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知鸢敷衍的点了点头,当做回答,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不会再有以后了。车子很快便抵达了薄家的别墅,薄时沉洗漱结束在她的旁边躺下,下意识要去抱她,却再一次被她推开。“不用了,现在我不用听心跳,可以自己一个人睡了。”这是迟知鸢第二次说她不用听心跳了。若是以前的他听到这句话,该觉得解脱才对,但不知为何,此刻再一次听到,他心中却觉得莫名的烦躁。他不想再听说这些话,干脆直接想要用吻来堵住她的口,谁知才刚刚靠近迟知鸢,就被她头一偏躲了过去,她仍旧闭着眼,语气中带着疲惫。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愣在了原地,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门再一次被打开。薄时沉从门后走了出来,在看到现场的一片狼藉和浑身湿透了的迟知鸢时瞬间皱起了眉,声音里带着不悦,“你们在干什么!”谁都没想到薄时沉居然会因为迟知鸢生气,安静片刻后才有人讪笑着解释道,“薄哥,我们就是跟迟知鸢开个玩笑嘛,别在意。”“你们就是这样开玩笑的?”他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解释而一笔揭过这件事,但比起其他的兄弟们,迟知鸢更加诧异于他的反应。
【有急事,来趟夜色。】薄时沉的兄弟大多都看不起她这个上赶着舔了他两年才终于如愿嫁给他的薄太太,也很少会主动联系她,是以看到这条消息,她也没有丝毫犹豫,随意打了辆车后就直奔着夜色会所而去。倒不是她有多担心薄时沉,只是怕他在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会影响到离婚。谁知根据他们发来的地址找到包厢时,推开门刚要走进去,脚下却忽然多了一根绳子,她一时不察竟直接被绊倒在地,头重重磕在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迟知鸢没想到会从宁以琛的耳中听到闻宴这个名字,此刻被他毫不留情的揭穿,她脸色苍白,耳中嗡鸣声不断。才止住不久的眼泪倾泻而出,她张张嘴,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对不起。”“迟知鸢,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但我希望,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宁以琛看着她在这一句话后颓然从门上滑落,泪流不止,心间颤了颤,有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他自己的情绪,还是……他心心念念的闻宴的情绪。
这算不算是间接接吻?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很会选口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白皮的缘故,她选的大多都是一些旁人眼中比较死亡的颜色,却又诡异的十分适合她。她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后又偏过了头躲避他的视线,垂下眼,声音带着些不自然,“宁总,你喝醉了,我先扶你去房间吧。”不远处的助理看着这发展不由愣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收到的监控视频,忽然有些迟疑。
他自嘲一笑,猜出了这或许与那个宁以琛有关。“他就那么好,值得让你宁愿改变自我,留在一个不爱的人身边,与之虚与委蛇数年?”这个他指的是谁,谁都没有挑明,可两人也都心知肚明。空气一瞬间沉默下来,本就是薄时沉自己赌气般提起的事情,可这一刻他却又有些胆怯,怕她转身就走,也怕她真的给出回答。而她的回答不论是什么,他都无法接受。若她给出肯定的答案,他又如何才能取代那个为了保护她离世的白月光?
但好在迟知鸢终究还是在三个月的试用期之后,成功留在了宁氏。他有意将人放在身边,也想探究她的真实目的,出入各种场合时总会将她带在身边,试图找出她的漏洞,终于,在四个月后的某次宴会上,遇到了……她的前夫,薄时沉。半年未见,他又恢复到了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模样,只是出现时,与他相近的人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更加凌厉的气质。从前总会跟着他一同出现的那群狐朋狗友如今倒是一个都没有见到。
幸好,她喜欢的人不是他。“我不想和什么宋徽音在一起,我只想要你!知鸢,闻宴已经死了,他的心脏即便捐献给别人,那也不会再是他了!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想让我改什么都行,求你,别丢下我……”迟知鸢很少见到这样的薄时沉,脆弱,沧桑,哀求的语气中还带着自卑。从前的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副得心应手凌厉桀骜的模样,在她面前即便没有那么锋芒毕露,大多时候也是自信从容冷漠疏离的,在宋徽音的面前他可以温文尔雅,可以柔情贴心,
擦肩而过时,手却忽的收到一股力量拉拽,她垂眸,便看见了他稍显瘦削的手。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还拍了拍被他碰过的地方,嫌弃的动作落入他的眼中,更让他心中一阵刺痛。没有了那颗心脏,在她的眼里,竟连他的触碰都那么让她反感吗?迟知鸢其实早在离开时便已经做好了他会知道所有真相的心理准备,只是她以为他会高兴终于能够摆脱自己,和他真正心爱的宋徽音在一起,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千里迢迢的追过来。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就在顾宁辰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又是一贯不着调的语气,“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了,我当然敢信。”顿了顿,恰好前方的路灯的颜色闪烁了几秒,跳转成了红色,车子也慢慢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他,眼中含笑,“而且……万一呢?万一是真的,我可就捡了个大漏了。”她的前一句话让他微愣,不是第一次?思绪在脑中飞转,在与她对视上的瞬间,他就像是茅塞顿开了一样,宋木卿说的,是当初他为了孟卓钰留在海城?
将该丢的东西丢完,顾宁辰又开始收拾行李,他曾满心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恨不得让这个房子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他总想着,这样每当孟卓钰看见那些东西,就会不自觉想起他,日积月累之下,她总有一天会真正的接受他,爱上他,离不开他。可直到如今,他的目的也未曾实现。东西很多,顾宁辰收拾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晚上孟卓钰回来时,他还没有收拾完,她推开门走进房间时,一眼看见的便是铺满了床铺的衣服。
之前拍的婚纱照他也取了回来,却又将那些照片全都取了出来,然后一张张,全部丢进了火里。直到亲眼看着火光将那些照片吞噬,他才重新将视线转向房间里其他的那些东西。从前他为了拉进与孟卓钰的关系,曾买了无数情侣用品送给他,从洗漱台上紧紧挨着的牙刷牙杯,和一旁绣着同样可爱图案的异色毛巾,到衣柜里挂在一起的情侣装,和首饰盒里的情侣手链,顾宁辰将这些东西全都整理出来放进了纸箱子里,然后全部丢了出去。
“是啊,难不成你真的要和孟卓钰分手回家跟别人结婚啊?这件事孟卓钰知道吗?”话音刚落,包厢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孟卓钰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来,“我知道什么?”看见突然过来的孟卓钰,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苏茵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谁把孟大才女放进来的,你抽签了吗?”见他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的样子,又笑着解释道,“冯婵最近在学占卜,每个人都得抽一张,让她当小白鼠看看的。”
她偏头,一眼便看见了顾宁辰直直看着他们的方向,明显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眼神却仍旧波澜不惊。“阿辰……”她难得亲热的叫他的小名,刚准备解释,他就已经转过了头看向前方,似乎在全神贯注看着电影,对刚刚的事毫不在意。解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孟卓钰只觉得心中不舒坦极了,但怀中之人一声小小的惊呼,便让她连忙压下心底那抹异样,轻声哄着林景知。而身旁的顾宁辰在听见她哄人的声音之后,轻笑出声。
后来的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模式,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追,一晃眼,就过去了六年。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她吃醋的模样,可一切都太晚了。他接过自己的手机,刚要解释,林景知的声音便再次从她的身后传来,“肯定是哥们啦,我们男生经常给哥们备注老婆的!”既然林景知已经给出了解释,顾宁辰便懒得纠正,没有再说话,只是拿着手机重新回到了房间,将电话重拨。宋木卿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他本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一开口,她问的却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陆湛川的怒吼回荡在客厅内:“我没病,去医院干什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可他的耳边却传来方沐苒柔糯的声音:“去吧,我陪你。”陆湛川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忘了怎么运转,半晌,他的回答才落下。“好。”在文件上签好名字后,助理将陆湛川送去了医院。可一路上陆湛川都在自言自语,时不时还要对着空空的座位露出笑容。医院的走廊,四处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还没有忙完吗?小狗什么都不会,只会想主人呢。】每间隔几段话,就会配上一张性感穿着的照片。陆湛川只是看了一眼,就习惯性的删除了聊天框,动作到一半就停住了。他忘了,方沐苒已经不在了,他再也不用藏着掖着。想着,他拿起手机给兄弟发去消息:【出来,老地方。】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点头的表情。老地方指的是龙港湾,是这里出了名的娱乐会所,每每陆湛川有应酬,一定会安排在这里。
“陆总,今天下午有场重要的会议要定方案,您确定……”可陆湛川脸色阴沉的站在玄关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我说推了,公司那么多人是吃干饭的吗?要是不能干就换一批人。”助理僵住一瞬,默默往外退了几步:“好的。”随后,陆湛川将门摔上,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走廊中。他将方沐苒挪进刚送来的金丝楠骨灰盒中,抱着她安稳的窝在沙发里。陆湛川的脸色愈发变白,眼眶却越来越红。
上面又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请提供您今天的最后一站,我们派人去接您。】她回道:【城郊墓园。】她还要去跟父母说再见。下午四点半,等方沐苒从墓园出来,一辆无人驾驶的车子已经等候多时。方沐苒一上车,就发现后座上,放着一个跟她差不多的编织袋。车载通话器里有声音传出:“您好,这是我们公司按照您的身材一比一定制的人偶。”车子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路口,那声音再次响起:“留下一个能证明您身份的物品,您可以下车了。”
结婚时她问过陆湛川,可陆湛川说:“孩子可以领养,血缘不重要,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只有你。”心脏碎裂无声,她拿着合同转交给了其他秘书,表示等陆湛川忙完后,让他记得签约。刚走出公司,方沐苒却接到意外制造师的来电。“方小姐,我们这边查询到您在处理名下资产,我们希望您保持原状。”“因为您现在的行为,或许会影响到别人对车祸意外的评估,认为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策划的自杀或者离开。”
陆湛川被看得心里一慌,连忙指向窗外转移话题:“老婆,你还记不记得这条路?以前我们天天走,这次和林氏就是合作开发这里。”方沐苒顺着他指尖看去:“当然记得。”他们在这座城市长大,这条路,她们走过无数遍。小时候找陆湛川一起上学要走,交往后约会要走,到后来结婚那天也是这条路。她还记得结婚那天放的鞭炮碎,几乎将这条路堆成红色海洋。那时候她以为这是通往幸福的路,却原来是她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