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的影响力只存在于昌北那一块。常淮川换到青省这常家影响不到的地方,对自己的前程毫无溢出。她之前听说过有些部队比较排外。也不知道西海部队是不是这种情况。常淮川却固执开口:“有必要。”陆安宜叹了口气。她知道常淮川的心思。可是她也不愿意再被困于那段感情。她想追求自己的梦想,为祖国奉献。陆安宜想了想,轻声开口。“淮川,我知道你想我继续回去当你的妻子,可是我已经不愿意拘泥于感情了,你懂吗?现在我只想为国家的天文领域奉献。”
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就戳破了他从年少时就揣着的卑劣。迟庭森突然泄了气,失了浑身的力气。“道理我都明白,你想的事情我也明白,待在一块总会有很多办法的,这么多年,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我找了你两年,这可能无法证明我的决心。”“就算你不承认我是你丈夫,但我至少还是你哥哥,不是吗?”许疏桐已经立起全方位的防御系统,已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站起身,不再看他。“是,我以后,只会拿你当哥哥。”
她垂下眼睛,感觉脑袋里都是一阵眩晕。复又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他。“迟庭森,你听我说。”“我已经想清楚了,离开你,离开家,我感受了很多嫁给你之外的人生的意义,不再是许司令的女儿,也不再是迟副营长的妻子。”“从前我把自己困在那座小房子里,担心别人的目光,担心……你和谢雪枝的流言蜚语传到我的耳朵里,没有一刻自由过。”迟庭森双眼通红,几乎要沁出泪来。许疏桐冲他笑了一下,目光很静。
“李嫂。”许疏桐笑眯眯地打断她,“我两年前就申请了和迟队长离婚,只是因为一些原因,现在还没落实。”“况且,我是为了边疆北部这块儿的文化普及才出来的,虽然我们教师团只有十几个人吧,但是也走过了挺多地方,让许多人都能认识基本的汉字了。”李大嫂缩了缩脖子,怎么平常和和气气的许老师,现在说起话来还怪气势逼人的。许疏桐也觉得犯不着和别人证明什么自己的决心。更何况还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
浑身都有些不得劲了,她才伸手拍拍他。“好累,让我起来。”迟庭森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许疏桐的手撑在床上,想让自己起来。撑手的地方,却突然按到了一条柔软的毛毯。她翻身到床上,细细端详起来。正是她要留给努尔村小的李校长围腰的那条。这些年,竟然都被迟庭森随身带着。稍一展开,又滚落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物件来。这是四年前,刚来边疆的春节时,她绣的辟邪的小老虎。剪出来的形状歪歪扭扭,连针脚都是乱的,四年过去,布的颜色都被拥有者摩挲地褪了色。
许疏桐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她的耳边炸开一句。“父亲他出事了!”许疏桐脑内绷紧的那根弦被这话拨得铮铮作响。“怎么回事?!我爸怎么了!”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没现在身子骨好。到边疆四年了,却一直不习惯这里的气候,大病一场。而迟庭森也消失了很久,再出现已经是两个月后了。她埋怨他,作为丈夫,自己生病却不在身边。可迟庭森一句解释也没有,只冷着脸,有些忧愁,却一言不发。
阿元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俩不是好朋友吗,秋华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把手帕接过来,又小心收了起来。许疏桐此时有心思笑了。笑了一会儿,嘴角又无力地耷拉下来,变成一个向下的弧度。“其实过了这么久,我都不太怨他了,我说服了自己,这世间男女相爱本就是难事,一段强求的婚姻,也必然不会有好结果。”阿元到底不是居委会任职的调解员。他无措地皱起眉头,又抓抓脸。
此时的江院士也换上了防寒的衣服,站在队伍前清点人数。清点完毕,院士脸色严肃地看了一眼队伍。“我们国家在天文观测这一方面,落后了国际许多,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建立我们自己的天文观测台。此行困难重重,甚至面临着生命的危险,我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想好了吗?”一路上,派遣队伍虽然有人抱怨,却没人愿意退出。无论如何,愿意参与此次派遣的人,都是愿意为祖国奉献的。
老陈顿时喜笑颜开,把卡车后的踏脚放下,让一行人上去。所有研究员都是一头黑线,憋屈至极。陆安宜也很无奈,但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所有研究员上了卡车后,卡车这才缓缓启动。好在卡车上被放了板凳,以至于他们不至于站一路。陆安宜坐在角落的板凳上,闭目养神。耳边渐渐传来同事细细碎碎的抱怨声。“你说我好端端的一个研究员,居然坐这个车,说出去还不知道被人怎么耻笑呢!”
常淮川沉着脸走到徐诗雅身边。“你是想在这说,还是外面说?”徐诗雅望着时不时就有护士走动的走廊,镇定开口:“换个地方吧。”常淮川转身就走。两人一直来到解放军医院外的树林。刚刚站稳,徐诗雅就发现常淮川充满压迫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自己身上。“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否认我们两个是一对的事?”徐诗雅难看地咬住下嘴唇,心酸至极。“我们以前就是一对……”
“我不是,我是科学院研究院陆安宜的爱人。”谁料婶子一脸惊愕。“可是我之前问徐医生的时候,她也没否认啊。”常淮川骤然握紧了拳头,眼中仿佛有风暴在酝酿。“你说,她没否认?”所以自己跟安宜闹成这样,也有徐诗雅的一份“功劳”?想到这,常淮川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眼拙的时候!婶子见他脸色难看,也没再多说,离开了。徐诗雅脱下白大褂,从诊间离开时,恰好碰见回病房的婶子。
苏鹏明见他生气,讪笑一声,想要走人。却被身后的常淮川喊住。“等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做对不起安宜的事情?”明明他也不是这样的人。苏鹏明睨了一眼他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和那个徐医生走得近,前段时间你们两个的流言沸沸扬扬,难道你没听到吗?”常淮川“唰”的一声站起来,脸上满是惊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几天后,西部青省阿什塞山山脚处。
更何况他现在一点都不喜欢徐诗雅。他早就把徐诗雅放下了。他帮她,也只是因为受到了父亲的叮嘱。徐诗雅不仅是他的同学,也是父亲故交的女儿。正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他才会去帮他。可是他没想到居然会让安宜误会成这样……悔意在常淮川的心里不断升腾,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心。客厅里,寂静的氛围在家中的各处蔓延开。以往温暖的家,此时却让常淮川感觉到一丝冷意。
迟庭森闻言,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许疏桐觉得莫名其妙,回敬他一眼。李大嫂觉出什么来了,突然问道:“诶,许老师和迟队长,你俩是什么关系啊?”迟庭森抓住许疏桐的手,先一步回答:“我和许老师,在四年前结的婚。”李大嫂惊讶一瞬,又立马喜气洋洋地说:“嗐,原来之前迟队长说的一直在找的人,就是许老师啊!两个人真是登对!”许疏桐感觉不出一时半刻,自己和迟庭森的关系就要传遍建设农场的每家每户了。
许疏桐感觉迟庭森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层层包裹住,有些头晕眼花的,身体也泛起阵阵麻意。她这时才惊觉自己该起来了。许疏桐撑起手,却被迟庭森扣住腰身,不能动弹。“就这样要我抱一会儿……”既脆弱,又恳切,就像在沙漠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个绿洲。对许疏桐而言,这也是一个,从未向她敞开过的怀抱。迟庭森抱住她,感觉像终于填满了灵魂。许疏桐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接受迟庭森迟来的爱。
原来是……原来是许父出了事。记忆中,许父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更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想必上一世知道自己生病了没回去,也不让迟庭森告诉自己。至少……许疏桐汹涌的心绪冷静下来。至少许父没有生命之忧,不然这样的大事,上一世的迟庭森肯定不会隐瞒。一番思量之下,许疏桐看起来还要比迟庭森镇静一些。“迟庭森,你也别慌,慢慢说,家里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许疏桐突然发现,自己和迟庭森是离了婚,还得回家一块过年的关系。
“你擦擦吧,别哭了。”许疏桐接过他递来的手帕,看见上面绣着一个“秋”字。熟悉的针脚和收线方式,是谁送他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她又把手帕还给阿元,自己拿衣袖擦了眼泪。“秋华送你的手帕,你竟然还拿给我擦眼泪,不怕她生气吗?”阿元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俩不是好朋友吗,秋华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把手帕接过来,又小心收了起来。许疏桐此时有心思笑了。笑了一会儿,嘴角又无力地耷拉下来,变成一个向下的弧度。
“我……是想起你怕打雷。”门外,有雨吹进屋里,他站在门外,身子和头发几乎全湿了。许疏桐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此情此景,几乎要将她拉回年少时的那场幻梦。那时候的两人,甚至比现在要熟络。许疏桐用指甲掐了下自己,心跳仍然跳得厉害。“谢谢,我没事……”如果真的没事,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来开门了呢?迟庭森知道,却没有拆穿。张秋华睡眠质量很好,没被惊动,仍然呼呼大睡着。迟庭森声音轻柔:“你去睡吧。”
快要睡觉的时候,听见外面热热闹闹的一片。许疏桐能听见是迟庭森回了地窝子休养。张秋华看她一眼,她摇摇头。伊木然草原上,半夜突然下起雷雨。许疏桐本来睡眠就浅,第一声惊雷便被吓醒了。她捂住耳朵,又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却是徒劳。而后不久,便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厉明霄只以为她身上没钱,便说先借给她一些。颜姣姣摇头。她不缺钱。她成分不好,是因为祖上是当御医的,家中从小富裕,有房、有田、有钱,后来家里的房子和田都上交了,但一些好东西都藏了,她表面上过得艰苦朴素,实际上,她比太平大队的任何人都有钱。“厉明霄,我……”“你既然没有想买的,那我们早些回去。”厉明霄再次打断她,抬脚就往前走。回到太平大队,厉明霄把拎在手里的饭盒递给颜姣姣,这是从国营饭店额外买的一份饭菜,给她当晚饭的。
管向阳出门打算去找朱知青聊聊,结果还没走到知青点呢,就听见有人咋咋呼呼地喊说有人被打了。管向阳立刻警惕起来,快步跑过去询问情况,然后就看到几个人抬着一个猪头似的男人过来了。“这谁?”他有些懵。“大队长!”丁建华着急地喊道,“也不知道是谁把袁知青给打了,打得还挺厉害,你看是不是得赶紧送去医院啊。”谁?袁文仁袁知青?!管向阳惊呆了,这谁干的?把人打得亲妈都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