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是作为荣誉校友回来做演讲的,演讲时,台下坐满了她的学妹,灯光一打,她恍惚间竟想到了她刚入校的那一天。“作为一名法律人,我没有一天不为我身上穿的这身制服而骄傲。但我不得不说,这身衣服带来荣誉的同时,它也带来了常人难以理解的责任。”“查清真相的责任,维护法律尊严的责任,让委托人重新开始人生的责任。”她望见了台下的温敬,忽地一笑。“这条路真的很难,很难。但我希望,在这条路上的每个人都能携手共进,一同维护法律的尊严,法律人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因为走上真相的道理,就是走向光明的道路!”
大学时候,仅有的几次见面就是如此。他们分属在不同的辩论队,同样都是4辩,可他每次对她辩论的时候,都没有看过她,低着头紧盯着地面。结束后握手,他也是飞快地碰了一下,转身就跑了。当时就惹得她朋友笑她:“你看你把人温敬吓成什么样了。”盛今昭当时没在意,想着也许是他内向,可上次她去看了温敬的庭审。温敬在台上气势全开,无论是面对法官,还是面对对面律师都丝毫不虚,口齿清楚,气势澎湃。
宋绪手一合拢,眼底多了几分嘲意。“你的意思是,我们警察办案不严?”盛今昭一哽,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她的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埋怨。若是警察能在案发现场发现DNA,若是警察能在监控里看见陈天的身影,若是警察能说动证人作证。那么一切会不会早就结束了?见盛今昭这迟疑的表情,宋绪也是嗤笑一声,将手里的报告往桌上一扔。“这个案件我们刑警队上下看了少说也有五十遍,有些警员甚至都能背出来了。你以为我们不想查吗?陈天的办公室,四十平方,我们的警员从里之外,以平方为单位,查了至少三遍,没有受害者的DNA。”
还苦口婆心地劝她:“今昭啊,这可是温敬,北京打刑事的第一人。无论如何,哪怕他的加入只带来一点可能性,我也不愿意放弃。”程河都这么说了,盛今昭还能说些什么呢?只好同意了。这次,他们两人一起来到警局,和警员说了身份以及想要见宋绪的目的之后,便被警员领着去了楼上的刑警支队。警员朝一位背对着他们的警察喊道:“宋队,有律师找你!”便见那道背影嗯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
盛今昭一惊。她可是没记错,温敬也算这个律所的合伙人之一了,以他的身份何必接手这个累赘?盛今昭笑容淡了点,婉言谢绝道:“不用了,我们案子已经有两位律师了,我们缺的可不是律师,而是证据。”“这案子也没必要瞒着你,我们现在,一没有物证,二没有人证,唯一愿意作证的人刚才在法庭之上还做了伪证。”“更何况,其实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体育老师自首说是自己一个人干的,时间线等等都对得上,人也已经收押了,是我们不死心,一直在做无用功。”
男人此时正坐在她的对面,垂着眼看书,神情专注而认真,睫毛长而柔软,搭在眼睑上扑闪扑闪的,被灯光染成了温柔的金棕色。盛今昭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盛今昭。”她知道男人是隔壁办公室的律师,但她只知道他被人叫做温律,和她一样也是当刑事律师的。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清楚了。男人也恰时地抬头往她,优越的脸庞对着她时,不能不说是某种大的冲击。盛今昭稳了稳心神,才集中注意力。
“许老师,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听到李芸的声音,许均青抬起头:“李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其实许均青猜也猜得到,李芸来找他,只有可能是为了程羽然。他点了点头:“你进来坐下说吧。”“许老师,我听羽然说了你们的事情了。”“其实从旁人的角度来说,我特别能理解你,真的。”许均青看着她有些微微的惊讶。李芸作为程羽然的朋友,能说出理解他这样的话,是许均青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李芸会在他面前好一顿夸程羽然,然后劝他和程羽然和好。
于是晚饭的时候,便去供销社打了瓶酒回来,一边吃饭一边陪着她喝。“心里实在难受,就喝点酒好好睡一觉。”程羽然不说话,饭也没吃几口,一口接一口闷酒往里灌。知道她心里难受,李芸索性也不劝了。整整一瓶酒,李芸只喝了半杯,剩下的都被程羽然喝了。等吃完饭,程羽然已经醉的七荤八素,李芸把她扶回了宿舍。刚把程羽然扶到床上躺下,李芸便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程羽然的眼睛红红的,有些湿润,她的目光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声音又哑又涩:“均青……”
她一番话说得坦诚又直白,没有弯弯绕绕,倒是让许均青轻松了不少。许均青也笑了笑:“那既然这样的话,书的钱我还是得给你,不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让你给我带书了。”“好,听你的。”葛香蓉和许均青又说了几句话,才和他告别:“行,那我就先走了,下回见。”“下回见。”门外的程羽然骤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拿着铝制的盒子走了进来。她和葛香蓉打了个照面,两个人打了招呼之后葛香蓉便径直离开了。
许均青摆摆手拒绝:“那怎么能行呢,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葛香蓉十分认真的看着他,缓缓开口:“许老师,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其实……其实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喜欢你。”“如果处对象的话,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拿着雪衣豆沙的程羽然刚走到办公室门外,便听到了葛香蓉的话。她的脚步倏然一顿。
可现在,程羽然大口大口的吃着,囫囵吞枣一样,什么味道也尝不出来。大家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工作间走去,李芸也拽上程羽然出了宿舍门。一路上,程羽然低垂着头,整个人都是一副丧气的样子。自打程羽然进滨江机械厂,李芸就认识她了。好几年的朋友,看程羽然这样李芸有些同情,于是提醒她:“现在许老师说不和你处了,那你就不能和当初你们还在处对象的时候那样对人家。”“更不能像这样,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看到许均青朝自己走来,程羽然下意识的扬起一抹笑。程羽然想得很简单,只要许均青还愿意理会她,只要他还愿意和她说话,那他们就还有机会。看到许均青走近,程羽然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均青,早上好。”许均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的道:“你来干什么?”程羽然丝毫没有被他冷淡的态度影响到。她举起自己的两只手,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纸包,另一只手上端着一个带盖的陶瓷缸。“均青,这是我们厂里的菜饼子,味道很好,你尝尝。”
盛今昭当场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声音都往上大了几分。“不可能!你再仔细看看!”宋甜却不肯再望向陈天那个方向,她只是绝望地看了眼母亲,然后像是朵被霜打了的花一样,逐渐地走向了灭亡。“不是他,侵犯我的人是体育老师,你们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来作证?为什么还要伤害我,一次次的……”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犹如夏季的暴雨,来的迅猛。可她的眼底,分明藏着一场龙卷风,正在将她的世界一步步地摧毁。
这刻,法官终于点头示意:“请证人上庭。”话落瞬间,侧门的大门应声而开。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穿着短袖,过瘦的胳膊缩在衣服下,更显得空荡。盛今昭一直目送着她走到证人席上,妄图用这种方式来给她一些心理安慰。毕竟当时找上她的时候,她的家庭已经因为这件事而濒临散架了。她的丈夫埋怨她将唯一的女儿送进戒网瘾学校,觉得这一切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搞得女儿已经抑郁,而他在外面也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