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池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露营地的时候,正好接到了余怀期的电话。负责人将电话交到她耳边,便匆匆离开。“秋池。”听见熟悉的声音,阮秋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想直接挂断电话,但理智告诉她就算现在挂断了,余怀期也还是会打回来。阮秋池耐着性子,“你打电话过来是因为什么?”“陆律应该把离婚协议书交给你了。”“我的事全权委托她办理,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阮秋池瘦了一点,下巴又变尖了一些,甜美之中好像带了一丝坚韧。南极的风很大,将阮秋池的碎发吹到前面遮挡了阮秋池的视野。就在她准备自己将碎发挽到耳后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镜头面前,替阮秋池整理好了飞扬的碎发。这样的举动阮秋池竟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看向那双手的主人甜甜地说了一句“谢谢”。看见这一幕,余怀期只觉得气得要发疯,他怔怔地盯着屏幕,想要将这个摸他老婆头发的人活活用眼神杀死。
“你把我们家秋池放在那里?我都允许你在外面玩,但是这样的你让我很难做。”面对阮母的质问,余怀期气定神闲,他拨弄着腕上的表盘,反问着阮母,“妈,你知道阮秋池在哪儿吗?”“她在南极,而且她前几天给我递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离婚协议书?!”
余怀期将这期公益广告的照片来来回回翻看了许久。在一次次比对之下,他终于确定这个女人就是阮秋池。看着照片里她灵动的身形,余怀期突然响起了之前大学时候看见做义工的阮秋池。那时他刚刚结束了实习去接做义工的阮秋池回学校,迎着夕阳的暖光,阮秋池眼睛亮亮地将余怀期看着,活力满满的样子让余怀期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一路上听着阮秋池絮絮叨叨刚刚在养老院打义工时候的趣事,余怀期只希望回校的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衣柜里挂着的各式衬衫都是林清颜送给他的;柜子里繁复的积木摆件是她花了半个月才拼出来的;而床头放着的那两只小熊抱枕套也是她费心费力亲手钩织的。梁敬楠还记得她把这两个抱枕亲自放在他床上时,脸上飞满了害羞的红霞,眼中满是期许。“敬楠,我们会像这两只小熊一样永远在一起吧。”那时的他很笃定地点了点头,给出了永不离分的承诺。但现实却如此残酷,他终究还是弄丢了那个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女孩。
沈霁宁说得话也正是林清颜担心的点。她已经彻底想放下这段感情了,可梁敬楠什么脾性她最清楚。看他今天这样子就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又要缠着自己了。怎样才能让梁敬楠彻底死心呢?林清颜愁得不行。看着身边人眉头紧锁,沈霁宁达成了目的,继续接上话题。“依我看,姐姐你还是继续雇我假扮男朋友吧,只要我们不露出破绽,梁敬楠肯定会灰心的。”沈霁宁的提议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林清颜心中仍有犹疑,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迟缓。
说完,林清颜拽住那只被夹得满是淤血的手臂往外一推,重重关上了门。砰的一声巨响,门关上了。梁敬楠跌倒在地。他眼睁睁看着无尽的黑夜慢慢将炽白的灯光一丝丝吞没,疼痛与失落交织缠绕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没想到和兄弟随口说的几句玩笑话会被林清颜听到,更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些话提出分手。手臂上的疼痛持续传来,但身上的痛却远远比不上他心底的痛。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涌上他的心头。
他没有办法,只能从工作上入手,利用合作会谈与她频繁会面,终于拉近了两个人因为漫长的分离时光而变得遥远的距离。他又叫回了她姐姐,她也把他当成朋友,两个人又慢慢联系起来。林清颜生日前一天,他参加了一场拍卖会,鬼使神差地拍下了‘蓝星’。他总觉得这条手链很快就会有用武之地。就像他知道林清颜那段姐弟恋已经走到了末路一样。他像蹲在螳螂后面那只虎视眈眈的黄雀一样,耐心地等着那只蠢笨的螳螂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导师在机场拦住了他,苦口婆心劝导了一番,最后他退掉了机票,回到了实验室里。林清颜离开之后,沈霁宁的记忆就变得模糊起来,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业里,最后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二十一岁那年,沈霁宁终于回了国,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京北想要联系林清颜坦白心意。但在见到她之前,“林清颜谈了一个奶狗弟弟”的消息先传入了他的耳中。那些积蓄了多年的爱慕在那一瞬间全部变成了苦涩。他信了那句“林清颜不喜欢姐弟恋”,为了这句话忍了五年。
车慢慢往林清颜家里开着。她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闹了一天,很快就靠着座椅睡了过去。凌晨一点,沈霁宁打开了车门走到副驾驶,随后轻轻叫醒了她。林清颜打了一个哈欠,搭上他的手昏昏沉沉地下了车。她揉了揉眼睛,眼前闪过的一抹蓝突然让她惊醒了过来。
贺霖洲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厌恶:“程溪妍,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你以为你怀着我的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不可替代的。”程溪妍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她突然大声喊道:“贺霖洲,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们!”贺霖洲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他语气生硬,“程溪妍,你不要拿孩子来威胁我。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敢胡来,我不会放过你。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国,好好待产。如果你再敢来法国,我就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的孩子。”
会场的气氛逐渐恢复平静,记者们纷纷放下相机,将视线移向了林轻禾。林轻禾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她的发布会。“各位,感谢大家的关注。今天,我们带来的是……”林轻禾的声音再次响起,会场的焦点重新回到了新品上。发布会结束后,这场闹剧的热度甚至比她的作品热度还大。程溪妍的大闹一场还是有了作用。公司禁忌召开了会议,来商讨这件事后续该如何做。最后是贺霖洲的公司想办法帮忙压程溪妍带来的负面影响。
林轻禾站在台上,身着一袭优雅的黑色礼服,气质冷艳而高贵。贺霖洲也在现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坐在第一排。她正和往常一样,像媒体和嘉宾介绍这次的产品设计理念。却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叫喊打断。“林轻禾,你还有脸光明正大在媒体下出现。”众人循声望去,竟是数月不见的程溪妍。她肚子比之前大了许多,头发凌乱,似乎是着急忙慌赶来的。林轻禾不知道程溪妍为何会突然来法国,甚至就这样闯进了发布会。
连续忙了好几个大夜后,陆彦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看着林轻禾疲惫的身影,眼中满是担忧。林轻禾为了赶项目进度,已经连续几天几乎没有合眼,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担忧地问道:“姐姐,你要不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林轻禾抬起头,微微一笑,试图掩饰自己的疲惫:“马上就可以休息了,没事,你再给我磨一杯咖啡吧。”陆彦辰却立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今天已经喝了两杯了,不能再喝了,姐姐。”他走到林轻禾面前,蹲下身子,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恳求:“姐姐,歇会儿吧,工作明天再做也不迟。”
他用冷漠和背叛,将她的心一点点撕碎,让她变l̶l̶l̶得如同行尸走肉。而现在,当她终于开始重新找回自己时,他却又开始怀念曾经鲜活的她了。罪魁祸首高高在上,一句话让她勾起万般回忆。“是吗?还要多谢你啊。”林轻禾语气嘲弄,她快步上前,摁下了电梯。贺霖洲也跟了上来,语气有些歉意:“轻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像看到了从前的你。”林轻禾站在电梯门口,冷冷地看着贺霖洲。
“姐姐喜欢就好。”陆彦辰笑得灿烂。他说完,走向了门口:“姐姐,我送你去上班。”林轻禾端着咖啡也往那走,点头道:“好,有事给我打电话。”她突然有些庆幸当时找了陆彦辰,养眼又乖巧。陆彦辰开门,刚要走出去却又愣在了原地。林轻禾看向门口,公寓对面的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贺霖洲笑意盎然,手里点着一根没有燃烬的香烟:“早上好。”林轻禾脸色一变,一大早本就不多的好心情彻底消散。
无数马革裹尸的晏国士兵和被屠杀的晏国百姓,还有她屈死的兄弟姐妹,一条条生命,如何一笔勾销?赵清舒自嘲地笑了笑:“您是女真族的首领,我只是个俘虏,何来一笔勾销?”完颜尧风眸色一紧,原本还算好的心情渐显怒意。他箍着赵清舒的双肩,语调急切:“赵清舒,你为什么就不能低一次头?”“当初在晏国,你教我在逆境之中低头保命,要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可为什么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就反其道而行之了?”
她总有种预感,她很快就能离开这儿了。直到三天后的晚上,她刚把羊群赶回,几个女婢出现将她拦了下来。“赵清舒,你的福气来了。”没等赵清舒反应,她就被一左一右架着往一个营帐去。赵清舒一脸防备:“你们要干什么?”话刚落音,她身上的衣服就被剥掉,人也被推进浴桶,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干净净,换上了女真族的衣裳。月亮映照着着巨大的篝火,几十只牛羊在火上翻转流油。赵清舒被推搡着进了这片热闹中,满眼疑惑。
海东青眨了眨眼,鸣叫着冲向天空。巨大的飞翅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呼衍兰吹了个指哨,它猛然朝赵清舒俯冲而去。尖锐的鸣叫响彻云霄。完颜尧风诧然抬头,眸色一紧。正当他准备抽出匕首时,一支箭‘嗖’地朝海东青飞去。刹那间,凄厉的鸣叫直直坠落在地。那支箭,竟从海东青的口中贯穿而过。而拥有这样百发百中箭术的,整个女真族,也只有他一人才能够做到!给教他这样箭术的女人……完颜尧风怔愣转过头,只见马上的赵清舒拿着弓,脸上非但不见丝毫惊慌,反而有种睥睨万世的冷傲。
等赵清舒再醒来,已经是第四天。她望着营帐顶补垂吊的流苏,还没完全缓过神,耳畔便响起完颜尧风嘶哑的声音。“你终于醒了……”赵清舒转过头,只看见胡子拉碴、下眼睑泛青的完颜尧风。她像是没看见男人眼里的欣喜和紧张,而是哑着嗓子问:“你说的,只要我活下来,你什么都答应我,作不作数?”完颜尧风愣住,渐沉的神情浮起丝忐忑“你说。”赵清舒一字一句:“我要你们部落里,最健壮的马。”
她明白,现在死是对赵轻舟最大的解脱。可这是她的同父同母、疼她入骨的哥哥,她如何下得去手!赵轻舟像是察觉到赵清舒的犹豫,他只哑声哀求了句:“就当是送哥哥回家,好吗?”泪水灌满赵清舒的脸颊,她拿出刚刚用来杀猎犬的断箭,掌心颤抖。“啊——!”她嘶吼着,将锋利箭深深扎入赵轻舟的胸膛!贯穿了一颗心,却痛死了另一颗心。“好好活下去……”赵轻舟留下最后一句话,便安详合眼。赵清舒满是泪的脸贴着他的脸,沙哑呢喃:“我会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带你回家,复我大晏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