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城站起身,“那我先走了。”男人温柔的抚摸着墓碑,然后慢慢的转身想要离开。苏夫人唤住了他,给了他一本日记本。“这是苏眠留下的,我在她的抽屉里面找到的,这个孩子真的傻,她也是真的爱你,把你当做了全部的事情。”苏夫人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她了。”————晚上,顾北城坐在沙发上,听着徐训读着日记里面的文字。写着少女的心事。从初见到迷恋到大学,尤其是听到那一句,“我怕我后背上有疤痕,他会觉得我不好看了。”
他的一双儿女。是他知道的太晚了。阿眠,你当时心里也是这么疼吗?顾北城伸手抚着胸口的位置,这里面疼的厉害,牙关紧咬,“把苏清染带下去,摘除她的一颗肾脏跟子宫。”“是。”立刻有保镖走过来,将苏清染拖下去。苏清染挣扎着,“不要啊北城,北城不是我做的,都是谢文钦,是他做的,我只是被迫,北城,北城我是爱你的你忘了吗?是我救了你,你说过会照顾我的,北城你原谅我吧。”苏清染抱住了男人的腿,哭喊着。
她从他的印堂里看到了发黑的氤氲。他中了蛇蛊。从头至尾,他都被玉珠瑶这条黑蛇精控制了心神六魄。璇玑很快参透御君临丧失人性的理由,他早就被玉珠瑶一手掌握,他犯下的种种残酷暴行并非是真正的御君临所为。他也是受害者。因为内心煎熬,太过痛苦,所以他把她忘了……“皇上你龙体欠央,璇玑为你下一道安神药,好好睡上一觉。”璇玑?她是说她就叫做璇玑吗?!御君临就像被人催眠了一般,突然倒在了璇玑的怀中,看似弱瘦的璇玑竟然稳稳的抱住了御君临。
她走到男人的跟前,用手触碰他英俊的脸。往日他都会痴痴地望着她,而今日,他竟然把她的手给拉了下去,“瑶儿,你痛失的胞宫,朕给你找回来。”他在说什么?!“朕找到了神医,她能为你重生胞宫。”御君临将玉珠瑶的身体正对璇玑。当璇玑蒙着面纱的脸进入玉珠瑶的一双眼眸,她看到了她的蛇眼显现出红色的瞳仁。那是黑蛇精的标志。他们嗜血成形,万年以来,都以吸食人类的精气练就邪魔外道。
他怎么能杀死那些忠心耿耿跟随他多年,一同守卫西夏的忠臣们?!御君临突然身体摇晃,小太监赶紧将他扶稳,“皇上,皇上,你哪儿不舒服,奴才给你去取药。”御君临脸色都变得刷白。“小安子,是真的吗?是朕杀死了关得凯、钱震宁、鲁达旺一干人等吗?”小安子不敢点头。这些御君临嗜血杀戮的日子里面,谁也不敢对御君临恶魔般的所作所为说出半个不敬的字儿。因为说错一句,就可能人头落地。
“让我等再久,我也甘愿,只要姑娘来了,等待的时辰便值得了。”他的嘴总是那么甜。不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她曾夜夜临听,深深沉迷。曾祖父和她说过,人间男人枕边的甜言蜜语是毒,以前她不信,现在却已追悔莫及。“公子可否告诉我,你求我夜晚想见所为何事?”御君临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和他说话的口吻总是在潜移默化中划开一条鸿沟,一条不能让他逾越的界限。他生怕他告诉她,他是当今圣上会吓坏她。
太和殿上,御君临问着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不敢怠慢,“奴才命人调查得千真万切,皇城来了一位女神医,不管是何等疑难杂症,只要经过这位女神医的妙手回春,就是断了气的都能起死回生。”“好,那朕一定要见见她。”御君临微服私访,亲自来到了璇姑娘的药房。今日药房的生意还是那么好。不管男女老少,都非常喜欢这位璇姑娘,御君临即使微服寻访也掩盖不了他出众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形。百姓们不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倘若有机会,只要除却玉珠瑶,他就能扶摇直上,坐上黑蛇精首领之位。“小奴不敢,小奴只是善意提醒皇后娘娘,御君临虽然被你的蛇蛊迷惑,但他时有清醒的时候,一旦追究皇后娘娘没有生育子嗣的能力,怕是这皇后之位就坐不稳了。”玉珠瑶脸色一沉,这些日子,表面上看御君临为她荒废朝纲,成日与她纸醉金迷,但是他的确说起过,“瑶儿,朕想与你有个孩子,朕要龙子继位。”当初若不是为了彻底除却璇玑那只白蛇精,她也不会撒下没了胞宫的谎,现在要圆回来,必须找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骗取御君临相信,她的胞宫可以再生,她可以为他亲身生儿育女。
玉珠瑶倒是一点都不惊慌,反而蹲下身去,一手顶起璇玑的下颚,曾经惊为天人的容颜如今已经烂成半张脸。“璇玑啊璇玑,你真是个可怜虫,爱了他千年,等了他千年,可他终究是个愚蠢的人类,他杀你娘亲,挖你血脏,如斯人畜东西,莫非时至今日,你还不悔爱着他?”璇玑心脏跳动。真是极为讽刺,事到如今,只要想起御君临三个字,仍是让她的身心剧痛。玉珠瑶掐紧璇玑的下颚,似乎都能听到骨肉咔嚓作响的声音。
谁也发现不了她嘴角扬着的是一抹阴寒入骨的邪笑。“你个傻丫头,蛇精你也要可怜?她可是差点要了你和孩儿的命。御君临望着玉珠瑶的眼,每一次与她对视,他仿佛就忘却了其他所有,忘记了曾经的情爱,忘记曾经的誓约。璇玑是谁……他早已记忆混沌……“瑶儿只是不想伤害了无辜的好人,璇玑姐姐现在在哪儿,瑶儿想去见见她。”御君临不喜欢她这个提议,“妖孽已经死了,瑶儿,只要你醒来,朕已足以。”
——璇玑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上足足七日。娘亲死了。死无全尸,只剩尸骨。她无泪,也无吟,听着从地面上传来的脚步声,很大的阵仗,又是那群魔鬼来了。“蛇也懂情?!”如此熟悉的话音,璇玑认得。曾几何时这声音只在她耳边温柔低喃,对她嘘寒问暖,对她诉说钟情。璇玑啊璇玑。曾经甜蜜的回忆,便是如今断肠的毒药。你还在渴望这无情的男人忏悔自己犯下的罪孽吗?!“如果你懂的话,也就不会如此狠心,亲眼看着自己亲娘死去,蛇……果然是蛇……”
御君临故意不让江烟一次死去,一天刷去她的左臂,一天刷去她的右臂,如斯反复。残酷至极。璇玑被摁在地上。自残就对她用刑,昏迷了就用冷水将她泼醒,御君临要她亲眼看着酷刑反复。直到璇玑嘶叫到嗓子失声,再也无法叫喊。直到江烟绑在铁架上,最后的容颜逐渐变成一堆血骨。“娘……娘……我爱错了人,璇玑爱错了人……”
她只能用肩匍匐前进,只为爬到娘亲的跟前,江烟血水满目,看着可怜的女儿艰苦残动。“我的儿,我的女儿……”“妖孽,还不现形!!”一只金靴踩在璇玑的背上,满是疮口的身体痛得蜷缩。她不是蛇啊,她要如何才能变成蛇给他们看?!“皇上,您看这蛇精诡计多端,即使亲娘去了大半条命,也不愿蜕变人形,可见她歹心肠毒,执意要皇后和龙子黄泉作陪!”“皇上,此蛇精毫无悔改之意,再迟疑,皇后及龙子当真就要驾鹤西去了。”
她的女儿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们这些畜生,你们这些人畜不如的禽兽!!”“璇玑,我的女儿,放了我女儿。”母女两母女情深,十多年来,彼此相依为命,江烟看向那立在面前的明黄色的身影:“皇上,你怎能这样对我女儿,你可还曾记得你亲自莅临贱民草舍,请求我将璇玑交托给你,你说过会爱她护她一生一世?”江烟的质问,动摇不了御君临丝毫的神色。他动了动那薄情的唇:“是朕看走了眼。”
“沈在在还没回来吗?”小婢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老爷,赵夫人说了,不许去找。”听见这话,李怀远不动声色,但心里其实已经恼了。他带了几个人出门。市集的丝绸店来了新料子,远远看见李怀远,便不断朝他招手。“李大人,新来的蜀锦,给赵夫人准备准备,一定能讨她开心!”他一挥手便买下了所有存货。旁边一对新人你侬我侬,买下一匹布料后,郎君不忘叮嘱,“麻烦给布匹加上我家娘子的印金......”
他却想起了昨儿夜里,沈在在一双柔荑撑在枣树下,那一截蜂腰,来回晃。只有盈盈一握,好像稍微用力,便会断了。远不是赵令容可以比的。他渐渐没了心气神,底下赵令容也意识到了什么。李怀远被赵令容轰出来,胃里一阵阵的翻滚,难受得他脸色青白。他想起了沈在在煮的解酒汤。心急火燎的便来到了西厢房,可当他踏进门楣,便觉得不对劲。院子里静谧得,没有点生机。他蓦然想起沈在在说的话,连忙推开门,却看见房间了干干净净。
“和夫人说一下,今夜我还得去西厢房,早点把尊公交代的事情做了,免得遭他记挂,落个皮肉痛......”说完,脸上的喜色更盛。只不过,李府内有人却是不开心了。自从看到西厢房又挂起红纱灯笼,赵令容的脸色阴郁得像江南的梅雨。“乐不思蜀是吧......”而沈在在,她见院门前的那两只红灯笼,心倒是不慌。适才她又收到家书,原来她哥哥立下赫赫军功,如今已经贵为虎贲中郎将,执掌禁卫,深得皇上宠信。
黄绿色的枣花,雨停后,满庭院都是残瓣。沈在在红了眼睛,她自然知道这枣树是什么意思。“枣花纂纂垂碧涧,朱实凌还幰。”李怀远恼了,誓要给沈在在肚子留个子嗣,给李家一个欣欣向荣。沈在在不安的踱步。当天夜里,李怀远喝的醉醺醺,让人砸了西厢房门。他的手沾了些许花酒。烛火摇曳,隐隐约约的泛着光,倒映着他阴戾的眼神。“你跑去尊公那里说三道四,不就是要我陪你吗?”“装什么清高。”
“你为什么把云锦退了回来?气我说了你几句?”“云锦可是最好的丝绸,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挑的吗?”看着李怀远冠冕堂皇的话,沈在在有些恍惚,他的谎话如此信手拈来吗?不知道对自己,说了多少哄骗的谎话......“东西太贵重,无故不敢受。”沈在在也下意识扯了个谎,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不再对李怀远敞开心扉了。真好!可惜,每每这时候,赵令容总要来横插一脚。她带着退回的云锦,扮上怯生生的神态,“夫君,阿嫂定是恼我,在她的东西上,加了我的印金......”
“你疯了!就因为你这簪子,害得令容受了一肚子委屈,我看早点丢了好!”沈在在手掌的地上拼命的扫着,想归拢些粉末。可什么都没了。“没了,没了,一切都结束了......”猩红的眼睛里,爱意已经所剩无几。
“景浩!”沈小小扯着顾浩然的衣角,摇了摇头,顾景浩忍住心里的怒火没有再开口。站稳之后,沈小小神情冷清地看着沈清,冷冷开口,“沈清,我没有欠过你什么,你自己要学坏,不管爸爸在不在你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别把一切推倒爸爸过世这件事上!我告诉你,你在我心里就跟一个无赖!可怜虫没有什么两样,只会把一切都怪到别人头上,是我让你去赌博的吗?是我让你去犯事的吗?当初我为了你没了眼角膜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谢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