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秦雨川小说(微光)全文+后续（海辰秦雨川）畅享阅读

程希弟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到海辰了。 她刚写完作业，正准备热一热顺路带回来的包子，海辰推门进来了。 程希弟看到胡子拉碴的海辰立刻放下包子跑到他跟前，扬起一张笑意满满的脸。 “你终于回来啦。吃晚饭了没？” “还没。”海辰看了一眼锅边的包子，“这么晚了，你也没吃呢？” “正准备吃呢。”程希弟一边答话一边跑到写字台前，在一大堆书本试卷里翻翻找找，翻了好一阵子，终于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子举到海辰面前。 海辰已经换下身上的警服扔进洗衣机里，又洗了把脸，正在剃胡须。 “前两天的数学测试，你看看。”程希弟举着卷子一脸求表扬的得意。 海辰低头一看，卷子左上角写着个又大又红的九十分。 “嘿嘿，这回题目比较简单。不过老师说了，我能考九十分进步非常非常大。”程希弟龇着两排大白牙。 海辰接过试卷大概看了一遍，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值得表扬。马上期末考试了，希望你再接再厉，期末也考个好成绩。这样吧，今天咱们出去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你的第一个九十分。” 程希弟开心的原地蹦了起来。 这天的晚饭程希弟吃得特别饱。她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的跟海辰分享着这两个星期学校发生的小故事。哪个同学上课闹笑话了，哪个同学惹老师生气被罚站了，哪个同学调皮捣蛋把教室的门撞坏了，她一刻不停的絮叨了一整个晚上，毫无保留的把这两个星期以来的喜怒哀乐分享给海辰听。 吃完饭回到家她带着笑容钻进了被窝，关上灯入睡之前她抱着枕头默默的想：真好，海辰安全的回来了，她不用一个人呆在家里，不用开着灯入睡了。 第二天程希弟早早的从被窝爬了起来。平时周末程希弟是要睡懒觉的，这一次她怕起晚了海辰已经去加班了，所以特意定好了闹钟，打算跟海辰一起吃个早餐。 海辰已经把昨晚没吃的包子热好了，又煎了两个鸡蛋，熬了一锅小米粥。 程希弟出来的时候粥已经盛好了。 海辰说：“快吃吧，吃完跟我出趟门，有惊喜。” 程希弟眨巴着大眼睛：“还以为你今天会回去加班。” “今天休…
程希弟已经两个星期没见到海辰了。
她刚写完作业，正准备热一热顺路带回来的包子，海辰推门进来了。榈粥
程希弟看到胡子拉碴的海辰立刻放下包子跑到他跟前，扬起一张笑意满满的脸。
“你终于回来啦。吃晚饭了没？”
“还没。”海辰看了一眼锅边的包子，“这么晚了，你也没吃呢？”
“正准备吃呢。”程希弟一边答话一边跑到写字台前，在一大堆书本试卷里翻翻找找，翻了好一阵子，终于从里面抽出一张卷子举到海辰面前。
海辰已经换下身上的警服扔进洗衣机里，又洗了把脸，正在剃胡须。
“前两天的数学测试，你看看。”程希弟举着卷子一脸求表扬的得意。
海辰低头一看，卷子左上角写着个又大又红的九十分。
“嘿嘿，这回题目比较简单。不过老师说了，我能考九十分进步非常非常大。”程希弟龇着两排大白牙。
海辰接过试卷大概看了一遍，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值得表扬。马上期末考试了，希望你再接再厉，期末也考个好成绩。这样吧，今天咱们出去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你的第一个九十分。”
程希弟开心的原地蹦了起来。
这天的晚饭程希弟吃得特别饱。她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的跟海辰分享着这两个星期学校发生的小故事。哪个同学上课闹笑话了，哪个同学惹老师生气被罚站了，哪个同学调皮捣蛋把教室的门撞坏了，她一刻不停的絮叨了一整个晚上，毫无保留的把这两个星期以来的喜怒哀乐分享给海辰听。
吃完饭回到家她带着笑容钻进了被窝，关上灯入睡之前她抱着枕头默默的想：真好，海辰安全的回来了，她不用一个人呆在家里，不用开着灯入睡了。
第二天程希弟早早的从被窝爬了起来。平时周末程希弟是要睡懒觉的，这一次她怕起晚了海辰已经去加班了，所以特意定好了闹钟，打算跟海辰一起吃个早餐。
海辰已经把昨晚没吃的包子热好了，又煎了两个鸡蛋，熬了一锅小米粥。
程希弟出来的时候粥已经盛好了。
海辰说：“快吃吧，吃完跟我出趟门，有惊喜。”
程希弟眨巴着大眼睛：“还以为你今天会回去加班。”
“今天休息。”海辰把筷子摆好。
程希弟依照海辰的叮嘱仔细刷了牙，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裤。
海辰道：“其实早就约好了，正好今天有时间，带你去看你爸爸。”
程希弟呆在了原地。
这一天来的很突然，她一直期盼着这一天，但又没有做好迎接这一天到来的准备。
她就这样脑袋空空的被海辰带着走进了看守所厚重的大铁门，跟着海辰穿过一条又窄又长的走廊，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终于来到了接见室门前。
海辰抬手推开接见室的门，程希弟越过海辰挺拔的背影望见了里面厚厚的玻璃隔断，在玻璃隔断后面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守着一把黑椅子，椅子里坐着个瘦骨嶙峋的，头顶稀疏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肥大的囚服，低着头，双手被枷锁拷在了一起，双腿不安分的抖动着。
当程希弟和海辰隔着玻璃站在他面前时，旁边的警察喊了男人一声：“程立强，你的亲属来了。”
程立强缓缓抬起头，用他那双凹陷的、幽深的、仿佛埋藏着无尽心事却又冷漠麻木的眼睛望向了玻璃的这一面。他没有立刻认出程希弟，更认不出海辰。他的眼睛里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愧疚，海辰脑子里只出现了一个词：心死如灰。
他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对着程希弟开口说了一句：“原来是你啊。”
程希弟觉得鼻子酸酸的，喉咙有点堵。
许久没见，程立强比她印象中的样子更黑瘦了一些。大概是在看守所里不能喝酒，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从前镇静、清醒了许多。
在来的路上程希弟本来已经提前设想好了如何跟父亲道别。她想问问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想问问他有没有想念过从前的日子，想问问他有没有后悔杀了她同桌。但是看到程立强她反而什么也问不出口了。听到那句“原来是你”，程希弟就明白了，无论她问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们就这么看着对方，默默的坐着。
程希弟思绪纷乱的想着从前和现在。想起有一次放学她被同桌藏了书包，她在外面找了很久，晃悠到天黑才回家。她走到家附近的胡同口时发现程立强正站在胡同口东张西望。
她以为爸爸一定是担心她出来接她回家的，于是迫不及待朝着程立强跑了过去。等她走近了才发现程立强手里还拿着把扫帚。
程立强看到程希弟举起扫帚抽在她背上：“放学不回家跑哪里去野了！你妈跑了，你也想跑是不是！赔钱货，你能跑到哪里去！赔钱货，你能跑到哪里去！”
他一边骂一边打，最后打累了他就喘着粗气拽着程希弟头发把她拖回家里。
那天天气很冷，程希弟咬着牙没有哭，也没有吃饭，穿着厚厚的棉衣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被饿醒了，程希弟偷偷打开冰箱想找点剩饭剩菜吃。但是她打开冰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小块奶油蛋糕。
程希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天是她的生日啊，原来爸爸记得这天是她的生日。
就在她伸出手翘着脚想去拿那块小蛋糕的时候，程立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抢先一步拿起冰箱里的小蛋糕，一把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小蛋糕从盒子里滚出来瞬间沾满了土。
程希弟想要弯腰去捡，程立强又一抬脚把小蛋糕踩扁了。
程希弟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程立强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冷冷的道：“拿去喂狗也不给你吃。”
程希弟突然记起了这件事，记起了那天夜里哭得很伤心的自己。可是那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好像都隔了很远很久，久得像是一张布满了划痕的旧胶片，像是一滩漂着浮沫和死鱼的脏水塘，像是隔着油污爬着蟑螂的碎酱油瓶子。
程希弟看着眼前的父亲，默默的想着，其实这些事忘了也没关系，虽然程立强是她的父亲，虽然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液，但他已经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不能再骂她赔钱货，也不会再拿扫帚打她了。唯有“杀人犯的女儿”这个外号，成为了刻在她生命中的印记，也是程立强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程立强对他身边的警察说：“回去吧，我没什么话说。”
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他从椅子上架了起来。程立强拖着脚下沉重的镣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接见室。
从接见室到他的牢房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警察押着他走到楼梯前面，他抬起头望着高高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扇乌漆墨黑的铁门，门后面看不到一点光，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程立强迈出一只脚踏上台阶，就像是重新踏上了他那无趣的、重复的、疲惫的、一无所有的一生。
小时候住过的漏雨牛棚；结婚时喝交杯酒的那个破酒杯；寒冬的深夜里身上裹的旧毯子；在工地上干活时穿的脏马甲；还有那双一直舍不得丢的开了胶的烂皮鞋；那顶缺了一角的破安全帽，以及呛得他嗓子直疼的劣质白酒。
从前在村子里小伙伴们看不起他，朝他吐痰，朝他扔牛粪；读初中的时候他是班里最后一名，老师骂他笨，同学们笑他蠢猪；后来初中没毕业他就辍学打工，在工地上他永远只能干最脏、最累、最不挣钱的活。别人有房子他没有，别人有车子他没有，别人有儿子他没有，别人有老婆他也没有……
程立强脚上的镣铐撞击着台阶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他终于要走到尽头了，他停下脚步再一次望向那扇已经近在眼前的铁门。
他想：这一生他究竟有什么呢？甚至连一丁点希望也没有。
他的一生就像在一间暗无天日的空房子里摸爬滚打。他喊不出声响，也走不出围墙。
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簌簌的滚落下来，沿着他黝黑的脸颊一直蜿蜒到下巴，然后砸在了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程立强低下头，看着灰白色的地面和那两滴已经融进水泥的眼泪。他想起从前工地上的水泥可真沉啊，沉得他直不起腰，嘿，还好他最后没被那些水泥给压死。这么想着他莫名其妙的笑了笑，然后抬脚，迈进了那扇黑洞洞的铁门里。
海辰和程希弟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回廊里走着。
正午的阳光从玻璃和钢架做成的天花板上照进来，把她们的影子都印在了地板上。
走到走廊中间的时候程希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接见室的方向，她问海辰：“我爸爸快行刑了吗？”
“快了。”海辰也停下脚步。
“那你说他死了以后会去天堂还是地狱？”
海辰看向窗外树木葱郁的院子，想了一会儿。
“不知道，我觉得人死了以后既去不了天堂，也不会去地狱。”
“可是我看过一本书上说，好人死了会上天堂，坏人死了会下地狱。”
“是么？”海辰也不确定。
“但是现实的世界里既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有时候善与恶的距离甚至只是一念之差。人性的善与恶就像是一枚硬币的两个面，看似是互不相容的两个极端其实是共生共存的一个整体。可能你看到的只是朝上的那一面，但并不代表另一面不存在。很矛盾。这个时候怎么办？这个时候我们只能相信法律。”
“那法律就一定是对的吗？法律就一定是公平的吗？”
“我不知道。”海辰想了想，道，“年轻的时候我追求公平，渴望正义，干了这么多年警察，我发现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就因为没有绝对的公平和正义，所以社会才更需要法律，需要秩序，需要警察。”
“那如果做了坏事没被警察发现呢？或者被发现了警察抓不到呢？又或者抓到了，法律也拿他没办法呢？”
海辰转身看向被落在他身后的程希弟：“每一个人都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或早、或晚、或多、或少。”
程希弟不明白海辰的话，她小跑着跟上海辰的脚步。
快要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她又说：“在来之前我是恨他的，但是现在我原谅他了。因为我想等我死的时候能上天堂，那本书里说地狱很黑，很痛苦，很恐怖，我怕黑，也怕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