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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扶歌思虑片刻，又笑问道：“穆神医有没有说过，为何要给我戴面具？”
　　菱夏点了点头，“师父说，你是个逃兵，外面在通缉，不能让官兵发现我们窝藏罪犯。”
　　新帝登基，朝廷根基不稳，不要说是逃兵，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少有人下功夫追捕，穆轻舟这个老狐狸对世事一向是旁观者清，这样的理由，不过是用来骗菱夏这小丫头的借口罢了。
　　看来他早就发现了什么，是自己太过大意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该纠结这些。
　　李扶歌又笑道，“那就麻烦菱夏帮我找一面面具，如何？”
　　“好。”菱夏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李扶歌看着菱夏进了穆轻舟的房间，在一架柜子面前翻找着。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窗外澄澈的雪景一望无际，天光映进屋内，一片清明纯净。李扶歌静静地站在门外，若有所思地摩梭着指节，筹谋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穆轻舟所居，是千云山内一处废弃的荒园，他四处漂泊，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个月，不过这次倒为自己这个濒死之人破了例。
　　荒园经他稍微打理，勉强能够住人，是个隐居的好地方，那被捡来的人被安置在偏堂，离他们的院子不过几步之遥。
　　穆轻舟所制的面具栩栩如生，且一面可值千金。在此之前，李扶歌早就听过江湖上人皮面具的传闻，只是直到今日戴上，才信以为真。
　　这以假乱真的程度，若是学来这门手艺，怕是以后都不必担心会被追捕了。
　　李扶歌女扮男装，戴上了一张寻常男子的脸，掀帘进了偏堂。
　　她一进门，便爽朗地笑道：“这位先生，我是穆神医的徒弟阿三，师父他出门买药去了，让我先来照料你。”
　　那男人正靠在枕椅上，身形短小精悍，皮肤黝黑，穿着一身寻常猎户的装束，面色苍白，看着有些虚弱。
　　他看着李扶歌进来，有些手足无措地应了一声，随后笑道：“我叫王盛。”
　　“王大哥好。”李扶歌笑盈盈的在他一旁坐了，摆出十分随和的模样，扯家常般的问道，“王大哥是做什么的？怎么一大早在山里受了伤？”
　　“我是山里的猎户，昨夜下雪，山路不大好走，打猎时滑倒伤了腿，被困在雪地里，冻伤又复发。幸好碰见了神医，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丢在那儿了。”王盛憨厚地笑道。
　　李扶歌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知王大哥是晕倒在了何处？这山上时常有狼群出没，你能幸免于难，真是好福气啊。”
　　王盛一愣，挠了挠头道：“是龙关崖底下。听你这么一说，我昨晚好像确实听过狼叫声，只是当时头昏脑涨的，记不清了。”
　　李扶歌听到“龙关崖”三字微微一愣，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龙关崖底下就是沁江，道路泥泞不堪，确实不太好走。”
　　“是啊，那地方……地上全是血，看着怪瘆人的……之前还有官兵来找什么，这几日倒没有了。”王盛有些后怕地嘟囔tຊ着。
　　官兵——
　　李扶歌皱起眉来。
　　当时坠崖的只有她一人，若说官兵来找什么，定然是自己。
　　当日皇城禁军倾巢出动，她跳下龙关崖后，高冕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搜寻尸体。
　　夜色浓重，大雨滂沱，崖底的一具残躯引来几队追兵苦苦搜寻……
　　李扶歌心中愈觉沉重，彼时穆轻舟看着这样的阵仗，怎么可能不会起疑。
　　可即便如此，他也冒着这样的风险将自己带了回来，又嘱咐菱夏人皮面具一事，他想的比自己这个真正的逃犯还要周全。
　　难道他与二哥几年的交情，竟足以让他为李家人不惜以命犯险吗？
　　她心中虽如波涛暗涌，面上却未露半分，仍是和善地笑道：“我的医术虽不及师父，却对冻伤颇有了解，不如让我给王大哥再看一眼？”
　　王盛迟疑了一瞬，又憨笑道：“只要阿五兄弟不嫌弃我，我自然是希望多看看的。”
　　李扶歌笑着点了点头，蹲身去查看他的腿。
　　全脚一直蔓延至小腿前侧，皮肤溃烂模糊，苍白一片，透着暗暗的青蓝。
　　这确实是长年累积的冻伤，只是不像一个猎户该有的程度，倒像是——军营里练出来的。除此之外，此人肌肉精瘦，孔武有力，定然是习武之人。
　　虽说一个猎户会些武功也不算奇怪，但，这些事情加在一起，未免太过巧合。
　　“王大哥伤得不轻，除地榆草之外，其他药草恐怕难以见效。”李扶歌淡淡道。
　　王盛一笑，“方才穆神医也是这样说的。”
　　“是吗，”李扶歌笑道，“那看来只能等师父回来了。”
　　王盛点了点头，又连忙道：“多谢阿五兄弟。”
　　“无妨。”李扶歌摆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王大哥休息了，若有什么事，只管叫我，我就在正堂。”
　　王盛应了几声，李扶歌便默然退了出去。
　　千云山此夜，罕见的没有下雪。
　　轻柔的白纱将窗子遮得严严实实，窗外雪海无边，雪光混着朦胧的月色横斜下来，光中，一缕尘埃飘曳。
　　细微的声响渐渐从不远处传来。
　　与此同时，剑架之上，一道月光斜落，星旂剑剑鞘生出一片凛冽的寒光，常年征战的血与沙，似乎渗进了这层层叠叠的铜铁肌理，在那纵横交错的雕凤纹间，尽是无声的凝重。
　　星旂纷电举，日羽肃天行。
　　宸玉将军贴身佩剑——星旂。四年前，李扶歌首立战功，围困之中带三千兵马突袭了敌军大营，大胜而归。
　　星旂剑同赐封的御旨一起，从定京煌煌太和殿，到燕北边塞将军帐中，横跨整个大燕，握进了李扶歌的掌间。
　　吹毛断发，削铁无声，千金难得一见。她便是带着这把剑，吹过了四载边关的长风，踏遍了塞北茫茫的雪域，连同她头上的名号一般，成为了习武之人心中所向。
　　即便稍有耳闻，也不会认错。
　　王猛按住如雷鼓动的心胀——李扶歌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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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中，几不可闻的窸窣声渐渐远去，只剩小院外黑衣男子用袖笛吹出的鸟鸣。
　　片刻，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郊野，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苍鹰。
　　黑衣男子上前，让那只鹰落在了他的肩头，黑褐色的羽毛在月光中熠熠生辉，那打理的极好的利爪之上，一段细小的信筒格外显眼。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信筒打开，又从袖中抽出了一段布帛。而就在那刹那，几支飞镖忽然从身后破空而来！
　　风声隐隐呼啸，男子偏头的一刻，瞳孔骤缩！
　　他瞬时仰身一躲。
　　飞镖穿透苍鹰，暴血而出，斜刺进身后的石块，刹那间雪碎石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