,你还能坚定自己现在的选择吗?”沈轻语迷茫地看着半空。向泽低着头,手上爆出青筋。一个深思,一个惊慌。两个人都因为向珍珍的话缄默不语。向珍珍来回看着两人,略感头疼。这情场怎么比商场还复杂。正当向珍珍想跳过这个话题,沈轻语终于开口,
向泽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沈轻语没看见。但在他弯腰的瞬间,这若有若无的笑被直播摄像头捕捉到,立马炸了弹幕。“卧槽!泽神刚刚是露脸了吗?”“这是重点吗?刚刚泽神是笑了吧?”“这女人是谁?跟泽神什么关系!”“秘密女友?”“老粉表示第一次见。”“泽神,别忘了你的人设是高冷技术宅啊!”“泽神看弹幕,泽神快回话!”......向泽遮了摄像头,无视刷屏的弹幕,起身走到沈轻语跟前。
尤氏往日里万事不管,对她也多有忍让,甚至被她安插了好几个人手在身边,都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却为了尤晚秋这小蹄子这样下她的脸面……周淑婉对尤晚秋的恨意又深了些,指甲掐进肉里,面上却带出个笑来,对着尤氏恭敬道:“母亲,许是桂枝听错了也不一定呢,哪里就要回金陵了。”她对着尤氏说完,又对着尤晚秋道:“若是你真受了委屈,何不早说呢?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表嫂故意要欺负你似的。”
她声里还带着泣音,话却不含糊。字字分明,在场众人听的一清二楚,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周淑婉身上。周淑婉看尤氏跟王闻序都看着自己。尤其是王闻序,眼神中还带着怀疑和若有若无的不满。周淑婉心下来了气。她身后的丫鬟珍珠跟珊瑚瞧着尤晚秋,也是面色不善。珍珠最会察言观色,立即沉着脸替主子发声:“表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们小姐苛责你了?”
这对表兄妹还在她眼前打眉眼官司,真是活把她当成了个瞎子!周淑婉心下冷笑,面上却做出温婉的大太太模样,看尤晚秋跟尤氏一问一答,颇为和乐。她也笑着插了句,“妹妹今日怎么打扮的这样素净?这衣衫我瞧着都有些旧了,难不成是那些下人们不尽心?”她自打嫁进来,就做了府上管事的女主人,尤氏早被她架成了个空壳子,万事不管。尤晚秋也是个包子性子,好拿捏的很,她一开始克扣磋磨她,虽是存心,但也难免心虚,怕她告状,惹得王闻序跟她夫妻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