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谢知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中,好半天都没有动作。在那之后的几天,谢知野一直住在沈棠绾家,调查沈棠绾去向的人被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倒是助理那边调查的沈棠绾离开前半个月发生的事,他将所有资料整理好,发到了谢知野的手机中。这几天,他将曾经给沈棠绾的东西又全部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放在了原处,手机里存下的有关于他们家的合照也被打印出来,摆放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这让他每次回来时都恍惚的感觉到沈棠绾还在身边。
在这无止境的寂静之中,谢知野更加心烦意乱。“绾绾,你怎么不说话?”那头终于传来声响,但并不是说话声,好似是有人起了床,那人似乎怕声音太大,所以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紧接着就是很轻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下一秒,他终于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人声。“她睡了。”短短三个字,让他的思绪在一刻完全停滞了,就像被一块巨大的冰块冻住,无法再有任何思考和行动。半晌,他才张口,喉间酸涩,声音沙哑。
见谢知野脸上已经带了些不耐,助理赶忙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精神诊断证明以及精神病院那边的文件,这才打消那些邻居的疑虑,纷纷离开。会开锁的那名保镖早已蹲在了门锁前,不出片刻,门应声而开。看到这么多人走进自己家,沈母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动,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砸了过去。噼里啪啦的砸东西声混合着沈母尖利的声音传进谢知野耳中。“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沈母被拖着上了车,助理简单和谢知野示意后也离开了。
见他真的动怒,众人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回去,一时之间,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房间门被敲响,见推门进来的是余茵茵,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随意找了个借口慌忙离开了。“知野,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她习惯性地凑近谢知野,声音娇媚。看着桌子上静悄悄的手机,谢知野偏头躲开她,声音带着丝丝怒意。“从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你的目的是和我演戏让我看清绾绾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演的差不多了,你也可以退场了,现在绾绾没在这,你会不会入戏太深。”
他爱她就够了,她不离开,就够了。谁让他谢知野,这辈子就栽在了她的手上。“给她打个电话,让她赶过来,和好!”兄弟们连忙殷勤地掏出手机,给沈棠绾打了个电话。十几秒的嘟声后,电话被接起。那句“喂”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唔……不要了……”一阵暧昧的喘气声里,夹杂着一道被情欲浸满的低哑男声。“乖,忍一忍,说好的三次,一次都不能少……”
“我都说了人家这是情趣,走吧知野,不要打搅人家的好事。”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沈棠绾心头一片惨淡绝望。她身上渐渐没了力气,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微弱,男人也放下警惕,去解自己的裤子。趁着这个机会,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叫了一声谢知野的名字。谢知野已经走出很远了。可听到这道像极了沈棠绾的声音,他还是回过头。“刚刚有人叫我名字,你听到了吗?”余茵茵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我没听见啊。”
陆识的表妹还是在童希做手术这天请了假带着茜茜来了医院,她很年轻,却和茜茜相处得很好,一周不到的时间,茜茜已经会甜甜地喊她“潇潇姐姐”了。童希弯着眉眼从她手上接过茜茜:“麻烦你了,潇潇,如果不是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安顿茜茜呀。”此时陆潇潇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虽说这几年童希因为生病清瘦了很多,但轮廓分明与傅晏寻桌上那张珍而重之的照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样。她满心疑惑,愣神地看着童希,对方微微皱起眉,不解地说:“怎么了,潇潇?”
病房门口总是摆着餐盒,陆识出门一次踢倒一回,童希说他浪费粮食,他便嘴硬地说拿去喂猫猫狗狗了。这三年把他的厨艺磨砺得很好,无论是宝宝的辅食还是病号清淡的餐点,陆识都能安排得十分妥帖,他在医院周围租了一个小单间的厨房使用权,简单的食材通常都能做出极为鲜美的味道。他们都知道那些精致的餐盒除了是傅晏寻送来的,童希也对陆识把那些汤和菜都倒掉这件事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会提出这扫兴煞风景的事情。
“是我。”童希淡淡地说,“傅晏寻,很久不见啊。”“为什么……”傅晏寻哭得发抖,他深一口浅一口吸着气,呼吸混乱,语句也断断续续,“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生病了不告诉我,为什么骗我……”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被欺骗了的孩童,他神经质地搂紧了童希,反反复复念着她的名字,仿若误以为这是梦中的虚影。童希觉得有些烦恼了,她皱起眉,轻声道:“傅晏寻,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被你掐死了。”
再想起傅晏寻,她心中只余下一片平静。童希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最好的朋友呢?她深知傅婉莹根本不会像傅家人那样责怪和痛恨自己,但那撕心裂肺的愧疚感却始终无法平复,如果说死亡才能宽恕自己的罪孽,那么她已经洗清了。就像那天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被陆识救起时,焦急的泪水尽数滴落进她被冰封的心脏,童希的求生意识那么薄弱,陆识却大吼着说:“就算你不想活下去!也要活着!现在你的命不仅仅是你的,更是我陆识的!不许死!”
心口像是被重锤砸过,倏忽间夺走了他的呼吸,傅晏寻一把抓住茜茜幼小的胳膊,急切道:“你妈妈叫什么?!”“希希呀,”茜茜睁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叔叔你弄疼我了……”“放开她!”眼前一花,傅晏寻被陆识愤怒地推开了,他抱起茜茜怒视着坐在地板上的人:“傅晏寻,你想干什么?!”傅晏寻全然不顾自己又多狼狈,他就像魔怔了般站起身向前一步,满是希冀地看着茜茜:“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
三年间,陆识没有表过白。他爱童希的时间很长,却因为笨拙和傅晏寻的截胡一次次错过,那么多个互相依偎的时刻,陆识只是想着能够保护好她就足够了,她开心快乐就足够了。不管童希爱不爱他,只要能和她还有茜茜在一起,对于陆识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此时此刻,他却从童希那带着点纵容笑意的语气中听懂了什么,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就好像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他手足无措,停下车后,打开了后座的门,伸手去接熟睡的茜茜。
云蔷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恐慌。刚才在客厅里,喻辞琛和她眼神交汇,那种先质疑,后猜测,再了然的目光盯得她后背一阵阵发凉。就连韩英兰都有那样的猜测,何况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喻辞琛……云蔷心里砰砰打鼓,眼看车子从盘山公路驶出,她瞥了眼旁边耸立的路标,直指市区方向。“停车!”她忽然明白什么,疯了一样的狂拍驾驶座。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从后视镜瞄了眼后排车座。
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喻辞琛伸手拉开车门,“回去吧。”辛灵一怔,见他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可是爷爷不是说,要你去送我的吗?”“我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有司机,也不知究竟哪里不方便。浑浊路灯下,辛灵主动去捉他的手,“阿琛,我们是未婚夫妻,你不用这么、”“路上慢点儿。”喻辞琛对司机吩咐时又将双手塞回口袋,“务必把辛小姐安全送回家。”辛灵抓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许是当着外人面,喻老爷子在乎家族荣誉,不轻不重地喊了声她的名字,以示警告。可她却置若罔闻,一就是那副趾高气昂都模样,“只是收拾一下碗筷而已嘛,又没怎么样,再说这些事情,小姑姑一起又不是没有做过。”她挑了下眉,故意笑眯眯地看向韩英兰,“韩奶奶,你说是吧?”一句韩奶奶,让韩英兰受宠若惊。当即随着她的话应和,“老二媳妇说得对,云蔷早就做惯了的,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她飞快地敛下眼睑,听到喻辞琛温柔至极的问辛灵,“新来的东星斑不错,要不要尝尝?”云蔷从未见过他对谁有过如此的耐心柔情。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辛灵一个。不过也是,喻辞琛虽然平时装的谦和,但却是个有野心的人。和辛灵结婚,他在老爷子面前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孙子了。而她呢……说不出的酸痛在心头翻滚,波涛般侵袭着云蔷的咽喉,她望着餐桌前的人,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自嘲。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分开的后果,她承担不起。云蔷站在冷风口,指尖哆嗦地几乎按不住键盘:你在哪儿?几秒后,对方发来位置。是喻氏旗下的一家会员制酒店。云蔷自八岁来到喻家,还是第一次踏足喻家的产业。一是想避免和喻家人打交道,二来那些高端场所,她也消费不起。应该是喻辞琛交代过,她一路畅通无阻。总统套的房门半掩着,云蔷攥紧手心,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可逐渐倾斜的雨伞证明,云蔷赌赢了。当天晚上,云松的医院账户上多了两百万的救命钱。而她在喻辞琛外面买的别墅里,看天花板上的吊灯晃了一晚上。从那天到现在,她无名无分的跟在喻辞琛身边整整两年。想到这两年的点点滴滴,云蔷几乎把唇肉咬出血来,眼泪无声从眼角滑落,“当初的事,是我错了……”男人哼笑出声,眼底的轻蔑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现在认错还早了点。”
现在傅晏寻靠得可不是那底蕴深厚的家族企业,而是他成功开创的新型行业。“你知道为什么小傅总要自己跑出来单干吗?”难得的八卦让女孩十分兴奋,她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见到如此多的大人物,身旁的前辈还在喋喋不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小傅总在婚礼当场逃婚了!我不太了解内情,当时他抛下相爱多年的新娘,直接开着他的帕拉梅拉一骑绝尘。”“有钱人的婚姻哪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他这一逃婚简直就是对着自己亲爹妈扇了两耳光,又对着联姻的家庭扇了两耳光,后来老傅总用事业威胁他,他干脆撒手不干了。”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豪车稳稳的停在一栋公寓门口。“这是?”下车后的沈璇看着眼前的地方,面露疑惑。“我家。”楚西宸笑了笑道。
她拼命用手擦拭眼睛,想要把眼泪都擦干净。可是,眼泪像是在故意和她作对一样,越擦越多。到最后到了不可控的地步。这一刻,沈璇再也忍不住了,低下头,蜷缩着身子,埋头哭泣。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