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下就不困了。”他困倦扯出个哈欠,又催,“你们快出去。”谢石君只好依他,劝着二老走了。*冷冬薄阳渐渐西沉,拜年回来的洪叶萧坐在沙发,旁边是家人在围炉煮茶,她盯着那串水烟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萧萧,怎么了?在小姨家就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赖英妹剥着柑橘问她。她只是想起早晨那幕,谢义柔望着她,被她挥手催他赶紧从后角门离开时那副依依的模样。他说:“萧萧我不舒服。”
谢宅。
谢义柔倚坐在床头, 被子隆起屈膝的形状,半垂着羽睫,抿唇不语。
旁边是气得用拐杖杵地的谢老爷子, “柔柔你说啊,是谁把你怎么了?”
片刻前, 正吩咐四处再找, 甚至准备报警的谢家人急得团团转。
却见谢义柔立在厅口,身上衣着完好, 还是昨儿在寿宴的有几道绗缝的鹅绒服,系着纯羊毛的围巾, 他向来怕冷,一入冬比不得他哥哥, 在外能穿大衣,当然, 也可能小时候出门一味怕他着凉给穿厚, 结果御寒能力反而丢失了。
人囫囵个出现, 他们放下心来,老爷子正要唠叨他外套拉链也不拉, 眼尖发现他下巴内侧有枚指甲大小的红印,紧盯着问缘故。
他立马往上遮了围巾, 说是蚊子咬的。
大冬天哪来的蚊子?老爷子追问, 他推说要去洗澡,结果洗完从浴室出来,穿的是件高卷领的廓形薄线衣,宽宽松松的, 手缩在袖洞里,脖颈也藏在高领里。
他们更是生疑, 待他睡着掀开他衣领一看,全是渗紫的一枚枚红痕,连腰两侧掐得也是指印,活像海棠被人在花瓣上用力摁出深色印子。
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老爷子气得啊,自家的宝贝疙瘩,出了门不知道在哪让人糟蹋了。
也顾不上扰他清梦了,把他喊醒来,只是他一直抱坐着,领子沿拉到下颌,露出半张脸,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乖,告诉爷爷奶奶,谁把你弄成这样的?”章梅清半哄半劝。
“没谁。”
谢义柔吱了声。
“洪叶萧?”
一旁沉默的谢石君忽然道出这个名字。
谢义柔立时抬脸,“不是她。”
又恹恹低回去,“反正是我自己自愿的,你们别问了。”
“自愿也不能——”老爷子捺出长气。
他皮肤本就白,一簇又一簇的咬痕格外触目惊心,加上那掐出来的印子,像被谁虐辱了,怎么不叫人着急上火。
“我没事,你们出去吧。”他好困好累,只想补觉。昨晚他又怕又耻,晕了过去,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拿钥匙开门进来,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后来他迷迷糊糊醒了,洪叶萧还在狂弄他,抵墙上、门板上、甚至镜上,最后断断续续淋的全是透明水渍,洪叶萧偏偏刺激他,在后边问他是谁不害臊,他愈发克制不住地淋,偏偏哭也不能放声,得憋着,隔壁还睡着人。
以前绝不会这样,他嚷疼喊停她往往就依他了,可昨天嗓子哑透了她也置若罔闻。
“困的话,下午那个彩排就别去了,大哥帮你推了。”
看他缩回被里,谢石君眼神示意二老别再问了,帮他掖了掖被角。
彩排是为某台的一档元宵晚会演出做准备,那是场大型晚会,影视歌各路当红流量艺人都被邀来了,届时是直播的形式,彩排尤为重要。
谢义柔饶是再不想搭理谢石君,这会儿侧躺着,也冷生生搭腔:“我要去。”
否则他真会推掉,可谢义柔想在音乐路上站得更高,他记得萧萧的话,长辈的意见关系到感情的长远。
“睡一下就不困了。”他困倦扯出个哈欠,又催,“你们快出去。”
谢石君只好依他,劝着二老走了。
*
冷冬薄阳渐渐西沉,拜年回来的洪叶萧坐在沙发,旁边是家人在围炉煮茶,她盯着那串水烟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萧萧,怎么了?在小姨家就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赖英妹剥着柑橘问她。
她只是想起早晨那幕,谢义柔望着她,被她挥手催他赶紧从后角门离开时那副依依的模样。
他说:“萧萧我不舒服。”
她蹙眉,“不叫萧萧姐姐了?”觉得他在装。
他便垂首默声,背影孤戚回隔壁院子了。
她并未把他的话放心上,折返回房,把那些门板床头墙上包括衣镜的稠白印子擦干净,纸巾装篓,又把那些应该是被他吹过好几遍在上面,已经濡潮的被子丝枕都放一边,准备早饭后避开视线放车里,带远去丢掉。
她也没把昨夜的混乱放心上,尤其自己脑海只闪过些他哭着说疼的片段,她问谢义柔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房里?
他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是不信的,这人一撒谎就会反复搓捻指腹,耳珠红得像石榴一样。
直到房间恢复整洁,最后,她想起来被自己踢进床底的工具,蹲在床畔,伸手把它勾了出来,窗帘大开,光线昼亮,工具上面的丝丝血迹格外刺目,甚至连束带也染了红。
“没怎么。”洪叶萧拿了颗桂圆剥了,打消了赖英妹的疑虑。
她在看见那片血的时候,就做好准备要被谢石君或者谢老爷子冲过来怒斥了,她醉了容易断片,更是不管不顾,只想尽兴,偏偏上的又是谢家曾经一度割腕的宝贝疙瘩。
可是她瞧了眼夜色,天黑也没见谢家的过来发飙。
她把桂圆壳连果肉丢了,起身朝外,“里面热,我出去透透气。”
外边寒风凛冽,贴骨的凉意让她舒服起来,她沿着小径踱步,想起来,车后备箱那些被子枕头还没扔,便想着现在开出去扔了。
只是她走到车库,忽地脚步一顿,视线微凝。
谢义柔屈腿靠坐在她那辆车门旁,羊绒的连帽夹克,戴着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近了,才发现,砭骨的冷风中,他腮颊浮着异样的灼红。
“谢义柔?”
连有人靠近也没察觉,叫声才令他抬首,仰着的脸病色憔损。
“萧萧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他怕冷还不赶紧回家,这里穿廊风刮得正劲。
“我那里疼……”他眼角攒泪,彩排时要走位,他的腿像适应不了身体,导演私下询问他走路怎么不像从前松弛自然,甚至在迈台阶还跌跪了一下,他胡扯说腿抽筋,其实是那里像被烫了一样疼,连着腿肚小腹都是酸的,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她想起早晨的工具,知道他临走说不舒服是真的。
“我送你去医院吧,或者回家,让医生过来。”她说。
“不要,我不要回家。”
一但被爷爷奶奶发现,又要逼问他是谁,他躲在这里就是想缓缓,再装作正常走进去。
“那上车,去医院。”她把后车门打开。
半小时后,私人医院病房。
谢义柔躺在雪白的枕被里,愈发显得一张脸烧得熟红,连耳廓也是滚热的,手背胶布粘着细针头,输着退烧点滴。
洪叶萧推开房门,把一袋消肿止痛的药搁在床头,看了眼吊瓶里剩的药液。
谢义柔昨晚被折腾到天光微亮,睡了几个钟头又去彩排,付金河送他回来的路上身上就觉得冷,又疼又困,现下意识迷迷糊糊的,见洪叶萧进来了,委屈起来,
“萧萧,我会不会疼死……”
“不会,”洪叶萧说,“把药上了。”
她拆开纸盒,拿出个带尖嘴的塑料药瓶,剪刀在顶端一剪,想递给他。
在掠见他输液的右手时顿了下,去反锁了门,坐在床畔位置,把输液架移到自己前面,拍了拍腿示意,“趴上来。”
没反应,她一把掀了病床的白被,发现他另只手快把衣角揪烂了,“敢勾引我现在又装起来了?”
她语气不咸不淡,却令谢义柔猛然抬头,羞赧之上更添惶遽,避开她直坦的视线,唇缝轻蠕,
“我没有……”
洪叶萧轻哼,催他快点。
这次他倒依言照做,伏了过来,兴许是她那句话的缘故,格外僵硬,被掰开两瓣时,甚至觫觳地瑟缩了一下。
药性温和,但温度远比体温低,“凉。”
谢义柔怕冷,这次却没躲,足见红肿多灼痛。看见裤内的斑点血迹,她“啪”一声,就近扇了他一巴掌。
“呜……干什么打我……”他匐着回头,看见个鲜红的指印,眼角洇泪。
“你自己知道。”
话落,“啪”一下脆响,又在另一瓣扇了一巴掌,指印像复制粘贴一样。
谢义柔依然呜了一声,却不问做什么打他了,埋脸把泪渍擦在被面上。
“撒谎就该打。”她侧掌又要脆生生落下。
谢义柔侧过脸,对上她似冷漠似愠色的视线,抿唇摇头。
眼看手起掌落,他霎时把脸埋在臂弯,咬唇等着,预料的扇打却没落下,洪叶萧拽上了病号裤的松紧带,让他起来。
洪叶萧是试他的,看他反应也八/九不离十,但人毕竟是自己玩成这样的,准备等他退烧,再把他送回谢家,两不相干。
“睡吧。”她说,帮他把被子盖好。
吊灯光晕落进眼底,映出谢义柔澈澄的眸光,黝黑的眼珠望着她,“你会陪我吗?”
她点头。
谢义柔便安心恬睡去,身体的痛感被药渐渐化解,他眼底笼着淡青,格外嗜睡。
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他做了个什么梦,嘴里喊着:“萧萧!萧萧!”
惊醒过来,门外打电话的洪叶萧推门斜进半扇身子,“我在这儿,你再睡会儿吧,还早。”
他仿佛置身过去,萧萧总是在他身边,无时不刻回应他。
这一天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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