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雨眠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好像是岑知雪让人开车送她回来的,但她记不太清了。她怔然坐在酒店的床上,满脑子都是岑知雪说的那些话。在坐上银色迈巴赫之前,戚雨眠还在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出格。但几分钟后,岑知雪就告诉她,她和陆启川是协议订婚,家族联姻,他们都对对方没有一点感情。而且岑知雪希望她和陆启川在一起,与陆家对抗,得到自由。这算什么?她和陆启川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我……”沈初涵颤抖着不知该说什么。苏芷兰的视线却忽地一定,她走上前,一把扯下沈初涵腰间的挂饰。那是一个泛旧的络子,上方有着一个“兰”字。少时,她们二人义结金兰,曾用头发与彩线编织成络子,互相赠与对方。苏芷兰脸色大变,一把将络子扔在地上:“你还留着它做什么?惺惺作态!沈初涵弯腰去捡,颤声说:“阿兰,我……”她只是不想忘记曾经这段美好的情谊。苏芷兰却不想听,她一脚将那络子跺进泥里,眼神憎恶至极:“闭嘴!这种东西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沈初涵苦笑一声,正想离去之时,少年的枪法突然出了错,她不禁出声提醒:“错了!”沈若礼倏然一惊,视线射向她。已经出了声,沈初涵干脆上前。她沉默地拿起少年手中的长枪,完完整整地给他演示了一遍。将长枪还与沈若礼,沈初涵正色道:“你记住了,沈家枪法,重在固守本心,正气长存,不偏不倚!”沈若礼怔怔接过长枪,她转身便要离去,却听身后少年呼唤她。“姐姐!”沈初涵脚步一滞,猛然回眸,对上少年诚挚的双眼。
萧凌澈一怔,松开了手。沈初涵逃也似的离开了沈家祠堂。沈家与苏家之间有一处花园,曾是她与苏芷兰儿时的秘密基地。温亭义的墓,就在那堵墙后。沈初涵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而那墓前,此时站着一个人。苏芷兰闻声看来,脸色霎时便冷了下来:“滚开,你不配来这里!”沈初涵浑然一震,脸色煞白。她颤声开口:“阿兰,对不起……”“闭嘴!我听够了你假惺惺的道歉了!”苏芷兰恨声道:“我说过吧,不准你再靠近亭义的墓一步!”
沈初涵合上眼,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片刻后,下人来报。“太子妃娘娘,制衣局的人说,喜袍出了些差错,您看该如何处置?”沈初涵回神,立刻道:“我亲自去看。”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她是这世上最希望这场婚礼能尽善尽美的人。沈初涵起身出了东宫。在半路又碰上了不想见的人。萧云祺一见她,便满面笑意地迎上来:“嫂嫂的脸色不佳,是哪里不适吗?”“回王爷,无恙。”沈初涵想绕过萧云祺,却被他拦住了去路。
……第二日。沈初涵出了宫,亲自去了一趟苏家。苏家与沈家是邻居。沈父战死沙场,沈母自小就把沈初涵当做男孩养大,要她习武,要她弄枪,要她日后继承沈家的将军之位。沈母因此对她极为严苛,一点小错就会重罚。冬日跪雪,夏日暴晒。从小到大,沈初涵唯一的朋友就是隔壁府的苏芷兰。曾经,她们亲如姐妹,苏家就像她的第二个家。可如今,若不是怕得罪太子,苏家人恐怕会直接将她拒之门外。与苏大人商量了流程,沈初涵不自觉地朝后院走去。
沈初涵浑身战栗了一下,见挣不脱,便抬眸冷冷看向萧云祺。“你现在也配?想要我,等你成了太子再说吧。”她的眼神虽冰冷,可那极盛的面容却自带一股媚意,萧云祺忽觉心口刺痒,手便也一松。沈初涵正想趁机推开他,就在此时,萧凌澈冷如冰霜的声音忽地传来。“皇弟真是好雅兴。”
“她是不是用了什么禁术?快斩杀她!杀了这只魔!”“玄澈仙尊,您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玄澈凝着被五彩虹光包裹的苏璇倾,手中幻化出玄冥剑,他却莫名地抬不起手,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是什么。而苏璇倾缓过来,浮在半空俯视这些或恐惧或厌恶看着她的仙人们,食指微微一动,嘲讽启唇。“聒噪!”瞬间,叫嚣着要杀她的仙人都化作血雾,就和刚死去的万妖谷的妖一模一样。“住手!”4
“这既是天命!”苏璇倾望去,是瑶湘端着架子,端庄优雅走了过来。可脑海中,却浮现的是瑶湘毁她脸时,那种恶毒嫉恨的模样。“呵……太可笑了……什么样的神瞎了眼,会青睐你们这样虚伪的仙门?”话落,玄澈忽然冷脸发话:“住口!立刻跟我去药殿。”苏璇倾倏然转头看过去,眼眸的恨意丝毫没有减少,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护着他的心上人?不知道为什么,玄澈莫名被她看得有些心慌,他压下不自在,上前抓人:“听为师的话,别再任性妄为,自不量力!”
话刚落音,空中忽得传来一阵没顶冰冷的威压——“坠魔宵小,格杀勿论!”苏璇倾惊恐抬头,却见一道灭杀金印自头顶压下,这是独属于玄澈的杀招,没有魔族能逃过一死!“师尊,不要!”她想要护人,可又被一道捆仙索绑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印之下,大家一个个倒下。她疯狂地挣脱,想要过去,可身上的捆仙索越收越紧,只能跪地嘶喊:“师tຊ尊,我再也不逃了,只要你放过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苏璇倾张开双臂,想抵挡,可玄澈又是一抬手,一道捆仙索骤然困住她,将她猛地拉上云端。“砰!”苏乌就被飞过来的弓箭穿过身体,狠狠钉在巨石上,眼睁睁看着苏璇倾被带走!“璇倾!”苏璇倾被玄澈禁锢在怀里,没法回头。这一次,她直接被带进了仙门天牢。玄澈挥手收回捆仙索,居高临下凝着跌落在地的苏璇倾,冷淡命令:“你就在此处好好反省。”她这种区区一百年修为的小仙,随便一个天兵她都打不过。
苏璇倾不再多话,顺从笑了笑,任由男人动手用灵力给她修复左脸。她也没听见他的心声。大概,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吧。在他的眼里,她怎么配和瑶湘比呢?自己只不过是……连个替身都不如的药引罢了。这日后,玄澈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师尊,每天亲自来给她疗伤,天材地宝依旧往偏殿送。只是,也不知道瑶湘用了什么法子,她脸上的丑陋疤痕,连玄澈都治不好。她不敢出门。渐渐地,玄澈似乎相信了她的顺从,放松了看管。
“师尊……璇倾好疼……”“哗啦——”一道冰水浇在了苏璇倾身上,让她赫然从昏沉中惊醒,她缓缓睁开眼,就听见鄙夷一句——“你就是用这张脸,想勾引玄澈?”站在面前,是衣着华丽,端着架子,姿态高高在上的瑶池仙女瑶湘。传闻中的受神青睐,悲悯众生的仙子,此刻却一脸厌恶鄙夷。苏璇倾还没来得及撑起身体,下一刻瑶湘忽得冲她出手,一股灵风急速冲来。“你不配用这张脸。”“咻——”“啊——我的脸……”
她微微抿了抿双唇,这孩子还真的给她找事,人又跑去何处了?苏璇倾今日也没听到仟域那叽喳喳的声音,她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于是大步流星地去找了仟域,走了一遍都没见人,还问了仟域的手下,都不知人去何处了。苏璇倾无语,真的一个个地给她找麻烦。她微微抬手,无数雾气飞出,迅速找到了二人的位置。主要仟域竟和奉洵在一起,这指定要出事。苏璇倾忽然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她已来到了一处偏偏之地,弥漫着死气。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奉洵微微看了一眼苏璇倾,忽然起身离开此处。苏璇倾疑惑,这孩子又闹些什么脾气?真麻烦,算了,再过两日,等到他身上的东西发作,到时候他就会答应自己,等把苏乌他们救回后,自己自然是会把他送回天界。离开的奉洵,其实心里有些烦躁,他第一次有这感觉,所以并不想待着那处,这些因是被苏璇倾影响。过了许久玄澈缓缓开口:“璇倾……”吃着东西的苏璇倾看了一眼。
玄澈也不打弯子,直接说道:“听说玉帝今日派武德仙君去灭苏璇倾?”玉帝否认道:“朕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之事,苏璇倾可是神,虽说苏璇倾给仙门下了诅咒,但朕还是分得清楚权衡利弊。”“是嘛?”玄澈直盯盯地看着玉帝。玉帝也完全不怕,大笑道:“玄澈仙尊你这是不相信朕?朕为了仙门任劳任怨,怎么可能会害了仙门呢。”玄澈:“本尊刚从武德殿过来,武德死了,死状诡异。”“什么?”玉帝震惊,“武德仙君竟死了!朕可从来没有武德去做些什么事情,难道他被什么鬼祟控制了?”
苏璇倾这才想起还有奉洵,看着奉洵道:“回不去。”奉洵没有再理会苏璇倾,而是一人走出去。苏璇倾慢悠悠开口:“你也回不去,我给你下了结界。”奉洵步伐倏然停下,转身雪白的眼眸再次落在苏璇倾身上,依旧是那句话:“天地法则,你我都无法改变。”苏璇倾缓缓走到奉洵面前,微微弯腰,平视着奉洵,那双勾人的狐狸眼极为认真,一字一句道:“不,你可以。”奉洵对着苏璇倾的眼眸,并没有说话。
苏璇倾一口回绝:“不行。”奉洵却再次说道:“送我回去。”这时,仟域走到奉洵面前,难以置信道:“你作为男宠还敢这么命令上神,你可真厉害。”说着还给奉洵竖了一个大拇指。玄澈脸黑如炭,紧握着双拳,阴沉的眼眸中带着杀意。当然奉洵感受到了,倒是没在意。他依旧是死盯盯地看着苏璇倾。这让苏璇倾极为尴尬,主要是仟域说的那一句,还对上奉洵这双纯粹的眼眸,好像自己真的欺负他似的。
深夜。苏璇倾悄悄来到了木屋,刚要对着床上的奉洵动手。可下一刻奉洵便掀开眼眸,他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红衣女子,倒是也习惯了,只是问了一句:“你想作甚?”苏璇倾没有说话,对着奉洵使用神力,把人给弄昏过去。她抱起奉洵就从天界下去。苏璇倾早已摸透如何从天界离开。“嗖——”她抱着奉洵就落到了仙界,就正好落在仙门的天门口。天门。苏璇倾被一群天兵包围,她扫射了一眼,看着这些仙人。
她心中酸胀无比,眼睛却干涩得赤红,落不下一滴泪。夜晚。萧凌澈回到寝殿,见沈初涵坐在桌前发愣,没有注意到他。他心中莫名不悦,低声道:“还不过来给本宫更衣。”沈初涵一颤,才回过神来,忙起身走过来。萧凌澈自然地伸长手臂。沈初涵却没有动作,萧凌澈皱起眉头,正要开口。就见她突然下跪。那苍白的唇颤抖着道。“殿下,臣妾请愿……一纸休书。”
“姐姐!”沈初涵脚步一滞,猛然回眸,对上少年诚挚的双眼。“他们都说你趋炎附势,不忠不义……可是你的枪法告诉我不是的!姐姐,若当年事真有隐情,你尽可告诉我!”沈初涵眼眶中传来热意,腰间香囊好似发烫一般。五年前,山东闹天灾,饿殍千里。可所有赈灾之物皆被皇后的弟弟左良侯拦下!整个山东十室九空,无数求救书信写往京城,却没有一封书信能传入京中!只有其中一个送信人恰巧被沈初涵与温亭义救下,温亭义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让她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