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之前说不等大婚,要与他提前双修。如果是从前,他今天这般主动,我一定会欣喜若狂。但现在,一想到他在七彩玉莲中和素染做的事,我就感到膈应得很。迟来的情深,比草贱。我不愿和一个有二心的男人肌肤相亲,我用力推开了他。“今日太累了,你先回去吧。”他看着我认真的样子,垂下了眼眸,声音里似乎有一些失落。“我明日再来陪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躺在床上,心里一片潮湿。
那鲛珠是我前几日送她的礼物,她当时还甜甜的对我笑,说最喜欢皇妹。“她克死生母又克死祖母,的确不详。让这样不详之人替你嫁去兽族,日后你便是大夏国唯一的公主了。”听到父皇的话,我心头倏忽抽的一痛。原来,父母姐妹之情,也不过是一场虚妄。这些年他们待我好,不过是为了利用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皇宫,只知道心口翻涌,难受至极。爱情,亲情,全都是假的。真疼啊……一阵梵音在耳畔响起,我倏地想起今日该去找皇叔梵烨疗伤了。
血契渐消,缘份渐尽。我看着手背上的朱砂印结逐渐变淡,惨然一笑。渡过雷劫后,再等数日,印结就会彻底消散,这血契也将彻底解除。我为白若诩付出过的种种,也化作烟尘。千年的情分,至此终结。雷劫过后,我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昏昏沉沉。再醒来,我发现自己在兽族的玉髓池中,不着寸缕。岸边一个袈裟佛珠伴身的伟岸男子在安静打坐,一道金光渡在他周身,散发莹莹光泽。“你醒了。”梵烨睁开眼,金色瞳眸直直望向我。
我转头看向窗外,却恰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怀抱着一盆含羞草,满脸爱怜的进了侧院。这一刻,我彻底死了心。说什么怕误了我名声,说什么要等成婚再同房,通通都是骗人的。他和自己“男女有别”,难道和那女妖就无“男女有别”吗?他只不过是为了那女妖,才不想和自己双修,才铁了心要搬走。想到这里,我唤出系统小宝。“为我解除和白若诩的血契吧,我不要他了,再好,也不要了。”
“不一定非得跟自己的契约兽双修,其他灵魂纯净的妖兽或人也可以。这最后一个月,你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回家。”说完小宝便再度消失,陷入沉睡,我感到一阵恍惚。这些年,我的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白若诩一人在转,整天研究的也是如何与一只白泽兽双修。如今要换个对象,我还能找谁呢?这时,我脑海里浮现一张冷峻的五官——
他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想去追却连爬都爬不起来,反而呕出一口血来,恨意与不甘让他眼眸逐渐发红。回到族中后,赵意浓便被人看管了起来,外出都有人陪着。她也是心有余悸,可比起后怕,更重要的是跟慕容序解释这件事。但慕容序这些时日都没有来见过她,即便她想借着讨要莲玉,再还一份点心来拉近感情也毫无作用。因为他会派人送来莲玉,却不收任何东西。真是油盐不进啊,赵意浓有些挫败地捶了捶桌子。
“你如今带我走,将我置于不义之境,你根本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听着赵意浓的质问,傅清崖罕见地沉默下来,因为他就是自私,自私地要将她留在身边,曾经对她的伤害,是他太过自信,自信她不会离开他。等到后来失去后才知何为后悔,何为痛彻心扉,但他并不觉得晚了,她与他的那五年真真切切存在,无论是谁都比不上。“好了,阿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有这一条不行。”他认为自己已经很耐心,却引起她剧烈的情绪波动,竟是用力去咬他手背,很快见了血,可他仍然不肯放过她。
赵意浓终于放心离去,因此不会发现在她转身后,慕容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确定不派人跟着吗?”看着护法眼中的担心,慕容序只是笑笑,“她不会跟着他走的。”护法不太理解,因为当日便是他领命将宛如活死人的赵意浓接回来,对赵意浓与傅清崖之间的纠葛很是清楚。可主子既然不在意,他也不必多说了。等赵意浓再次睁开眼时,已在返回京城的马车上。而祭司也来到大殿向慕容序禀报:“圣女好像......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了。”
如今她不需要这株草药,他却固执地送过来,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当朝官员不能在这里出事,不管他是打的什么主意,这次她都必须去见他。听见木门响动,傅清崖懒懒地掀起眼帘,却在看到来人时浑身一僵,几乎是下意识地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可赵意浓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多久,抬步坐在一丈远外的条凳上,将金雀草轻轻放在缺了一角的桌案边缘,开口时,声音很是平静:“听医郎说你要死了,为什么不肯用药呢?”
赵意浓愣了愣,许久后才看向他,“我救他一命,他却恩将仇报。如今是他自己要偿还我,出了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慕容序只是笑着,并未接话。傍晚终于有了傅清崖的消息。他受伤了,也并未寻到药。新伤加高热,族医说他情况很是危险,可能要熬不住了。听到消息时,赵意浓只是微蹙眉头,可来人有些为难:“他要见你,说你不来,便不让族医近身......”竟然用性命来逼她,她忍不住笑了,却道:“他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命,旁人又能如何。告诉他,死心吧,我与他再无可能,我不会去的。”
当日也是这样的雨天,他丢下她去寻了苏知宁,后来她发了高热。是报应吗,她不愿见他,将他关在门外,泼天大雨淋下,也让他感染了风寒。这么想着,他便一碗药都不想吃了,却听到模样阴森的祭司道:“赵意浓将两相蛊给你用了?”想起下午听到的话,傅清崖沉默着,祭司又道:“两相蛊是族内圣物,她对你倒是不错。你能千里迢迢找过来,想来也是对她用情至深。”这是往日傅清崖对待犯人时会用到的话术,立时警惕下来,撑起精神道:“你想干什么?”
可慕容序意味深长道:“只是谢谢族长?”明白慕容序是什么意思后,赵意浓的脸瞬间热了,挣扎许久才道:“谢谢夫君。”慕容序终于笑了,别有意味地望了眼门口。门口的傅清崖怔在原地,夫君......短短几日,她就有了新夫君,所以当时那么干脆满不在乎是早就爱上了别人?一定是骗他的,毕竟他伤她那样深,她有怨气实属应该,“阿浓,祥和斋的万宝酥很甜,你往日不愿吃药的时候,我都给你买这个,你跟我回去,我再为你买好不好?”
看着赵意浓眼里的算计,慕容序微微摇头,自她逃走那日,他便知晓她是孩子心性。如今能回来,倒是意外。不过只要她不会做出危及大黎族的事ɯd,他便不会与她计较。可是很快有人来报——她在外头的夫君找来了。素来平静无波的眼里生了波澜,当真是不省心啊。“赶走,我不想在族里听到不该有的流言,懂了吗?”正趴在桌边努力喝药的赵意浓闻声抬头,“什么,有人来了吗?”“没有。”慕容序神色很淡,长指点了点药碗,“喝完。”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幸好此时屋内落针可闻,大家瞬间又惊又喜。族长肩负着全族未来,当年赵意浓出走,他们整日忧心,生怕族长撑不到命劫那日,如今终于有了希望。大黎族依山傍水,屋舍延续上古之风,墙梁之上还余三皇旧迹,而族长居所便是最高之处。赵意浓勉强走上台阶,看着绵延Ӽɨռɢ不尽的雪白,一阵眩晕,还好被人扶住。抬眼,撞入一双平静到不似凡人的眼瞳。是族长,慕容序。她下意识就退后,却险些跌倒在地。
程宴却拿起桌上红酒杯,一挥手,泼了宋清时一身。“这是法国玛格丽特酒庄的红酒,宋总,你知道它的特色是什么吗?”他笑眯眯地问。宋清时喘着粗气,像一头好战的斗牛,血红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斗牛士。程宴却恍若未觉,依然慢条斯理道:“这种红酒,着色能力特别强,只要浸染衣服,不管怎么洗,都会留下痕迹。”Ṗṁ“就好比人的心,被伤害过,不管怎么治疗,疤痕都不会凭空消失。”“所以,我劝你,别努力了。”
“多谢你帮我遮掩。”她正视着程宴,眼中带了些感激。“谢字容易说,难道不给我点甜头?”程宴打趣她。江婉一下子红了脸,气恼地就要上楼,程宴急忙拉住她:“你想到哪去了,我是想邀请你明天去参加拍卖会。”“有个古董娃娃,我想拍,不知道成色如何,请你去给我掌掌眼。”江婉犹豫一瞬,她当然能感觉到,程宴是想拍来送给她。可程宴像条大狗狗一样缠上来:“去嘛,你说了要感谢我的,难道连一个投你所好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程宴递给她一张照片,是她和一个少年的合影。看了许久,她才想起来。那时候,宋清时的生意已然起步,便带着她去欧洲旅行。后来,他忙着谈生意,提前飞回国,江婉就独自在巴黎街头漫游,意外遇到了一个华人面孔的小流浪汉。一问,原来那孩子才刚成年,跟父母发生一点口角,离家出走,才沦落到此。她心里觉得好笑,又有点心疼,就带着他回了酒店,给他买了新衣服,又帮他付了回家的机票,还亲自把他送到了机场。
程宴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马便欢快地朝他们跑过来,亲昵地用大脑袋蹭着程宴的胳膊,蹭完了,好奇地打量着江婉,大眼睛忽闪忽闪。江婉朝马伸出了手:“好可爱。”马儿好似能听懂一般,温顺地舔了舔她的手心,酥酥痒痒的,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她叫安娜。”程宴笑道,“喜欢吗?马场刚刚出生了一批幼马,你也可以去挑一只养起来。”“真的吗?”江婉一下子来了兴致,多日阴郁一扫而空,“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细看之下,仿佛是在她眼睛下打了个补丁,怪好笑的。但观众们显然对此并不在意。他们更在意的,是画作旁边的介绍。“哇,这是宋总在妻子去世前,给她画的唯一一幅也是最后一幅画啊。”“浪漫而悲怆的故事,怪不得笔触里都仿佛带着哀愁。”“听说,国外有位油画大师被这幅画打动,想用一个大项目的准入权来换,都被宋总拒绝了。”“是啊,宋总说,这幅画是他最后的念想,不管是什么条件,他都不会卖的。”
......另一边,宋清时因为淋雨大病一场。痊愈后,他第一时间赶到圣雄医院,拉着许明珠的手,强迫她在流产同意书上签字。许明珠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坏了:“阿时,你做什么?这是你唯一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许明珠也绝不苟且偷生,势必跟他一起死!”“那你就去死!”宋清时冷冷地回敬。他的语气里,没有分毫的情欲或怜悯,更没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这种沁到骨子里的冰冷,让许明珠如坠冰窟。
然后,就看着天台下摔得血肉模糊的女尸,吓得尖叫出声。宋清时也终于从失智的愤怒中,回过神来,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刚刚把许明珠推下天台的,他的手。“宋总,”保安声音都抖了,“你......”宋清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吓得他再也说不出后面几个字。“报警吧。”宋清时声音无比平静,平静到,掩藏不住其中的杀意,“许明珠因为破产,被仇家追杀到天台,不慎坠楼而死,我是来救她的,只是没救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