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都有靠岸的一天,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岸在哪里。江衾影突然觉得来这里漫步也许是错的,对于前路清晰的人来说看看广阔看看繁华是一种休闲和放松,可对于前路迷茫的人来说,纯属自讨没趣,还不如回家睡大觉!正沉浸在心事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凑到她跟前,“Hello小姐姐,Hello。”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江衾影停下脚步,偏过头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个子的男生,偏瘦,头发半长半卷梳了中分,戴着副无框眼镜,脖子上挂着个照相机。
那天从杭州返回上海的高铁上,江衾影还做了个决定,就是给徐初惠报个摄影班,顺便用掉雨夜那笔臭钱。 学摄影很好,既不费体力,同时实践性强,她希望母亲能多出门社交。徐初惠也欣然接受,心想着学好拍照技术,她就可以给女儿多拍美美的照片了。 周六上午,江衾影化了个淡妆,又挑了条较为淑女的裙子作内搭,她要去相亲,“红娘”给她安排了三个客户。 没错,就是客户而不是相亲对象。 因为她就是俗称的婚托。 婚托已经是这种所谓高端相亲局里见怪不怪的行业内幕了,婚托男女都有,一年前江衾影也是偶然接触了这个局。 那会儿她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吐槽花了几万块钱,某婚恋公司承诺介绍五个相亲对象并安排线下见面,结果见面了这些优质男士有的压根没聊几分钟就推脱有事走了,有的很绅士耐心地笑着跟你聊够一个小时,但过后再打电话联系,竟直接跟你说没印象没兴趣,有的即便加了微信,可聊了没几句对方就开始不回消息了,还有的明显资产灌水,资料上写着资产五千万,见面后一聊,那气场和谈吐就暴露了low之本性......这些明显就是婚托。 但是婚恋公司承诺的约会次数没少,介绍的对象也符合要求,即便你去投诉,也难以被定性为诈骗,何况恋爱谈不谈得成,变数很大,你去投诉可能还被嘲是自身问题,怪不了婚恋公司。 江衾影主动去接触这家婚恋公司的销售,当然,她不是上赶着去当韭菜,她跟对方直接说想当兼职婚托,对方看了她的外表和条件后简直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了。 江衾影清楚地知道当婚托本质上就是一种出卖色相,出卖时间的交易,她没有什么道德负担,她的目的是搞钱再搞钱,跟人喝个咖啡聊个天,婚恋公司给她几百块报酬,简直不要太轻松,更何况赚的也是那些有钱男人的钱。 话说当婚托之初,机构还组织新人培训,她那时莫名地排斥,但销售跟她说培训会涉及一些风险警示,她就去了。 培训上半场确实教了她们一些技巧,诸如如何保护自己,遇到奇葩客户如何脱身等等,然而下半场的培训内容却令人…
那天从杭州返回上海的高铁上,江衾影还做了个决定,就是给徐初惠报个摄影班,顺便用掉雨夜那笔臭钱。
学摄影很好,既不费体力,同时实践性强,她希望母亲能多出门社交。徐初惠也欣然接受,心想着学好拍照技术,她就可以给女儿多拍美美的照片了。
周六上午,江衾影化了个淡妆,又挑了条较为淑女的裙子作内搭,她要去相亲,“红娘”给她安排了三个客户。
没错,就是客户而不是相亲对象。
因为她就是俗称的婚托。
婚托已经是这种所谓高端相亲局里见怪不怪的行业内幕了,婚托男女都有,一年前江衾影也是偶然接触了这个局。
那会儿她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吐槽花了几万块钱,某婚恋公司承诺介绍五个相亲对象并安排线下见面,结果见面了这些优质男士有的压根没聊几分钟就推脱有事走了,有的很绅士耐心地笑着跟你聊够一个小时,但过后再打电话联系,竟直接跟你说没印象没兴趣,有的即便加了微信,可聊了没几句对方就开始不回消息了,还有的明显资产灌水,资料上写着资产五千万,见面后一聊,那气场和谈吐就暴露了 low 之本性......这些明显就是婚托。
但是婚恋公司承诺的约会次数没少,介绍的对象也符合要求,即便你去投诉,也难以被定性为诈骗,何况恋爱谈不谈得成,变数很大,你去投诉可能还被嘲是自身问题,怪不了婚恋公司。
江衾影主动去接触这家婚恋公司的销售,当然,她不是上赶着去当韭菜,她跟对方直接说想当兼职婚托,对方看了她的外表和条件后简直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了。
江衾影清楚地知道当婚托本质上就是一种出卖色相,出卖时间的交易,她没有什么道德负担,她的目的是搞钱再搞钱,跟人喝个咖啡聊个天,婚恋公司给她几百块报酬,简直不要太轻松,更何况赚的也是那些有钱男人的钱。
话说当婚托之初,机构还组织新人培训,她那时莫名地排斥,但销售跟她说培训会涉及一些风险警示,她就去了。
培训上半场确实教了她们一些技巧,诸如如何保护自己,遇到奇葩客户如何脱身等等,然而下半场的培训内容却令人大跌眼镜,先是微胖的女培训师进来一句话没说,直盯着她们这些姑娘一个个地瞧,那目光就好像在看橱窗里的一件件商品,一通看完才进入主题。
而主题却是教女孩如何俘获男人,从妆容、穿搭、谈吐、人设,甚至到朋友圈的文案怎么写......
那时江衾影头一次对“俘获”这一词产生质疑,她盯着投影布上那硕大的两个字,心中嗤笑,不如说是“献媚”。
坐在她旁边的女孩凑过来跟她八卦,说那人叫 May 姐,问她听没听说过天王嫂培训班,江衾影摇头,女孩便告诉她那是怎么个培训班,总而言之培训核心就是要温顺要懂事要宜家,最后女孩还凑到她耳边说 May 姐手下就有两员大将成功嫁给了男明星。
八卦听完江衾影问女孩对此怎么看,女孩说,“人家能攀附上也是一种本事,起码这一生都衣食无忧了。”
她听完不置一词,沉默了许久。
而那个培训她最终没听完,中途趁着休息间隙偷偷溜走了,她记得走出大楼后,抬头望见湛蓝的天空云卷云舒。
今天见面的这三位,她秉承着良好的职业道德,一直保持着得体友善的姿态跟对方交谈,男人们很喜欢谈论自己的事业,她便装出耐心倾听,虚心求教的样子。
见面结束后,江衾影很少遇到对她死缠烂打的男人,一方面是有婚恋公司从中介入协调,另一方面这些高净值男人也比较有“腔调”,毕竟见多识广,她再年轻漂亮又怎样,犯不着放下身段去追,选择多的是。
当婚托这活儿,江衾影是瞒着父母去做的,在她五花八门的兼职里,坦白说婚托来钱最快也最轻松,早前她周末两天最多可以赶十场,见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时候她还感慨,自己不过 23 的年纪,却彷佛活了 33 载,随着后来她有了法语外教和拉丁舞教学的稳定兼职后,婚托便做得少了,每个月可能就这么一次。
她内心里不想赚这种快钱。
在一些年轻女孩眼里,当婚托能让人涨见识,开眼界,运气好的话攀上个高枝就翻身跨越阶层了,毕竟接触的都是世俗层面上的成功男人,只能说人各有志,江衾影谈不上说嗤之以鼻,但内心清醒,攀附他人是要付出自由的代价,而有些见识和眼界真的没那么重要,反倒是能保有一颗纯粹的心,幸运至极。
可惜啊,她心没那么纯粹了。
又过了两天,江衾影接到了个电话。
“你好,请问是江衾影吗?”
“你好,我是。”
“我是 IGV 资本的 HR,我叫 Uki,很高兴收到你投递过来的简历,想跟你聊聊,请问现在方便吗?”
“方便,请说。”
对方电话里简单介绍了一下商务助理的职位要求,随后便开门见山,考察她的法语和英语水平,江衾影从容自若地应对。
对她而言,面试就跟吃饭一样寻常,面多了,已经不再有紧张,拘谨的心理。
何况,这面试成就成,不成她也不可惜。
有来有回地交流了一会儿,江衾影透过 HR 前后语气的转变,能感受到 HR 对她挺满意的。
聊到最后。
“江小姐,你这边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
江衾影略略思考了下,说道:“有两个问题要劳烦你帮忙解答一下,第一,我想知道工作内容是否涉及那种外围公关,高端伴游?”
“这个你放心,完全不涉及,我们就只是常规的商务接待工作。”
“好的,第二,我想了解这份工作的工作时间和时长。”
HR 说:“工作时间是跟着我们的外商投资人的行程走,至于工作时长我们会尽量把控在八小时以内,但因为这份工作比较特殊,为了接待好我们的投资人,希望你能二十四小时待命,超出八小时以外的工作时间,我们会给予加班费补偿。”
“好的,那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谢谢你。”
HR 直接跟她约第二轮面试的时间,需要现场面试。
江衾影心想,一个兼职职位还要面两轮,有点浪费她时间,不过看在酬劳可观,她应下了。
过了两天,江衾影去 IGV 面试,她穿了套知识风 LOOK,白色针织衫搭配灰色西裤,中筒靴包裹西裤,外穿一件灰色大衣,还戴了贝雷帽,整个人有种温柔感和松弛感。
IGV 她先前搜了搜,大致了解了下,一份兼职而已,她只要知道这公司正规,靠谱就够了,却没想到 IGV 原来实力不凡,公司大楼坐落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办公楼内部装修该气派的气派,该人性化的人性化,所见的这家公司的职员个个精英范都很足。
Uki 接待了她,两人客套几句后,Uki 让她在会议室稍等片刻。
面试官是 IGV 的商务总监,看似三十五六的年纪,长相周正,江衾影见他推门进来后,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快速打量了她一圈,目光还算正经。
这商务总监自我介绍说叫 Steven,面试开始后同样先考察她的语言水平,尤其是法语,江衾影听出来了这位商务总监法语不怎么样,猜想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招聘双语商务助理的原因。
整个面试很顺利,跟总监聊完后,江衾影又等了一会儿,Uki 进来微笑地告诉她,她应聘成功了。
这结果意料之中,江衾影不卑不亢地道谢。
接着便是跟 HR 谈薪酬,谈合同事宜,不再话下。
面试结束后江衾影准备打道回府,她今天没兼职活儿,想趁早回家补补眠。
走出大楼,沿着大楼外立面走着,她看到大楼玻璃里自己的影子,不禁驻足瞧了一会儿,突然转了主意,转道沿着马路散步去。
可不能浪费了这一身姣好的打扮。
她的很多兼职工作需要化全妆,比如模特,不过那是别人来给她化,而她从家里去拍摄场地往往一身宽松舒适穿搭,顶着一个鸭舌帽外加一个口罩就出门了,一挤入人流中便跟芸芸众生一样普通。
除去工作需要,她平时基本不会化妆,有这时间她宁可多睡点觉,多刷刷网页看看赚钱机会,好像她现在的生活方式都是为了赚钱而妥协,比如以前爱喝拿铁的她,现在只会喝美式,并且不加糖,因为要保持身材,以前爱看电影的她,现在只会花大幅时间去学语言课程......
以前的风花雪月最终要用现在的弹尽精竭来偿还。
她讨厌现在目的性极强的生活方式,却一时无力改变。
可能是今天面试比较顺利,让她决定嘉奖一下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滨江大道.
高中时期周末她经常跟同学相约骑行,从浦西坐轮渡到歇浦路渡口,一路往南骑到南浦大桥,看到过绝美的落日余晖,金橙色跟城市建筑相得益彰,也看到过璀璨迷人的夜景,浪漫又梦幻,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满眼里都是清澈的愚蠢。
她清楚自己其实比绝大多数年轻人起点高,这个城市多得是每月赚几千块缴完房租后勉强糊口的打工人,多的是工作时间长投入心血多报酬却远不及她的上班族,她自然没有怨天尤人,
只不过对未来同样迷茫。
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奋斗的概念,以前她就不觉得心安理得地享受父母的庇护,理所当然地躺平享乐有什么不对,反正父母乐意,家底又厚,别人只能羡慕没法指摘。
如今,家底没了,她也没了躺平的资格。
从云端跌入泥土,从奢入俭,现在去谈其中的心路历程在人看来一定觉得矫情无比,她也觉得,所以从不跟人聊以前,也屏蔽了光鲜时期的同学朋友。
虽和过去划了界限,可她依然怀念,她已经不敢奢望爸爸能重回巅峰,两年的打工经历也令她意识到靠自己更是不可能,难道靠打零工赚钱恢复她开豪车住豪宅周游世界的生活吗?真天方夜谭。
放不下过去那优越的生活,现在自己又没能力创造,却又不甘就此认命。
她才 23 岁凭什么认命。
欲望大于能力,加上现实惨烈的打磨,内心在撕扯。
黄浦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都有靠岸的一天,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岸在哪里。
江衾影突然觉得来这里漫步也许是错的,对于前路清晰的人来说看看广阔看看繁华是一种休闲和放松,可对于前路迷茫的人来说,纯属自讨没趣,还不如回家睡大觉!
正沉浸在心事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凑到她跟前,“Hello 小姐姐,Hello。”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衾影停下脚步,偏过头只见一个跟她差不多个子的男生,偏瘦,头发半长半卷梳了中分,戴着副无框眼镜,脖子上挂着个照相机。
男生解释:“小姐姐你好,打扰了,注意到你好一会儿了,那个,我是个街拍摄影师,能给你拍几张照片吗?”
江衾影下意识地拒绝,“谢谢你,不用。”
男生许是很少遇到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一时错愕,见她转头要走,又试着再争取,递上手机到她眼前,“小姐姐,可以等一下吗?你可以先看看我的作品,我是专门给陌生人拍照的,不收费,就觉得你长得好美,穿得也好有气场,想给你拍几张照。”
江衾影看了一眼他的手机,是一个抖音主页,视频封面全是帅哥美女,她又见那男生衣领上别着个收音麦,顿时明白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拍,谢谢你。”她仍是礼貌地拒绝。
男生一脸尴尬,转头看向一个方向,江衾影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见到原来五米开外还有个女生举着手机拍他们,她立马警惕起来,但懒得跟人计较,只转头快步往前走去,所幸那男生没再跟过来。
不想拍的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要工作之外的镜头曝光,她对刻意的摆拍有些厌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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