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似乎下了雨,泥土松软,倒也很快被沈初涵挖出了一个大坑。小心翼翼地将阿伍已经开始僵硬的尸首放入坑中,沈初涵最后一次摸着它的头,鼻尖泛起酸涩。沈初涵定定地看了半晌,才用手将泥土又盖上去。“阿伍,一路走好……”沈初涵双手合十,闭上眼,在那泥泞之上磕了三个头。寂静之中,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沈初涵以为是附近的居民,便道歉道:“抱歉,我这就走。”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才用手撑着地站直了身子。
她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能冷漠到如此地步!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伙伴,却冷静地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符戾极为凉薄地扯了扯唇角,似看笑话一般看着沈初涵,冷笑道。“沈初涵,我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心。”“世上所有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是不重要的商品。”“所以,只要对我而言有利可图,没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做的。”
【这是……锢魂雕塑?】【天啊,小布偶加油,别被抓到了。】【眼镜妹没救了,只要被蜡液包裹心脏,就已经死了。】眼镜妹脸上被蜡泪包裹大半,仅存的眼睛流着泪看向沈玉衡他们。然而她的躯体早已被蜡液彻底包裹住了。这里的雕塑之所以栩栩如生,是因为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在白蜡中,只要让自己的蜡液包裹住活人,就能够去抢夺他们的肉身,救出自己被禁锢的灵魂。沈玉衡眼神一凝,匕首割掉了一个雕塑的头颅,抬脚直接踩碎,身形一晃靠近了眼镜妹的身体,手指搭在脖颈上。
【很痛,身上很痛。】【今天见到了母亲,她一直在哭,她说她恨我。】【那个男人不肯放我和母亲离开,为什么?】【今天又被打了,我去找了母亲,她却问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有些难过,只有一些。】沈玉衡指腹摸在字迹上,微微鼓起的纸张。那里曾经接纳过泪水,却又被人抹去,自我欺瞒着。沈玉衡深呼吸一下,加快了浏览。后面的内容基本是“母亲讨厌他,恨不得他去死”“好痛”,直到有一天他写了“我要逃走”。
沈玉衡看了眼陆东序,突然说道:“我们去三楼看看吧,但是得让管家安静一些。”四人从楼梯刚刚到了三楼的拐角处,管家那嘶哑的声音便从黑暗中传出:“各位客人,请不要打扰我可怜的主人。”王鹏突然咬牙冲了出去,手里甩着皮带抽打在墙壁和楼梯上,高声喊着:“伯爵!你喜欢啥样的媳妇啊!”“你在哪呢,出来啊!”管家从黑暗中出现,脸色阴沉地呵斥着:“客人,注意你的素质。”
房间里有简单的盥洗室,等他又穿着自己的蓝白病号服打开门,就见管家冷着脸,手里正托着一套休闲服。“主人给您准备的衣服。”沈玉衡细致地打量了一下管家,确定了正是昨夜梦中的管家,不过看起来要老上个几十岁的样子。毕竟梦中的管家还是个青年人,面前的管家老的脸都像是陈皮一般,干涩皱巴。“好,帮我谢谢哥哥。”沈玉衡笑嘻嘻地说着,接过衣服还夸着布料舒适。管家并没有反驳沈玉衡的话,微微鞠躬后离开,沈玉衡哼着歌换着衣服,他有些好奇梦中的那个小可怜,是怎么成为这个别墅的主人的。
“唔……”陆东序冷眼,身体还因为鞭伤的痛苦而颤抖着,黑曜石般的瞳孔如深渊一般,紧紧地倒映着“哥哥”扭曲的脸。“啪!”狠厉的巴掌把陆东序扇倒在地,沈玉衡听着这副身体用着自己难听的tຊ嗓音喋喋不休:“再这么看我,我挖了你的眼睛喂狗,连个上马的脚垫都做不好,你以后怎么成为我的家臣。”陆东序衬衫的背部有着不少的灰尘,细看能够察觉出脚印的痕迹。显然这场惩罚,是因为他作为一个“脚垫”不够合格。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陆东序平淡的嗓音透露着嘲讽的意味:“他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哥哥,想知道我们听见了什么吗?”沈玉衡戳了戳陆东序衣袖上的袖扣,“我们交换秘密好吗?”陆东序抽出自己的袖口,淡淡地说道:“不想知道。”“!”沈玉衡像是看着负心汉一样看向陆东序,瘪瘪嘴往旁边窜了一步。陆东序靠近一步,沈玉衡就迈远一步。沈玉衡本来不生气,见对方这副模样,反而不开心起来,他突然抬眼对五大三粗的王鹏笑得灿烂,“王鹏哥哥tຊ,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在昏迷前,沈初涵的脑海里闪过的是过去的种种回忆,有苏芷兰,有温亭义,有沈母沈若礼,还有符戾,和……萧凌澈。沈初涵这才慢慢回忆起昏迷前的场景,想起生死未卜的符戾,也知生死安危之事比叙旧重要些,忙问道:“阿兰!符戾呢?救我时可有发现他?”苏芷兰眼眸微沉:“未曾,发现你时未见他的踪影。”沈初涵嘴唇颤了颤。她对符戾虽不赞同,但也并不很讨厌他。再如何,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沈初涵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她对于符戾此人,即心存感激,又怀有一丝惧意。尤其是在撞见符戾亲手杀死阿伍的那一刻,沈初涵对此人冷漠至极的心态感到恐惧。这样的人甚至不像个活人,比那恶鬼还令人惧怕。半晌,符戾笑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等他笑累了,才听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是啊,为什么我要把你带走,是我糊涂了。”“或许……是因为你身上的血罢。”沈初涵反问:“是吗?”
沈初涵一愣,一番犹豫过后还是点了点头。“是。”符戾毫不意外,冷哼一声:“那你为何还要跟我走?”虽他不明白感情为何物,甚至觉得这东西尤为愚蠢,但符戾见多了生离死别、深情假意,一眼便能看出,沈初涵看着萧凌澈的眼神不一样了。沈初涵并不回答他,只反问道:“那你知晓了,要赶我走吗?”符戾顿了片刻,又听沈初涵继续说。“我以为你会以我做要挟,向萧凌澈索取利益呢,如你所说,我并不觉得我的价值会比得过向萧凌澈索取的一个机会。”
萧凌澈的话还未说完,被突然闯进来的符戾打断。符戾一脚踹开了房门,冷冷看向萧凌澈:“陛下,您擅自带走我的女眷整整三日,是何意?”萧凌澈的掌心收紧,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沈初涵的手,沉声道。“朕带走朕的夫人,为何还需求得你的同意?”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之中相撞,仿佛刀刃相碰。沈初涵嘴唇颤抖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理智告诉她该离开萧凌澈身边,跟着符戾离去,可她的双腿却怎么都不肯动弹。
沈初涵也替他们感到高兴,她甚至能想象阿兰收到告白时那欣喜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他们二人寻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小阁楼。“亭义,你在这等着!我这就去把阿兰给你‘哄骗’过来!”沈初涵正兴致勃勃地要去带苏芷兰过来。可她一脚还未踏出屋,就见一团不明物体自楼上被抛了下来,温热的液体溅了沈初涵半身。沈初涵一时吓呆在原地,那是一具尸体!温亭义也察觉到动静前来查看,一双剑眉皱紧,眼尖的他从尸体手中拿出了那一团被攥紧的皱巴巴的纸。
符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锥心刺骨的寒意,渗入沈初涵的心里。沈初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仿佛浸入寒潭之中,浑身止不住地战栗。屋内陷入一片冷寂。半晌,沈初涵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明白了。”“阿伍我想带走,至少让它入土为安。”符戾没有阻拦,只是冷声说:“快走!”沈初涵抱着阿伍的尸首就无法提着灯,所幸今夜的明月未曾被遮住,为她照亮了一丝前路。大道上并无几人,即便是有,见到沈初涵浑身是血也吓得跑了。
直到一丝血腥溢进嘴,蒋北北抬起眼:“你根本不懂。”蒋厅南不带犹豫:“我需要懂什么?”蒋北北双目赤红:“当年你为什么要不顾爸妈阻拦,去Y国陪了文音姐四年,对她你甘心过吗?”她用提醒的方式来试图让对方与她感同身受。蒋厅南的脸色也确确实实肉眼可见的暗沉下去。宋文音是他心头一块重病,那些年没人敢提及。从国外回来后,蒋厅南很长一阵子闭门不出,关着门在屋里抽烟,一米八七的个瘦到脱了相。
她刚想再撩拨几分,男人伸手拿纸巾擦了擦碰过她的手指,低头垂目:“现在什么人都敢碰瓷了?”女人听后,憋着气愤然离去。季醒那张脸生得属实是过于优越招摇,没几个女人不爱。“你在国外不是待得好好的,回来干嘛?”说话的是陆肆,跟季醒关系最要好,陆肆能跟任何人翻脸,都不会跟季醒翻。季醒眯起眼,窝进软皮沙发里,眸底神色晦暗:“老头叫我回来替大哥做香山项目。”
秦阮被他逼得气息急促,胸口起伏。他火热的手掌径直从她衣角窜了上来,一把捏住,毫不留情的用力发狠。她整个人犹如颗玻璃珠子,随时要被捏爆掉。“我什么都能做,唯独爱情不行。”秦阮不想刚跳出一个火坑,再跳进下一个。蒋厅南目不转睛盯着她。他眼角唇角皆是讽刺:“你妈把你送到蒋家可使了不少的手段,她会让你这么轻易的离开才怪,就算我让你走,你觉得谢家跟你妈能让你走吗?”
秦阮素来不是那种历来顺受的性格,她站定不动。两人此时的场景一个冬天寒霜冰冷,一个夏天热情似火。蒋厅南倒也没来硬的,将她一只鞋放在鞋榻上,浓密的睫毛掀挑,露出漆黑如墨的眸眼:“你不愿意,我不勉强。”那一刹那,秦阮甚至贪心的觉得他不像是装的。这样的意识很短暂,因为理智拉响了警报。
蒋厅南的手掌心从她右侧脸伸到左侧脸掰住,秦阮一脚急刹。她甩脸看向他,满目愤怒:“蒋厅南,你他妈不要命……”嘴被两瓣柔软的唇含住。蒋厅南为了阻止她反抗,舌尖顶进她嘴里,五指掐在她脖颈上。秦阮是只砧板上的鱼,她被卡在他与方向盘之间,动弹不得。她指尖深深往他肩膀肉里扣,男人不知疼,眉头都不蹙半点。秦阮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狠狠往他舌头咬。血腥味溢满了两人的嘴。
跟蒋叙时间待得久了,秦阮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不过转念一想,毕竟孩子在接回蒋家前,在别的家庭待过很长阵子。适应环境也是需要时间的。“嗡嗡嗡……”陈时锦给她打电话,秦阮起身走到阳台边去接:“妈。”“公司的事你薛叔都跟我说了,看样子他这次回来是盘算好的,打算往谢氏安插自己的人。”她等了两秒才提声:“目前还不确定。”从外表来看,谢南州带来的女人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夜里,一辆奢华的车朝半山腰开来。萧墨寒看着漆黑的大厅,抬脚走进来,大厅瞬间亮起,空荡荡的地方,像没有人来过似的。他抬腿往楼上走去,推开卧室的门,里面一尘不染,没有陌生的身影。“唔。”隐约听到声音,他转身望去,只见走廊尽头的阳台角落,一道身影缩在那里,抱着膝盖。“啪。”手机从她膝盖上滑落,萧墨寒走上前,伸手想摸她的头发,谁知顾初妍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吓得缩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