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挨得很近,亲密姿态是谢朝淮永远无法靠近的距离。不,曾靠近过一次。——他跟孟毓清成婚那日。那天苏霆屹留书出走,孟毓清走进洞房,将手中书信狠狠砸在他身上。她满身寒意:“你可知今日在这里的该是谁?”他当时不明所以:“娘子,我……”“闭嘴!”孟毓清怒喝打断,“你不配这样叫我。”“你不是想当驸马吗?”孟毓清道,“我满足你!”那一夜,谢朝淮的尊严被碾成碎片。此刻已成幽魂的谢朝淮收回思绪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
夏怀沉默一会,反驳道:“朝淮一心祈福闭门不见我,还不知晓此事。”“不知晓?”孟毓清冷笑,“谢朝淮这么会演,不入梨园戏台真是可惜。”夏怀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你怎么可将阿淮和伶人作比?”身后,一抹无人可见的幽魂叹息一声。他只怕自己在孟毓清心里甚至比不上伶人。夏怀仍不甘心好友遭受这样的屈辱,愤愤道:“谢家为我朝鞠躬尽瘁,世代忠魂,你这样对阿淮……”话未说完,孟毓清冷冷打断:“可笑,真正的忠魂应该刻在碑上,谢朝淮要拿谢家在我面前做大旗,就等他的名字也刻在碑上再说吧!”
三月前楚羌两国再次开战,楚国节节败退,唯有与羌国世代作战的谢家军能克敌。谢靖不良于行,谢朝淮代兄出征。只是,因为驸马的身份不便大张旗鼓,便假称去镇国寺祈福。故此除了皇上和兄长,无人知他已随军出征,包括他的妻子孟毓清。此刻,他清晰地看到孟毓清眼中寒意凌然:“他要是诚心祈福,最好一世长伴青灯佛前,少来我面前碍眼。”谢朝淮黑白分明的眼中先是出现一丝茫然,随即漾起一个悲凉的笑:“你放心,再也不会碍眼了。”
“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先来吃点蛋糕垫一垫吧。”我专注的和律师讨论离婚协议。七年婚姻,其实我们要分割的财产并不多。毕竟,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除却一场轰动全城的婚礼,其他什么也没有。见我一直没说话,傅司年眉心微蹙,却还是耐着性子坐到了我身边。我往旁边挪了挪,感受到我的抗拒傅司年脸色愈发难看。“凌惊蛰,你又在闹什么?”“我没闹。”傅司年深吸了口气,强忍着不悦:“好了,我们不吵了行不行?”
丁瑶一边落泪一边假意为我解释,她越这样,傅司年越生气。他将丁瑶扶到沙发上,布满寒霜的眸子再一次看向我。“凌惊蛰,我再说一次,给瑶瑶道歉!”“我不要!”我几乎是怒吼着拒绝他,“傅司年,明明……明明就是她……”我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挽起袖子想让他看看我手臂内侧的红痕。丁瑶却在这时嘤咛出声,吸引了傅司年全部的注意力。“嘶……司……司年,我会不会留疤啊?”
“太太,这是你的新手机,傅总说请您不要说不该说的话。”说完,他也不管我反应就转身离开。倒是他的话让我觉得奇怪,什么叫不该说的话?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叮嘱我了。因为昨晚傅司年发了一条微博,内容是。【不是小三,已和凌女士于一年前协议离婚。】丁瑶也紧跟其后发布声明。【很抱歉因为私事占用公共资源,但一直以来的批评我都看在眼里,我丁瑶从来没有当过小三,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回忆的痛苦席卷了我的全身,让人连指尖都在颤抖。我喃喃道:“我欠她的……我欠她的……”傅司年似乎又有些不忍,他缓和了口吻:“也不是真的离婚,只是发个声明罢了,网友的忘性很快的。”可是,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痛苦。我猛地抬眸,和傅司年对视行:“傅司年,我欠她的,我现在还!”说着,我朝阳台冲过去,在傅司年惊恐的目光中,半个身子探出了十八楼。“惊蛰!”
我这才想起昨晚我将手机砸坏了。傅司年看了看腕表,似乎赶时间。“你赶紧发声明吧,瑶瑶那边被骂的很惨。”提起丁瑶,我心口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凭什么要我为了她撒谎,明明我才是傅太太。我冷着脸:“做梦。”傅司年拧眉,我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以前只要他蹙眉,我就会赶紧和他道歉。我害怕他不要我,因为我没有家人了,我只有傅司年了。“惊蛰,别闹。”
“傅先生,请问您和丁小姐是什么关系?”“请问你们为何会深夜在酒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傅先生,请问您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吗?”……丁瑶被吓得红了眼眶,缩在傅司年怀中瑟瑟发抖。傅司年一言不发,只护着怀中的人往外走。直到有个记者大喊:“丁小姐,请问你是故意做小三的吗?”此言一出,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脚步。丁瑶漂亮的眼眸里,更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眼泪挂在她长睫上要坠不坠。
我终于松了口气。蓦地静下来,我才感受到喉间的疼痛,以及濒临死亡的恐惧。留在这就是任人鱼肉,我一定要带哥哥走!我给傅司年发了一条消息,想跟他好好聊聊。他明明清楚,哥哥对我的重要性,却还是能为了丁瑶要送哥哥去西山。说到底,是我不再重要。也是他认定我无法离开他。夜晚,傅司年姗姗来迟。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愧疚。大约是没想过会把我逼成这样。
手腕被傅司年死死攥住,怎么都挣脱不了。我急得眼泪不断落下,只好扭头祈求:“求求你,放过我哥,求求你了……”傅司年面露不忍,缓和了语气劝我:“你乖一点,你哥送走对大家都好,他要是清醒肯定也不想拖累你。”“不要!他是我哥!是我哥啊……”我哭喊着,希望能唤回傅司年一点怜惜。可他却只是避开不看我。眼看哥哥挣扎无果,要被拖走。我一着急,张嘴咬在了傅司年的手腕上,很快口腔中蔓延起了血腥味。
见我一直没说话,傅司年忍不住开口:“道歉。”他着急护着丁瑶的样子刺得我眼眶发疼,从前为我抵抗全世界的少年终究不见了。“是她吓到了哥哥!”傅司年还想说什么,却被丁瑶的呼痛声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很痛吗?先去处理伤口。”“我不要紧的,你还是和惊蛰好好聊一聊吧,不要因为我又误会。”丁瑶苍白的小脸露出隐忍的的表情,引得傅司年再度蹙眉。最终他抱着她,与我擦肩而过。
“惊蛰……”她小声开口,面上充满了委屈。身旁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我们这是怎么了,也不敢多问。终于,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我身后。“你这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瞒着司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我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喜色,想来是误会了,以为我背着傅司年包养了什么人。她边说边继续朝我走来:“我一直想和你单独聊聊,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
初春的温度还有些低,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我蹲下提哥哥掖了掖膝盖上的毯子,抬头看着他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他不认识我,不认识所有人。心口泛起酸涩,我的哥哥曾经是那么优秀,如果没有出那件事,如今的他应该跟着父亲学习如何打理公司。“哥,你想跟我去国外吗?”“……”“离开江城,你会不会就能好起来?”“……”“哥,我好想爸妈啊……”“……”
陈经理边说边凑近我,我忍不住往后退。可惜狭小的空间,我几乎无处可逃。“你离婚很久了吧?没有男人滋润很可怜的,要不我来帮帮你?”油腻的气息直朝我扑来,男人粗糙的手指接触到我皮肤的那一瞬间,我胃里止不住的犯恶心。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滚!”陈经理被我推得一个趔趄,重重的撞在墙壁上。铁青着脸怒道:“给脸不要脸。一个被人玩过了破鞋还在这里……”
“确定!”暮泽直起腰身,深邃的双眼再无半点情绪波动,斩钉截铁的回答,彰显了他的自信。“继续。”“毒酒,他,前朝。归元楼,刺客,太女。”“邹蓉呢?”“无辜。”“原因。”“邹大人不涉党争,是夫管严,借酒壮胆,是为投诚。”“不够!”“……”暮泽眉头紧蹙,险些跟不上她的节奏,顿了片刻,“邹蓉相邀,妻主赴宴,若妻主出事,她洗不清嫌疑,这对她而言百害无一利,甚至会牵连九族。”
暮泽身陷囚笼多年,看人的眼光也算毒辣,径直走向小希,“说!你们在谋划什么?”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小希怔愣片刻,才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安排了毒酒。”暮泽盯着紧闭的镂空雕花木门,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如同死水般的眼眸闪过片刻的挣扎,没有喜悦,没有惶恐,也没有愤怒,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收手!”小希诧异地看着他,不作回应,暮泽面色阴沉,不敢再犹豫下去,径直越过她,伸手推开沉重的木门。
……暮泽端坐案前,一遍遍抄写着这个让他爱得深沉却恨得彻底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字迹逐渐变得端正,就如同他此时的坐姿一般。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窜进宫殿,暮泽写字的手微微停顿,笔尖在纸上泅出一个墨点。他疑惑地看向来人,是个面容稚嫩的宫女。小希压低声音,“大皇子殿下!”听到这句话的暮泽如遭雷击,整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瞬息过后,暮泽的脸色骤然变得阴鸷狠厉,拔下木簪抵住小希的喉咙。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她也没有穿鞋啊~就在暮泽沉默着给自己上药时,女子宛如冷泉飞溅般的声音从帷帐中响起,“在这世上,只有弱者才需要怜悯。暮泽,你承认自己是弱者吗?”“……”似乎苏忆桃也觉得可笑,如同玉石雕刻一般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无奈,两颊、鼻尖、眼尾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两指揉着眉心,苏忆桃有些自嘲地说:“我为难你一个可怜人做什么?!”徒增孽缘!
发怒?他有什么资格怨恨别人?他确实是个无能的废物,只能任人羞辱。满地都是被撕成碎片的纸屑,暮泽神情恍惚地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眼眶湿红一片。他拂袖把桌上插着梅花的花瓶摔在地上,一滩凉水,几片梅花,满地碎瓷。祝氏满门被灭,他好像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他缓缓捡起一块瓷片,攥在手心。锋利的瓷片割破他的皮肤,刺入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修长的手指滴在地上。
“不穿。”苏忆桃率先开口,打断了拢春帮她穿鞋的动作。“殿下方才在寝殿内,不觉寒冷,可外面还有尚未融化的冰雪……”理由正当其充分。苏忆桃不以为意,从她身边绕开,“废话真多,跟上。”“是。”显然,拢春不是很能理解赤脚大仙的快乐。这天寒地冻的,就算穿着鞋子也能感觉到丝丝寒意,难道殿下一点都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