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爷,小舅,舅妈,我来了。”韩振宇把自行车停在院里,就朝屋里喊道。“哎呦,振宇,你不是要出差吗?怎么还没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杜小舅连忙跑出来问道。“小舅,没啥事,我明天晚上才走。”他跑到厨房里灌了一瓢水,才说道:“我要盖房子了,想让你和我姥爷去帮忙看着。”这时一家人都从房里出来了,两个表弟一个表妹都高兴得和他打招。韩振宇笑道:“今天来得急,没给你们带零嘴,等我下次过来给你们带烧鸡。”
林建波正tຊ坐在那里喝茶看报,听到敲门声,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进来吧。”韩振宇推开门,笑道:“请问是林厂长吗?”林建波抬起头,看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又打量了一眼他的穿着,寸不冷不热的问:“你谁啊?找我什么事?”韩振宇没在意他的态度,笑着把手里的条子放在他面前,“你好林厂长,我是三花大队的韩振宇,今天是来拉砖的,麻烦你批示一下。”林建波听他说是农村的,也没看那张条子,皱了皱眉道:
马上要修房子了,这些东西消耗大,韩振宇把带来的票全部买完了。看粮食价格的时候,韩磊把他拉到外面,小声的说:“哥,粮食就别在这里买了,你要多少我去村里帮你收,价格和这里差不多,还不用粮票。”韩振宇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那你先帮我买100斤玉米面,100斤高粱面,白面和大米各20斤,如果有鸡和鸡蛋啥的,也帮我收些。”这马上就要动工了,家里还什么都没有。
省的她以后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他以前是混过几年黑市,但现在早就转行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会从外地带些东西回来,但这些就没必要说了,省的她跟着担心。“前几年有一对京市的夫妻开车路过这里,那男的不小心把车开到了河里。我刚好在那里洗澡,就顺手把他们救了上来,当时那男的给钱感谢我,但我没要。去年刚好又在县里遇到那男人和他小舅子,那男的非要请我吃饭,推辞不了,我就跟着他们去了饭店。
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把那一对瘟神赶出去了,一家人还是很高兴的。只有韩保国心里有点复杂,韩振宇毕竟是他亲儿子,还是第一个孩子。当初有他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可谁知道那孩子越大越不听话,被他姥姥姥爷教的也不和自己亲,娶的媳妇更是泼辣没教养。韩振宇作为家里的老大,没有老二能干,也没有他小闺女贴心,更没有上高中的小儿子聪明。
那些她用过的帕巾,枕头也被她清理了个遍。她希望自己离开后,这里不要再沾染任何属于她的气息。整个摄政王府,再也不会有她留下的任何痕迹。收拾好后,阮知意去了小厨房,学着从前谢津岸的模样为自己下了两碗面。从前每年生辰,她最期待的就是这两碗面。在边疆作战,她吃不到热腾腾的面,只能一口一口咬着干硬的大馍许愿。没想到此刻临了之前,还能吃到自己亲手煮的长寿面。“从前我总觉得这碗长寿面是我们缘分的起点,可现在,这碗面也将成为我们缘分的终点。”
男人的话字字戳心,化作冰刃砸在阮知意的心上。她原以为死过的人不会心痛,不会流血。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蜿蜒了一地的血,触目惊心。她低声呢喃:“皇叔,只有最后三天了,我不会再碍你的眼,也不会再让你失望了……”大雪纷飞,阮知意随便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便抱着自己破碎的墓碑和染血的盔甲缓步朝阮家的坟山走去。这条路,她和谢津岸曾走过数次。谢津岸曾对着她爹娘的墓碑说:“阮将军,阮夫人,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让阿意受委屈。”
“知意,你竟然想杀我?”她凄惨一叫。这时,房门被人猛地推开,谢津岸大步奔了进来。“沐娆!”他将许沐娆抱在怀中,抬手止住她胸前的血。许沐娆虚弱地在谢津岸怀里抽咽:“阿岸,我只是想来关心知意,没想到她回对我下如此狠手。”听着这女人颠倒黑白,阮知意连声辩驳:“皇叔,我没有……”“够了!”谢津岸抱起许沐娆,阴沉着脸睨向阮知意:“伤了人还不承认,阮知意,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听到战胜的消息,阮知意松了一口气。捷报率先加急十里,而她战亡的消息估计会随棺柩一并回城。回到棠苑。阮知意寻了一块旧木和一把小刀,准备为自己刻墓碑。曾经她为一起上战场的三千阮家军一刀一划刻过碑,如今终于也轮到了她自己。阮家再无后人,无人为她刻碑。但阎王给了她时间,让她能为自己刻。有了碑,便不是孤魂野鬼,也能长眠在父母坟边。生前无法相聚,死后能够团圆也不算太差。【阮知意之墓】
谢津岸作为摄政王,每年生辰日,皇亲国戚都会在皇宫为他操办宴会。可不管宫宴如何盛大,谢津岸都会亲自下两碗长寿面,他们两人一人一碗。“我和小阿意的缘分是天注定,所以连生辰也是同一天,祝小阿意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那时候,谢津岸满心满眼都是她,每一年的生辰都会带她一起做祈福牌,然后挂上丝带系在王府倚梅园的梅树上。可这三年,她的生辰都是在战场厮杀中度过。又如何知晓皇叔所爱呢?
刚刚踏入门内,阮知意便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牡丹锦缎夹袄的女人。那女人她认识,是大楚最大的皇商之女——许沐娆三年前她出征突厥前,许沐娆已经来到了谢津岸的身边。只是没想到,如今她俨然是女主人的姿态出现在摄政王府。想到昨夜那羞人的娇喘,阮知意有些僵硬地走向餐桌。刚要坐下,谢津岸不悦的声音响起。“见了你皇婶不叫,三年边疆打仗,可是连礼仪都忘了?”皇婶二字,让阮知意心底酸涩难挡。
“当时很忙,也经常不归家,但是赵绾绾好像并不在意我是不是花时间陪她,这让我有些奇怪。”“后来康康告诉我,她经常一个人出门。”“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担心她会不会被别人骗了,但是我问她也只是说跟几个朋友出门逛逛。”“还是后来有一次,我晚上吹了点风有点咳嗽,便去了卫生院。”“也就是在那里,我碰到了跟我说要出门见朋友的赵绾绾。”“我本来想着,也有可能是她的朋友生病了,但觉得她那段日子实在奇怪,我没有叫她,跟在她身后才知道,她总是一有时间就会去找沈暮安。”
她换上笑容,上前想要挽住叶承和的手臂:“承和……”可叶承和直接侧身躲开了她,让她的话直接卡住。叶承和复杂地看了一眼赵漪宁,但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叶承和神情稍缓:“不是动了胎气?去检查。”明明听起来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可赵绾绾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到,叶承和看自己的眼睛里,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这让她心里开始止不住的心慌。要是叶承和不爱她了,那她现在的好日子,岂不是就没有了?
赵漪宁动作一顿,突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原来,在这种时候被人关心是这样的感觉吗?她感受了一下,便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声音依旧冷淡:“没事。”赵绾绾见沈暮安完全无视自己,恨恨咬牙,又道:“暮安,我好像动了胎气。”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暮安。沈暮安却看也没看她,视线落在她身后诊室的门口。“这种时候,堂姐该示弱的对象不应该是我。”赵漪宁朝着他目光的落点看去,就看见叶承和站在诊室门口,神情冷漠。
直到晌午,给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看诊完,她先去了趟厕所。就听见两个小护士在聊天。“我有亲戚是住在那边的,肯定错不了,昨天赵绾绾被公安同志给带走了,今天都还没回呢,赵医生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一个姐姐。”“这不是活该嘛,仗着自己家有钱就随意的编排别人,之前就因为小陈回她的话慢了点,她就直接打了小陈一巴掌!”“你快别说了吧,叶老板那么有钱,肯定是不会让她真的去蹲篱笆子的,要是让她听到你说的这话,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李晋鸣知道他这是生气了,立马起身:“我这就去。”“诶,我这才刚从淮安县回来,你也不让我多休息会儿。”他嘟囔着,出了病房。沈暮安取代了李晋鸣的位置坐在了窗边。外面的阳光打进来,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这是北京最大的医院,有不少年的历史,如今有不少建筑。楼下还划分了一小片地种了花卉绿植,有些住院的病人觉得病房闷,就会去这里走走。沈暮安看着下方,好一会儿,才看见树下那熟悉的人影。
外面看热闹的人,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沈暮安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赵绾绾确实是赵同志的堂姐,但她说的话根本不能信。”“赵同志从小失去双亲,是她的大伯家接手了她爸妈的工作,也将她带了回去养着,但却没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反而对她多有苛刻。”“赵绾绾在自己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赵同志也不好。”“他们让赵同志小学辍学,在家里做家务,还不给她吃饱饭。”“后来赵同志是自己找人学了医,用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大学名额,成了淮安县最好的外科医生。”
可是他还是极为克制的将目光收了回来。夫子在台上说着:“之乎者也。”阮知意的思绪慢慢有些飘忽。复杂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谢津岸的身边。人的一世,如果重来一次,阮知意要做什么?当然是孝敬爹娘,然后远离谢津岸。可是其实她也在很多个日夜里想过很多。从前种种是她的执念在作怪,影响了谢津岸。她对他曾有过爱慕,亦有过亏欠。她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谢津岸曾经对她真的很好,所以才会爱上他。
上天何其有幸,让她再次回到了父母的身边。这辈子,她一定要好好守护,再也不会让爹娘早早离去。同日,太傅府。一整兵荒马乱,府内亦是传出了一声婴儿啼哭。“夫人,是个小子。”“那便按照以前所定,便叫谢津岸吧。”……春去秋来,已是五年春。不知是不是这个身体的限制还是如何。阮知意这几年一直养在父母跟前倒是娇气了不少,有了些小女孩的憨态。而从前种种被慢慢被她抛在了脑后。虽有记忆,但是在情绪上也为曾泛起什么波澜。
“何必呢?”阮知意其实无法理解,若是他从前对她有情,为何要将她拒之千里。而现在她已将他放下了,可是他又追随而来了。“谢津岸,生时是我一厢情愿,死后你又何必将自己困于这段感情之中。”谢津岸忍不住握紧了手。“不是一厢情愿,是我后知后觉,误了你。”日复一日,他读懂了自己的心,然后开始麻木的承认阮知意确实死了。谢津岸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的尾音轻轻发颤。“阿意,我心悦你。”
终日浑浑噩噩,谢津岸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起来。过了几个月还是不见痊愈,半夜醒来,咳血之症也愈演愈烈。夜里,他抱着再也没有阮知意气息的被子,将自己蜷缩到了一团。“若是能回人间十日,为何不早些告诉我?”“若是能回人间十日,我可还有机会再见你一面?”“阿意,别说永不相见好不好,若是有下一世,我不做你皇叔可好?”话说出口,他感觉如醉方醒。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着。他踉跄地从床上爬起来,看向阮知意的房间的一切时,一张脸比纸还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