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衬得沈娴月和江亦两人相顾无言。没想到,五年的时间仍然没有磨灭掉江亦身上的少年气息,只不过片刻,他就重新找到了话头。“你呢?面圣后想好了吗?真的要去九州驻守边境?”“嗯,那里有我未完成的夙愿。”江亦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也还是回九州吧。”“啊?”沈娴月没太听明白他的话。“没什么,”江亦笑了笑,忙转移话题,指向一旁吵闹的众人。
竖日一早。沈娴月早早的就收拾好,朝府门外走去。半隐在树后的傅青砚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对着隐在暗处的暗卫说道:“跟上去。”哪怕是过了五年,双溪小筑的生意也依旧红火。多年未见的闺中密友此刻相聚在湖中心的某一处雅阁里。顾朝歌激动地扑进了她的怀里:“阿月,你可终于回来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沈娴月笑着揉了揉坏里人的发顶:“是吗?可为什么这脸上的肉是一两都没少?”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涸,却瞬间凝固成一种惊恐与错愕交织的表情。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无助,看向怒目圆睁的陆承瑾。男人向来温柔的眉眼,此时格外凌厉,像是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当初,她被这样的危险感蛊惑,飞蛾扑火般的想要留在他身边。可是,时间越长,她便越是不满足,直到为这段感情患得患失,希望能取代沈云染的位置。她咬着唇,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从她眼眶中奔涌而出,瞬间布满了她的脸颊。
最终,她果然怀上了孩子。陆承瑾也因为孩子,而对她更加重视,甚至抛下江晚晚来陪她。而到了这一步,她也终于有了铤而走险的勇气。她暗中将所有的一切,都曝光在沈云染面前。她意识到,如果沈云染始终不主动退出,那么以陆承瑾念旧且重情的性格,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提出和沈云染离婚。于是,她约了沈云染见面。可是,得知沈云染竟然那次见面流产之后,江晚晚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的倘若沈云染真因为这次这次流产,而发生更严重的状况,甚至将她背地里所做的一切,都向陆承瑾袒露……
“陆总?”陈尘听到那头的震耳喧嚣,十分诧异。在他的印象中,陆承瑾极少去这样吵闹的声色场所。“什么事?”陆承瑾踉踉跄跄的往外走。终于,走出酒吧后,坐在还算安静的马路牙子上。若是有跟他熟识的人,见到此刻的陆承瑾,一定会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见过陆承瑾这样落魄狼狈的模样。可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沈云染在的时候,他心里顶着一口气。她走了,就全消散了。陈尘听到那头安静了些,总算开口:“陆总,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陆先生,王律师说联系不上您,所以导致离婚协议没办法持续推进。”沈云染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般砸在陆承瑾心上。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陆承瑾她轻声问:“您是来沪市办事的吗?在这边停留多久?”陆承瑾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当天晚上,沈云染精心挑选了一袭简约而优雅的黑色连衣裙,在画展现场见到了林青柠。“好久不见。”林青柠拉着她进了会展大门:“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最近两年,要把你从江城叫出来可不容易。”沈云染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自己目前的境况。跟林青柠寒暄了几句,很快就有人来喊她。作为画展的承办方,林青柠在现场有太多人要应酬。沈云染微笑道:“没事的,你不用管我,我先到处逛逛。”林青柠点头:“好,那等画展之后,我们再许久,”
陆承瑾踉踉跄跄的从大门走出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似乎穿透了他的每一寸肌肤,深入骨髓,让他遍体生寒。素来强壮,冬天都能洗冷水澡的男人,在这寒风的侵袭下,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陆承瑾站在车旁,寒风依旧凛冽,肆意地吹乱他的头发。他缓缓抬起手,给陈尘打了电话。明明前几天还志得意满、风光无限的男人,此时就像是一堆烧到尽头的炉火,只剩下了一点灰败的余温,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摇摇欲坠。
“沈阿月!”顾朝歌恼羞成怒的大喊,惹来身旁一众姐妹们的调笑声。“好了,小歌,别闹阿月了,快让她坐下跟我们讲讲她这五年的经历吧。”许久未见的旧友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间半天的时间已经过去。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挂于枝头之上。正对面的雅间里,突然走入一个熟悉的身影。众人看着眼前意外出现的傅青砚,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自从五年前那晚之后,傅青砚就没再来过双溪小筑。
只是,傅青砚却以为,沈娴月肯让自己跟在身边,是因为已经原谅他了。一路上他的眉眼都含着笑意,耐心地跟她说着这几年京中发生的事,以及沈姑母他们的近况。直到走到沈府门前,傅青砚翻身下马,打算牵过沈娴月的马时,看到她岿然不动的身姿。“时间不早了,既然小舅已经到家,那娴月就先告辞了。”傅青砚愣住了:“娴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去哪?我同你一起?”“不劳烦小舅。”
往日总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此时满是急色,吸引了一众好奇的目光。等到沈娴月再次醒来时,就看到窗外总是有接连不断的师兄弟们莫名的打量,她便知道,自己想要安安稳稳,平静度过的学习生活还是被傅青砚给毁了个干净。于是,等到下午的武课结束后,沈娴月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到了傅青砚的面前。傅青砚本来冷硬的线条瞬间软了下来,眉目温润的看着眼前人。原来,只要让娴月切身体会到自己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在乎,她就会原谅自己。
傅青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谁是你小舅,小小年纪就乱攀关系。说,你和娴月是什么关系?”“小舅,你问的有些多了。”见他如此落自己师兄的脸,沈娴月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说完,便拉着江亦要走,连头都没再回过一次。江亦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傅青砚正半敛着眉眼,面色黑沉的站在原地。察觉到哪里不对,他压抑不住的吊儿郎当的脾性又冒了出来,轻飘飘的朝人挑了挑眉,随后扭头顺着沈娴月的动作离开。
说自己之所以这段时间对沈娴月这么冷漠,其实是害怕她炽热的感情,是想到了沈家将自己从小养大的恩情,以及两人之间的辈分。担心自己如果一朝踏错,会惹得沈家长辈以及阿姐姐夫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还是说,其实秦时月只是他找来合作的棋子,他们之间所做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想要逼她放弃自己。可没想到,事与愿违,他精心想要维护的关系,想要留在身边的人,就这样被逼得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再也不愿看到自己。
“你别忘了,我们白纸黑字画过押,和侯府的联姻,你当真以为是你傅青砚可以随意折腾的?”见傅青砚是铁了心,秦时月的脸色也黑沉起来。“是吗?逼迫禁军统领和自家联姻,闹到明面上来,也不知道侯府能不能挺过去。”傅青砚起身凑近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况且,侯爷似乎对傅某并不满意,若是没记错,郡主就是为了逃避婚事才找来傅某合作的。郡主接下来的处境如何,都要看您如何做了。”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真的放下了时淮序,她终于将心底的真心话说出口。“小叔,其实我从来不喜欢画画,喜欢的是物理。”她不喜欢画画,不喜欢沐浴露和香水的味道,也不喜欢留长发。因为时淮序喜欢,所以她逼着自己去喜欢,去适应。“现在我要去找真正喜欢的事,真正喜欢的人了。”“谢谢小叔,给我十年好梦。”时晚星将剩下的酒一口吞下,转身要走。时淮序心底涌上一股慌乱,下意识喊住她:“晚星。”
“时总,晚星在你那边还好吗?”心悸和不安一股脑涌上,时晚星下意识去挂电话,可还是迟了。“这几天不见你打钱,是晚星伺候得不行吗?”“那丫头十年前就爬过男人的床,什么事都做过,您不用怜惜她。”身上的温度和血色一同褪去,噩梦般的回忆如海水般淹没时晚星。十年前,时晚星被父母关在门外,没地方去,待在快餐店取暖,被陌生男人连哄带骗拐走。直到恶心的大手摸上来,她才察觉到不对劲,使劲咬了男人一口跑出来。
电话被挂断,空留时晚星怔愣在原地。她强压着胸腔的酸涩,去给珍珠喂猫粮,忽然,手机响了。“喂?”电话那头只剩男孩的尖叫声,片刻后,才传出时母的声音。“耀祖听话,等妈拿了钱就给你买限量款耐克。”看到电话接通,时母陡然提高音量,厉声道。“你这死丫头去哪了?说好的钱呢!”时晚星忽然觉得很累,累到生出几分窒息。小时候她只有一双鞋,长个了穿破了,母亲也不肯换,说她是赔钱货。
不过几天没见,珍珠的毛发再也没有之前的光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恹恹地趴在后座上。时晚星去抱她,却被猛然划出三道血痕。来接时淮序的柳晚忆看到,惊呼一声。“这畜生还会抓人!早知道就该把它的指甲一起拔了!”时淮序沉着脸:“本来就是个解闷的玩意儿,要是学不会规矩,就该丢了。”他说的是珍珠,还是时晚星,时晚星已经分不清了。她抱紧珍珠,像是抱紧同样没人要的自己。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涌上胸口,时晚星心口骤然一疼,泪水倾泻而出。“时淮序,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小叔,你要是真把我当侄女,怎么会不让我交男朋友!”时淮序身形一顿。下一刻,浴室门猛然被打开。柳晚忆裹着浴巾,嫌恶呵斥。“淮序只是看你可怜而已,你怎么想得那么龌龊!”时淮序眸子里的温度彻底冷却,一字一句。“我会帮你找个未婚夫。”字字诛心。长达十年的暗恋,竟结束得这样狼狈,这样惨痛。
时淮序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在她心上划下一条又一条血痕。她不想出国,也不喜欢画画。可时淮序却想要她照着柳晚忆的步伐再走一遍。她难道这辈子只配当她白月光的替代品吗?凝着时淮序那双深邃的眸子,时晚星还是没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她点点头,将胸腔的苦意一并咽下。接下来几天,时淮序早出晚归,她忙着毕设。两人已经很久没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就算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时间,时淮序也常常会被柳晚忆的一个电话喊走。
出了老宅,无边的夜色将时淮序笼罩淹没。时老夫人忽然生出一种错觉,时淮序单薄的肩,好像被什么压垮了。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了东郊别墅前。却见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库里南。时晚星立在车边,浅浅笑道:“小叔,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