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缘的心彻底堕入冰窖。果然,活不成吗?一抹血泪从眼尾下落,沈缘缘的意识越来越涣散。模糊间,她看到了在门口等着她放学回家的外婆。看到了给她削苹果的小静。听到了宝宝健康洪亮的哭声。泪水彻底汹涌,是泪是血已经分不清,她无比心酸。“缘缘还以为,外婆不要我了……”“外婆,缘缘不要再喜欢裴越川了,缘缘要回家……”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微,血迹顺着床榻滴落,染红了地上的平安符。
裴越川一把夺过她的手术单,撕得粉碎,漫天纸张都化为了雪花。他的声音极其狠厉:“沈缘缘,虎毒还不食子。”“你有什么气朝着我撒,不该拿孩子出气!”沈缘缘心头疲倦到了极致。她竭力想扯出一个表情,却像一堆被风吹散的沙子,连反驳都毫无还手之力。沈缘缘声音极轻,“孩子无辜,那我又做错了什么,让你折磨我那么多年……”说着,她突然注意到了对方的手腕,觉得陌生。只依稀想起,曾经他生日收到她送的手表时,他惊喜万分的摸样。
“裴越川,我们离婚吧,好不好?”裴越川眼底的怒火停住了。沈缘缘绝望地摇了摇头,“裴越川,我不想当裴太太了,也不想当你老婆了。”头一次,裴越川在她的眼里看见望不尽的空洞。印象里,沈缘缘的眼神总是亮着的,看他时,闪烁着无尽的爱意。而她,如今眼神淡漠得仿佛在看陌生人。一字一句中,没有了往日放狠话的威胁和谎言。她是不是在演戏?裴越川情绪翻滚着,通红的眼眶分不出怒意还是其他,说出口的话却寒冰入骨。
这番沉默,却更激起了裴越川的怒火,啪的一声,她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她整个头都偏了过去,脸麻了,嘴角也涌出血腥味。痛意散尽,之前的温情也恍如一场幻梦,如烟云缥缈般,一巴掌扇过来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沈缘缘眼神麻木地盯着他好久。她很累,这些年,这种场景出现过很多次。如果他真的爱她,不会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何况,他根本不爱,说翻了天也不会信她。“所以,你要我怎么做,我一命还一命?”
盛锦想起这话曾出自自己的口,脸一僵,又听那书生继续念道——“还看?那东西都要被你看穿了,就这么宝贝叶听云肚子里的孩子?”“云娘肚子里这个确实宝贝,但我更期待我和阿娴的孩子,我在想,将来我和阿娴的孩子会是什么样,我想要个像她的,跟她一样可爱听话。”……一段接着一段那书生不带一丝感情念着纸上的一段比一段劲爆的内容。宴会厅里,叶听云专程请来的闺中密友一个比一个脸色复杂。
“你看啊,桑思娴再怎么无情,她对你的喜欢肯定也是真的,她要是真对你弟弟有什么,还轮得着你?依我看,她八成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你。”尉迟砚心里一扬,面上却不显。“试探?”“必然是。”盛璟拍着自己的胸脯自信满满。“你以为你自己装的多好?你瞧瞧你这段时日见到她时那割舍不下的劲儿,人家住在别院还巴巴儿的亲自下厨给人家做汤,桑思娴喝了你那么多年的汤,怎么可能喝不出你的手艺?”
一个时辰后,桑思娴一身黑衣出现在长安街某处大门紧闭的铺子内。郑重的朝面前身着华服的人捧着‘白羽’令牌。“白羽之女桑思娴,见过楼主。”……夕阳下,一声破空声惊了林子里的飞鸟。也惊了尉迟砚悬在喉咙口的心。他不敢置信看着身后尘土飞扬的破败屋子,刚要起身,腰身就被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拉住。叶听云像是受了惊,只是一味抱着他哭。“阿寅你别走,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差点以为我就要见不到你了……”
未落的眼泪挂在眼角,桑思娴的心从未这么冷过。尉迟砚也握紧了马鞭,难言的痛意在他心间蔓延。那种即将痛失什么的感觉扰的他心脏发酸。可也只有一瞬。手下人再来汇报叶听云的处境时,他最后的理智全然崩塌,扯下马夫取而代之,恨不得能长了翅膀飞过去。桑思娴想,这辈子她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大抵就是尉迟砚最爱她。马车开到荒凉的寺庙前。车还才停稳,尉迟砚便抓着她下了车。“放心,你的命和云娘一样重要,我不会抛下你,等云娘安全我就去救你。”
他是不想深究叶听云的真面貌,怕坏了他白月光的形象,还是在他心里,她桑思娴就是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毒妇?桑思娴仰着头,极力隐忍着情绪:“当时医馆多的是人,你要是想知道……”“够了!”尉迟砚把碗重重放在床头。“我敬你是我嫂嫂,所以对你加倍的好,这不代表你就能肆意伤害我妻!你明知她有孕,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护住她,我们的孩子就没了!”是啊……他及时赶到护住叶听云,保住了他们的孩子。
说好的一辈子,为什么骗她呢?桑思娴强忍着翻滚的情绪,掌心掐的生疼。刚转身,就见叶听云站在拐角。大抵是看完了全程,她眼底难得没有讽刺,却多了几分势在必得。“你是觉得尉迟砚还会回到你身边吗?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不必。”她错开身前人要走。叶听云却不甘心追上来,将她拽到一处货架前。“怎么?不敢面对现实?”身侧货架摇摇欲坠,经不得半点折腾。叶听云的意图显而易见。桑思娴压根没想同她做这些,奋力挣开她的手想走。
重生后她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还没有好好欣赏过自己在家里打造的工作室。这个loft公寓是之前两家家长担心他们在学校住不惯群居生活,特地买了一个离两人学校折中的房子,空间很大,位置也不错,住起来很舒服。上辈子温以情一直想好好装饰这个温暖的小家,还想设计一个可以录歌的私人工作室,但还没来得及实行,便碰上了周斯越,后来的人生都朝着与自己初心完全背离的方向去了。直到这时温以情这才发现,房间设计的风格就是她曾经最想装潢的样子。
床头的油画日历上显示着今天是2019年7月份。她回到了七年前。正好是她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这时的她正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没有遇见周斯越,可以尽情的跳舞、滑雪、蹦极和享受音乐会,感受着刚刚开始的美好人生。这次,她终于可以重新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口袋里的打火机在隐隐发烫。周老爷子没有计较他如此没有礼貌的行为,而是笑着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几年前那个背叛你的虚荣女人出车祸死了?这倒是个好事,那些爱恨情仇都彻底放下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集团千金,你们趁早结婚,到时候周氏的项目才能更上一层楼,我们才能拿到更多的合同和权力!”周斯越也跟着笑了起来,但笑意不达眼底,只有无尽的冷意,他沉声开口:
“以情的腿因为你受到了二次伤害,你也陪她一起感受一下这种痛苦吧。”周斯越把许青姗绑在了椅子上,切断了别墅里所有的通讯设施和电源,把水和食物都丢进了垃圾桶里。他把别墅钥匙随手从窗边扔了出去。最后漫不经心的离开了这个承载了无数虚伪、痛苦和折磨的地方。至于许青姗,就让她在这暗无天地的牢笼里,慢慢等着伤口流血溃烂、自生自灭,痛苦而死吧。做完了这一切,周斯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脱下了沾满鲜血的外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别墅。
“阿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许青姗的眼泪瞬间流下来了,她双腿止不住的发软,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抱住了周斯越的胳膊,小声的解释着。“我以为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女生,没想到到头来被你骗的团团转啊。”周斯越冷冷的勾起唇,盯着无名指上还没有来得及摘下的婚戒,觉得无比讽刺。“我只是太爱你了才会做这些……我讨厌你的目光分给其他人,讨厌你为温以情分心走神,只想你自始至终都属于我一个人……”
周斯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到发抖,把这些发旧的纸张攥成了一团垃圾。他的心绪一团乱麻。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的打击,导致他在这一刻甚至可以冷静的面对这些荒唐的真相了。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了那些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伤害了真正爱自己的温以情。如果他当年愿意深入去调查真相,说不定很快就能发现很多端倪。这样两人也不会带着仇恨和痛苦的分隔四年,在无数个深夜挂念着彼此。
唐琳十分讨好地端来醒酒汤,“我亲自煮的,你喝一碗。”傅云霆不耐烦地推开碗,“你快走吧,现在我不想见到除了阿遥以外的任何人。”他已经从助理处得知唐琳曾背着他给夏之遥发了很多消息,那些聊天截图还存在他的手机里。之所以没有发作,一方面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夏之遥,另一方面是看在甜甜的份儿上。可唐琳却不依不饶。“云霆,夏之遥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你就从来没想过娶我吗?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所以离开是早有预谋,而非临时起意。他猛然站起身,冲到房间。空空如也。整栋别墅里关于夏之遥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净。除了他送给夏之遥的各种礼物,她的衣服以外,就连傅云霆的衣柜也是空的。他叫来保姆,狠狠地瞪着她。“太太的东西呢?我的东西呢?”保姆吓得发抖,“是太太,说要清理试衣间,东西全......全烧了。”傅云霆脑袋嗡地一下,踉跄着后退几步。他揪住保姆,呵斥道:“胡说!阿遥那么爱我,怎么会那么做?”
说着打开车门。周肆瑾突然俯身将夏之遥圈进怀里,车门顺势被关上。“夏小姐对我的耐心还真是有限。”她抬眼看向他的侧脸,挺直的鼻梁,漂亮的下颌线。不同于傅云霆典型中式的英俊,周肆瑾的脸多了几分雌雄难辨的妖娆气质。周肆瑾的鼻息萦绕在她耳边,惹得她一阵战栗。红色的结婚证交到夏之遥手里,她不禁自嘲地笑笑:“原来是这个手感。”婚礼安排在下月初,沪市最大的酒店。夏之遥起初不想过于张扬。
傅云霆清了清嗓子,“欢迎各位宾客大驾光临,下面我向大家介绍今天的主角——傅甜甜。”傅云霆拉着傅甜甜的手来到巨型蛋糕前站定。切蛋糕的环节是养父母和养女一起,此刻夏之遥的位置却空空如也。夏之遥呢?“还是我来吧。”唐琳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前面,接过佣人递来的刀。有人说出众人的疑惑:“我没记错的话傅太太另有其人吧?”“这是谁啊?倒是一副女主人的打扮。”“你们有没有发现,傅家领养的孩子和这个女人有七分相似?”
傅云霆从睡梦中惊醒,臂弯里是沉睡的唐琳。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和夏之遥依偎在一起看星星。可下一秒,天空变得漆黑一片。他身边的夏之遥也不见踪影。他在梦里急得满头大汗,四处寻找。“阿遥!”唐琳迷迷糊糊地挣开眼睛,娇嗔道:“云霆,你吵醒人家了。”傅云霆顿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推开唐琳,胡乱套上衣服。路上他给家族律师打去电话,“民政局一开门就去办理结婚证,一刻也不要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