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萧父还在反问。沈枝雪却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根本站不住,勉强扶住身旁的大树,才支撑着身体踉跄离开。屋内的傅凌砚听到动静,拉开门,只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心中一紧:“槿月!”沈枝雪听见了,却连头也没回,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萧王府。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去面对这样的真相。黑夜如墨。沈枝雪失魂落魄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走着,不知何时鞋子跑掉了一只,脚也被粗粝的沙石磨破。
林芳瑶再也装不下去,大声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们自己逼走了她!”苍冥和萧七身形都是一顿。林芳瑶看到了希望,又想打感情牌:“苍冥,还记得你和我双修的时候,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呀,你是爱我的对不对?没有云清意,我们可以结为道侣……”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苍冥伸手掐住了脖颈。苍冥冷漠地盯着她:“和我结为道侣?你配吗?”林芳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艰难发出声音:“可是……你说过……会对我好……”
苍冥低低笑了起来:“我不会杀你,不但不会杀,我还要你好好活着!这辈子,我要你生不如死……”林芳瑶从未见过这样的苍冥。就算把她当做替身时,苍冥也是痴痴地望着她,把她捧在手心,生怕她这张和云清意相像的脸受到损伤,而不是像现在,满身杀气宛如恶魔!她彻底慌了神:“不要,你放了我……蓬莱是修仙正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苍冥却是笑了。“蓬莱是修仙正道,可你私通邪祟害蓬莱,还想害死清意,你就该死!”
好像解脱了什么重担一样。他怔怔地,双手着魔似的用力扣住自己鲜血淋漓的心口,前所未有的痛彻心扉。他终于深刻认识到,云清意真的不要他了。“啊!”耳边,林芳瑶的惨叫声响起,几乎震破耳膜。“救命!不要,好疼,萧七师兄不要!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是被暗算的,不是我!”林芳瑶被用力扣住脑袋,双眼都是泪的哀求萧七。而萧七满眼血红,近乎仇恨地盯着林芳瑶,见她一直在喊冤枉,竟然勾起嘴角笑了笑。
然而没有人再相信她,她被一把薅住头发,拖到了后山。后山,大长老姗姗来迟。见林芳瑶被拖着惨叫着过来,蓬莱弟子一阵骚乱,却只是挑了挑眉。3“安静。”大长老声音威严。“无关的事稍后再说,我蓬莱的大事不容耽搁!”大长老话落,后山顿时安静下来。他点点头,挥手,后山顿时轰隆一声,一块石碑猛然拔地而起。“祖师曾留下指引,谁修成了无情道法,这无情道碑上便会出现她的名字,预示着修仙界盛世大兴!”
“十年前我什么都不懂就能逼死她,现在更加容易!”“等我重新拿回灵根,就能把孩子培养成真正的天生灵种,到时候我就是蓬莱最受宠爱的人!”一句句话,像是惊雷砸在苍冥的心底。林芳瑶是什么意思?她说她是挖了别人的灵根?9她还说十年前是她故意泄露蓬莱的位置,害得清意差点死去?她肚子里不是真正的天生灵种?她还想要彻底逼死云清意?每在心里反问一句,苍冥的怒意就更甚一筹。殿内,林芳瑶压下当年抽灵根时,那个不甘死去孩子的怨魂,然后弄乱了本就凌乱的头发。
大长老吩咐完,传音玉就暗淡下来。死寂的疗养灵泉旁,萧七又是一句:“是不是云清意擅闯了后山禁地?”后山是蓬莱先祖的墓穴,平常不许人出入的。要是云清意为了躲避搜索触发了禁制,惊动大长老,倒是很有可能。三人对视一眼,苍冥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说道:“有可能。”他心里隐隐希望,一定要是这样。9片刻后,蓬莱的弟子全部集结在后山,大长老却迟迟没到。萧七等了一会,心头实在烦躁,视线看到主殿那边,想起什么来说道:“芳瑶师妹入门好像还没拜见过大长老,我去带她过来。”
染着些许凉意的手伸进衣服里,驾轻就熟的点着火。不过片刻,于莫庭便沉沦在诱人的夜色之中,脑子热成了一团浆糊,只能茫然的跟随女人陷入茫茫大海,颠簸晃荡。……翌日下午,于莫庭是被饿醒的。他揉着睡眼套上衣服起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有了裴云鸢的踪影。餐桌上,只有一份温热的煎饺,外加一张留有她字迹的纸条——【桌上的饺子要是冷了就热一热,康复治疗我自己去,你去宴会,我这边结束了就去找你,别紧张,我保证你会成功。】
她倔强的看着于莫庭,固执的还要伸手去拉他,于莫庭却再次不留情面的躲开。裴司鸢一双眸子肉眼可见的失了光彩。明明从前,只要她一伸手就会得到回应的……哪怕是骗人,就不能……一直骗下去吗?裴父裴母来了,有些话于莫庭当着长辈们的面说不出口,这裴家,他也没法再待。正当他思考着该怎么开口时,就见裴云鸢径直走进来拉住了他的手:“我记忆还没恢复,在这住不习惯,就不多叨扰了,您二位早些睡。”
裴云鸢握住他的手掌,盖住他的不安,眼眶愈发红润:“对不起,我来晚了……”这一幕,却刺的裴司鸢心头生疼。借着上头的酒精,她站起身,口无遮拦的怒吼:“凭什么你一回来就什么都是你的。”“爸妈偏爱你,莫庭哥心里只有你,公司也是你的!我呢?我算什么?”她喉咙哑的厉害,眼眶酸胀发红,死死盯着那张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脸,痛苦至极。“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死在那场空难里?你为什么还能回来!”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气里是道不尽的心酸。“自云鸢回来后,伯母就没和她好好相处过,你看你也才回来,要不今晚你们就睡在裴家吧……”睡裴家?于莫庭为难的脸都要拧成一团了。睡在裴家就意味着还要见裴司鸢,他委实是不想再和她打交道。想了想,他给了个择中的建议:“要不我和云鸢姐说说,今天她睡裴家?不然多麻烦啊……”他话还没说完,裴母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去接机前,我已经让家里的保姆把客房收拾好了,洗漱用品都是新的,你看你回去也是麻烦,不如就在这儿吧。”
她闷闷皱眉,面色古怪。裴母忙催着她进门:“你还知道回来,赶紧的,就等你回来吃饭了。”闻声,裴司鸢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脱了外套进门洗手坐到餐桌前。这顿接风宴终于拉开了序幕。裴父看着这一大家子,一颗心落了下去,视线又落到于莫庭身上。“莫庭啊,听说这三年你在国外还能把于氏打理的井井有条啊,短短三年时间就让于氏重回巅峰,我身边人见着我都要跟我夸你厉害呢。”于莫庭谦虚低头,不卑不亢:“伯父谬赞了,这三年云鸢姐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她,我做不到的。”
“陷进去?”她低低呢喃着这三个字,没忍住自嘲的笑出了声。她早就无法自拔的陷进去了啊,早几年一头栽在于莫庭身上,这几年越陷越深,她根本就没抽身出来过……玩玩而已的,自始至终都是他于莫庭。他不喜欢她,他眼里从来都只有裴云鸢,无论她对他多好,他都不喜欢……
每天都有不少男生,趁着沈雪鸢不在,往她课桌里塞情书和礼物。他莫名觉得碍眼,在教室空无一人时,将她的情书全部撕得稀巴烂。课堂上,他正半眯着眼补觉,一股若有若无的少女幽香钻进他的鼻腔。他睁开眼睛,就对上沈雪鸢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你的眼睛好漂亮,像玻璃珠。”漂亮?靳司臣听到的这话只想笑,如今的他,半边脸缠着白纱布,半边脸是狰狞的伤疤,每次看镜子,他自己都嫌恶心。而她居然说他漂亮?
……靳司臣有个秘密,他并不是因为追洛盈出车祸才导致的性情大变。而是他本身就是个阴暗、易妒、自私,卑劣的人。作为靳家培养的继承人,他从小就被各种规矩束缚着,要做一个端方有礼,高风亮节的谦谦君子。可人生越是被压抑束缚,越是不可控制朝着相悖的方向走。高中时,他因为赛车,毁了容,瘸了腿。靳家人怕有损家族声誉,匆忙将他转到了星城的一所重点高中。他觉得好笑,这里的人穿着廉价的衣服,还有脸对着他的外貌和腿、指指点点。
“不怕,因为我不再是无依无靠了,我有你,有沈家。”沈时宴摸了摸她的头:“好,我会让人安排,不会让靳司臣有机会靠近你的。”沈雪鸢歪头撒娇:“谢谢哥哥。”沈雪鸢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妈妈竟然是沈家流落在外的小女儿。在她漂泊无助时,拥有了家人的温暖和倚靠。她不用再特意躲避靳司臣。她可以肆意地活着!
“你说什么?”靳司臣转身,布满血丝的眼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靳老爷子浑浊的目光染了冷意,丢出一只录音笔:“自己听吧。”靳司臣接过,手指颤抖着按下播放键。病房里响起沈雪鸢温柔清润的声音。“爷爷,我是来向您退婚的。”“我努力过了,靳司臣爱的人不是我,我不想在活在假象中,也不想在横在靳司臣和洛盈之间,所以希望您同意取消我和靳司臣的婚约。”靳司臣瞳孔急剧收缩,如被针刺的野兽。
在即将拥抱她时,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胸口。心脏处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撕裂。沈雪鸢用力将他推开,拿起一旁的重物,狠狠地砸向中央的屏幕。屏幕瞬间破碎,迸发出一阵刺眼的火花。“靳司臣,你永远别再想让我当洛盈的替身!”“你怎么这么恶心,滚!永远也别想找到我!”“不,不是!鸢鸢,你听我说,你不是她的替身,我……”下一秒,火光冲天,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沈雪鸢彻底消失在大雾里。“鸢鸢!”靳司臣几乎目眦欲裂!
世绔子弟三言两语,就定夺了她的自由。沈雪鸢猛地攥紧了手指,浑身僵冷,后背缕缕发凉。可又有些想笑。笑自己这么多年的痴心错付,更笑靳司臣的自信,她早就知道了真相,他还在乐此不疲地给她编织爱情美梦。忽然,有人眼尖瞧见了她,出声道:“嫂子。”沈雪鸢收起情绪,朝他们走去。靳司臣灭掉了手中的烟,不知从哪拿出一束鸢尾花递给她。“鸢鸢,原本想等你演出结束再正式向你求婚,可我实在等不及了,我想娶你,明天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却发现他和傅子麒齐齐跟着唐婉卿离开。傅斯年惊讶一瞬,了然地跟了上去。“爷爷,我帮你们一起去沈家收拾行李。”唐婉卿停下脚步,目露不舍地看向傅爷爷:“傅爷爷,你要搬出沈家吗?”其实她是想爷爷跟她一起住在沈家的。沈家别墅那么大,多住几个人根本不在话下。而且爷爷和傅爷爷也聊得来,这段时间两个老头也总是凑在一起钓鱼。但是她不知道傅爷爷愿不愿意跟她一起住。傅老爷子跟着停了下来,瞥了傅斯年一眼。
即将下车之前,她轻声安抚两人。“爷爷,傅子麒,不用担心,我的家人都很好相处的。”可是言语到底还是苍白,驱散不了两人心中的不安。唐婉卿无奈,只能让他们先下车。只要等傅爷爷和傅子麒跟爷爷、小叔他们相处过,心里才会安定一些吧。这样想着,唐婉卿便拉着磨磨叽叽的两个人进了家门。刚刚她喊司机来车站接她的时候,也跟爷爷打了个招呼。估计爷爷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们了吧。果不其然,唐婉卿一进门就看到正要出门迎人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