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礼比裴桢还要高,此刻正居高临下,黎微在他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中看到了愠怒和威压。“没人敢要她?裴先生算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他嗤笑,轻蔑的话说得毫不留情。裴桢被推得踉跄。尤其是黎微下意识往对方身后靠的动作更是刺痛了他双眼。他只能无能狂怒,“你又是谁?没资格插手我跟黎微的事!”“是吗?”贺承礼敛眸一笑,极为自然地握住黎微的手。顺势向后缩得袖口露出了她皓白纤细的手腕,也露出了那个青翠透彻的玉镯。
她霎时吓得眉头紧皱。宝鼎焚香,她在烟雾缭绕中跪在软垫上诚恳三叩首,起身时却被迷了眼。烟雾呛进肺管,黎微弯下身子猛咳嗽。后背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抚住,泪眼朦胧间,她看到的是贺承礼的脸。远处撞钟声响起。贺承礼手握住黎微的手,转瞬即松。温热感消散,独留下一根木签。“你的上上签我为你求来了。”“黎微,别缅怀过去。”……所以──贺承礼是误会她想到裴桢才来的这里?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她了?
她说,让他最后给自己画一次眉。片刻后,轩辕离赶了过来。他的衣袖上染了花香,那是姜语莺身上独有的气味。显然,他一整晚都在陪着她,所以才会让自己的衣服上,都染上了那样的味道。她忍住想要制止住他给自己画眉的手,重新抬眸看向镜子里的人。平日他给她画眉,专注而又温柔,可今天他的动作明显多了几分急促。匆匆画好,他放下眉笔,转头询问阮卿卿。“卿卿,如何?”
尽管他有意如此安排,可两人终究还是碰了面。彼时她正觉得无趣,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看鱼,姜语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几日不见,她的穿着服侍更是华丽,完全不是宫女应有的打扮。也许只有她还傻傻的觉得她是个宫女,后宫里的其他人,早就视她为宠妃。只有她,还蒙在轩辕离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言里。姜语莺如今面对她,早就已经不加任何掩饰。
“这一次真的是朕错了,你想要朕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要朕跪下,朕只求你不要离开朕好不好!”身后的轩辕珩一双眼睛早就红了,他可怜兮兮的抓住她的衣角,祈求道:“母后,对不起,孩儿真的知道错了,不要丢下孩儿,求您了,孩儿不能没有母后……”见她一直沉默,轩辕离几乎有些崩溃。“卿卿,你说话!”“你当初和朕承诺过的,会永远留在朕身边!”“朕是天下之主,你若离开,天涯海角朕也一定会找到你!”
难道他们,都演不腻的吗?她没有力气再多说,只无力道:“你们走吧,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父子二人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当她原谅了两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嘱咐她好好休息,便退出了房间。毕竟以往,她也是这样原谅他们的。她脾气一直很好,不管什么样的错,只要他们道歉,她都会原谅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阮卿卿情不自禁泪流满面。接下来的几天,或许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父子二人竟然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过。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她这颗心。阮卿卿什么话也没说,扯了扯唇。下山时,天气忽然大变,一阵狂风后,两侧的树影里忽然冲出无数黑衣人,提剑朝马车里刺了过来。说来奇怪,历来刺客袭击的人都是帝王或者太子,此次遇袭,刺客却只攻向阮卿卿和姜语莺。在剑刺来的瞬间,轩辕离和轩辕珩义无反顾的同时护住了姜语莺。下一刻,阮卿卿心口一阵剧痛,闪着寒光的剑直接穿透了她的整个胸口。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下,几人又得知,要想祈福灵验,必须亲自三拜九叩,从山脚一路跪到山顶。轩辕离和轩辕珩二话不说,便下了马车。身边的侍从跪了一地。“陛下,您和太子乃千金之躯,如何能行三拜九叩之礼。”“更何况从山脚到山顶整整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有伤龙体,还是让奴才们替陛下和太子殿下行礼吧!”轩辕离蹙眉,深邃的眼眸格外坚定:“朕为皇后祈福,岂能假手于他人。”
看着和摄影的同事小声说着什么的顾琛瑾,政委又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朴虞念,心里直乐呵。这丫头算是开窍了,都知道把男人往食堂带了,实在是高啊,采访完了那不就正好吃饭了?这么想着,政委又给添了一把火:“我看你们这忙了一天了,也没吃饭,不如留下来吃一顿吧,也尝尝我人民子弟兵的伙食,你看怎么样?”顾琛瑾早就和同事商量好了,拍完照片马上就走。他不想和朴虞念呆在一起,又怎么肯吃这顿饭?
他没想到,朴虞念还真有几分本事,就连之前对她的几分偏见都要消散许多。但顾琛瑾还是打心底里不喜欢她,问过了问题,便打算离开。看顾琛瑾这副过河拆桥的模样,朴虞念出声打断了他收拾的动作。“琛瑾,现在今你的问题问完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顾琛瑾手一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道:“只要不涉及隐私,你可以问。”朴虞念死死盯着顾琛瑾的表情,缓缓开口:“你有没有去过漠河?”
工作不是儿戏,他不能将自己的情绪带进工作之中。想到这里,顾琛瑾调整了心态,让自己保持专业,他伸出手:“朴军长,你好,我是南城早报的记者,顾琛瑾。”朴虞念定定地看着他,也伸出手握住了他:“你好。”政委见二人有戏,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有意给这两个人私人空间,于是他拉着摄影师朝训练场里面走去:“走走,这位小同志,我们军人的军姿军貌也是很好的,可要给我们多拍几张啊……”
陈曼青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伸手耍赖版抱住了顾琛瑾,抱怨道:“累啊,但是看到你就不累了,琛瑾,你可是我的良药啊!”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朴虞念当即冷了脸,她大步上前推开了陈曼青,冷声道:“这位同志,大庭广众之下,请注意保持距离。”陈曼青这才发现了她一般,直起身子用眼神询问顾琛瑾。顾琛瑾摇了摇头,挡在陈曼青的面前,客气道:“朴军长,这位是我的朋友,她刚留学回来,这只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很快,公安机关传来消息。京市顾父顾母涉险偷到婴幼儿等一系列罪行,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但在南城顾家的运作下,京市顾家的门这一辈子也难再开一次了。……顾琛瑾睡了一个好觉。昨晚和顾齐昭说了顾虑,顾琛瑾也不再想那么多。一早醒来后,他便出发去了火车站接人。但他没想到,刚到火车站,竟然就碰到了那个他不想再有交集的人。顾琛瑾看着不远处的朴虞念,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
顾琛瑾也觉得顾齐昭说得对,当即便不再纠结,点了头。顾齐昭走出了房间,这才惊觉后背流出了冷汗。他在顾琛瑾的房间门口站了许久,这才重新抬步离开。他不敢在顾琛瑾的面前多提朴虞念和漠河这两个东西。如果有可能,顾齐昭甚至希望顾琛瑾永远不要碰到朴虞念。而不是像今天白天一样,只差一点,他们辛苦隐瞒了五年的真相就就要暴露无遗了。只因为,朴虞念的猜测没有错。
然而越看,朴虞念脸上的表情便越发难看。顾琛瑾的履历摆在她的眼前,就连他的每一项经历都经得起推敲,可谓滴水不漏,没有丝破绽!这个顾家的小儿子,是南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从小就是在南城长大,顾家金尊玉贵地将他宠着长大,前不久才刚刚从外国留学回来。而他不仅会说一口地地道道的南城方言,甚至还会三国语言!除了名字年龄和长相,从头发丝到脚趾,都和京市的顾琛瑾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她企图在顾琛瑾的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他的表情始终坦然至极。就在这时,一道暴怒男声从大门处传来:“朴虞念!”男人急匆匆地走进来,朴虞念认识他,是顾家的大儿子,顾齐昭。他快步走来,将顾琛瑾死死护在身后,面对她时,满脸的防备:“琛瑾是我的弟弟,你想对他做什么!?”顾琛瑾,是他的弟弟?朴虞念的眉毛皱了起来。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巧合,两个人会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如今,她是京市军区最年轻的女兵王,五年来,升职的速度犹如火箭,是军中的传奇人物。如此前途无量的女人,还是单身,起初不少男人都盯着她。但她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那些男人。不知过了多久,政委主动打破了僵硬的局面:“好好好,那不说这些了,你跟组织上申请的调职南城,你真不再考虑了?”“别人都是恨不得调到京市,你倒好,到了首都反而要离开。”朴虞念没再多言,点点头:“都准备好了。”
出院后,朴虞念得知了关于顾俊州的宣判,故意伤害罪,间接致人死亡,判处25年有期徒刑。顾思佑被收回了回京市的名额,被遣返回亲生母亲的老家。朴虞念去到儿子衣冠冢前说了会儿话,跟岁玉道了歉,说了从前从未说过的身为母亲应该说出的关心。可已经无人回应。她知道儿子一直念叨着想看海,顾琛瑾又是带着儿子骨灰离开,一定会去南方。办完这一切,朴虞念便申请了调职到南方。
可她没信。上天,不要这么惩罚她!她手里还将离婚报告攥的死紧。她猛然想起新婚夜当天她就给顾琛瑾扔下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报告。离婚报告四个字仿佛一声枪响,四年后,子弹不偏不倚直中她的眉心。她让士兵将大夫也送去了公安局做笔录,她的证言能证明岁玉有被虐待过,很可能他的死就是顾俊州的殴打造成的。而她,也不会放过她自己的。找琛瑾。去找琛瑾。
岁玉的死,也是真的!顾琛瑾从没骗她!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朴虞念浑身僵直,赤红着眼看向顾俊州:“你三番两次骗我,那么多次,我都是无条件相信你,所以我才罚岁玉……”说着,朴虞念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说岁玉打了思佑,也是假的……对吗?!”看着朴虞念赤红的双眼,顾俊州一慌,眼珠转了又转,眼里就蓄满了泪:“那,那能怪我吗?他们小孩子打架,确实是打了呀,我又不知道岁玉受了伤……”
而且岑旭尧希望他和杨攸栀在一起,与杨家对抗,得到自由。这算什么?他和杨攸栀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冯斯年突然起身,把从纽约带来的行李全部都翻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tຊ要找什么,可他想找出一点什么。只要是跟杨攸栀有关的一点东西都可以。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最后冯斯年颓然的坐在床边,他抱着自己的头,竭尽全力想要回想起什么。为什么……如果杨攸栀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他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