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宸实在忍不住,给梁煜明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才开口:“煜明,这次书雅回来吗?”梁煜明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片刻才回答:“她当然得回来了,她不回来怎么行。”此言一出,谢远宸提着的心落回一半,脸上罕见地有了笑容。就在这时,一道清灵灵的女声从听筒传出——“哥,我们先去试婚服了,你快来!”只一瞬,谢远宸便认出了梁书雅的声音。
“进去吧,别让伯父伯母等久了。”话音未落。他已经推开门,和客厅里踱步张望的梁爸爸,来了个四目相对。一家三口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俩交握的手上。纷纷松了一口气,热情上前迎着两人坐下。周瑞诚姿态自然,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不仅能三言两语哄得梁爸梁妈开怀大笑,甚至和臭屁的大舅哥梁煜明都能聊到一块。有他在,家里热闹得不行,梁书雅心里那点近乡情怯的小情绪,很快就被冲散了。竟像从未离开过似的。
他蹲下身,双手搭在梁书雅膝盖上仰视她。声音有点哑:“姐姐怎么这么激动,不喜欢我的年纪吗?我可以改的。”梁书雅实在没忍住笑。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她留学时,房东太太家的金毛狗,让人忍不住想摸头。“年纪这个东西,你要怎么改?”周瑞诚歪着头,自然而然地把脸放进梁书雅掌心。“我可以打扮得更成熟,和姐姐相配,毕竟其他人又不会知道我究竟多大。”梁书雅忍俊不禁,弯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梁书雅再度打通了越洋电话,对面依旧接得很快。“哥哥,妈给我安排的结婚对象我接受,明天我就会回国,尽快准备办婚礼吧。”她声音轻快,听不出一点勉强。像他们这种家世,婚姻是一定会和利益挂钩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爸爸、妈妈、哥哥,都已经纵着她、护着她,从来没逼过她,让她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她不能一直自私地玩下去,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更何况,这个结婚对象,看起来还不错。
心里想的却是:从明天起,她就要准备好卖盒饭了!小钱赚大钱,钱升钱,也开一个和张弛一样的大公司,让阿姐来当总经理!让许意来公司当吃喝玩乐!一定会幸福的。张弛瘪着嘴,小声呢喃:“可是她好傻,受伤了也一个人憋着,可能永远都猜不到我会喜欢她。”“你说什么?”安怡疑惑撇头。张弛tຊ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她是真的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张驰叹了口气,露出笑容:“我说,阿怡,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露骨的话语让安怡登时就红了脸,许意想的比她还要开,还没恢复就在思考在广州来一场完美的邂逅了。这在八零年代,是很少会有的思想。有时候,安怡都怀疑许意是不是后世来的。因为后世,女性的地位才逐渐上升。可自己上一世被孟庆舟迷晕了眼,这种爽朗的性子没学到半分。上一世,她的所有目光都在孩子和孟庆舟身上。安怡拼命地咽着口水,直到张弛的手在自己眼前乱晃,她才恢复理智。“安怡,你发什么呆?”
他又没错。“没关系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安怡说完飞速进了门。就在刚刚,她就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于嘉南和孟庆舟是兄弟,可却完全不一样。于嘉南会反思会主动道歉,即使他并没有错。可孟庆舟不会,他不会反思还会把错误强加在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原来,她也会收到对不起。竟然是来自一个没错,又才认识了tຊ两天的人身上。而她的姨妈算计她这么久,丈夫不知轻重。安怡猛然回神:她过去活的一张密布的网下,看不见光明,好痛苦啊。
没点儿正形!和孟庆舟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可安怡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来:“今天太晚了,明天吧。”而且许意有些水土不服,还窝在家里睡觉呢。张驰眸子微微一闪:“那明天上午十点还是这里见。”他没问地址,也没问自己的联系方式。这种方式让安怡多了一丝安心。答应张弛的邀请后,回家的安怡总是忍不住去想陈袅袅口中的那一世。孟庆舟消失了,而她嫁给了张弛。成为了海市升起来的首富之妻,有一对非常可爱的儿女,张弛宠妻的名声传遍了海市。
望着暗沉的天,孟庆舟寻了个空地而坐,他抱着头陷在腿里,轻声呼唤:“阿怡,我错了,不该找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回来好不好?”“阿怡,我是真的知错了,过去是我不对,从不顾忌你的感受,以为的对你好,却始终不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阿怡,只要你回来,我做什么都可以。”……夜幕降临。潮涨落至孟庆舟的脚边,他没有动弹,依旧静静地望着海边,就像石柱一样,在期待着安怡的归来。
阿姐,她怎么这么好?安怡只要一想到今天听到的故事,就忍不住的红了眼眶。阿姐,她太苦了。自己要赶快振作起来,在广州立足,让阿姐过上更好的日子。……陈袅袅也没睡,坐在屋外望着月色,又大又圆,却看得乏味。风声呼啸而过,刮起碎发。朦胧的夜晚,显得凌乱。“陈袅袅。”身后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陈袅袅身体微僵,侧头往去,是嫌少穿常服的于嘉南。陈袅袅给他找了一件宽厚的T恤和四角裤衩,显得随性还慵懒。
她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她不要纵情,只想要谢远宸的深情专一。但这辈子似乎得不到了,重生一次,却比上辈子还要失败。真可悲。凌晨的钟响了三声。梁书雅做了几次深呼吸,她才忍着心脏的抽痛,摇摇晃晃起身。“新的一天了,梁书雅,还有六天,你就可以离开了。”还有六天,你就不会再痛苦了。从今往后,不要再为谢远宸伤心。……天快亮时,谢远宸回来了。他身上带着酒气,常年抽雪茄的烟草味还和上了馥郁花香。
临行前,他非塞了一沓照片给梁书雅,苦口婆心说:“这是妈给我的任务,照片上都是京市的高干子弟,和我们家很相配,你好好选。”“万一有选中的人,就给哥打个电话,到时候我亲自给你操办婚礼,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还真挺期待你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好看。”说完,又给了谢远宸肩膀一拳,笑着威胁:“还有你,替我照顾好妹妹,要是让我知道她被人欺负,你就死定了。”飞机起飞。梁书雅转身把照片,原封不动地丢进垃圾桶。
梁书雅示意朋友离开,又笑笑,看不出半点心虚:“都旧了,现在不喜欢了。”“你忙了一夜,要不要去睡?”听到她和平常一样的关心,谢远宸脸色好看了点。“等会儿你哥要来沪市,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我带你去见见。”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条粉色钻石项链,撩开她的头发主动给她戴上。“你可是京市大小姐,要是你哥来了,看你在我这里没得一件首饰,怕是觉得我欺负你了。”可他不就是欺负她了?
外滩大楼上闪着农历过年的倒计时。腊月二十九是除夕,现在已经到了腊月二十。距离除夕,只剩9天。距离她离开,也只剩9天。梁书雅一直没再说话,谢远宸也默默陪着,一路把人送到了居住的和平饭店。到门口,他却停下,摸了摸梁书雅的头:“乖,你先进去休息,我还有事。”梁书雅抿着唇,一言不发。她知道谢远宸要去见蒋雪漫,可她没有阻止,也没有阻止的资格和身份。上辈子,她没和他在一起,留了遗憾。
用冷水扑了几把脸,内心翻涌的情绪才勉强被压下。缓了片刻,她走出洗手间,远远就看到了亲密靠在一起的两人。只是还不等她走近,就听蒋雪漫娇笑声传来——“我早就听说过你和梁小姐的关系了,不过我很好奇,你跟我结婚,我们三个人一起,她真的不介意吗?”谢远宸漫不经心回应:“她啊单纯得很,又爱惨了我,只要能留在我身边,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介意。”梁书雅脚步瞬间顿住。指甲深嵌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男人的笑依旧宠溺,就好像她是他的唯一。可闺蜜暗中告诉她,谢远宸已经跟他的前未婚妻求婚了,他甚至把结婚的事情告诉了所有人。只瞒着她。梁书雅捏紧兜里的辞职信,自嘲笑笑:“好,这次我要郑重许愿。”谢远宸没察觉她的不对,还一边点着蜡烛一边回头痞笑。“你哪次许愿不郑重?年年都是那一句,‘希望和谢远宸结婚,永远相爱在一起。”梁书雅心头又是一刺。瞧,他明知道她有多想和他结婚,却偏偏要娶别人。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制止住了董母的动作。董母抬眼望去,就见顾崇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地,死死的盯着担架上面容灰败、气息全无的董卿。“啪!”还没等顾崇敬反应过来,一个响亮的巴掌便猛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个领队的参谋长怎么当的!为什么卿卿没有跟着你们一起撤离!为!什!么!”董母发疯般的冲上前来抓住了他的衣领,悲愤和怨恨染红了她的双眼:“是你害死了她!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啊……”
剧痛袭来。董卿感觉骨tຊ骼和肌肉被狠狠撞击,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视线开始模糊。又要死了吗?明明……她才准备好开启新的生活。可惜,老天应该不会再给她机会了吧……但,也足够了。至少这辈子,她没给父亲丢脸,她尽到了一个军医该尽的职责,坚守了父亲救死扶伤的信念,她死而无憾。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母亲……很抱歉,又让她伤心了。至于顾崇敬。没了她碍眼,他会光明正大追求他想要的幸福了吧……
而此时柳箐箐却突然跑到了顾崇敬身边,抱着他的手臂不愿撒开。男人皱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跟着医疗部队吗?”柳箐箐带着哭腔颤抖的朝他哀求道:“我真的好害怕,我现在只想跟你待在一块,卫生院的人已经撤了,我们也快走吧!”顾崇敬耐着性子将柳箐箐安顿好,正要回去查看,地面却开始轻微的震动!“要地震了!”“快走!”顾崇敬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咬牙呵道:“撤!”发动机轰鸣声响起,董卿检查完现场,确定没有人员遗漏,正往车队跑去,忽的听见不远处有小孩哭泣的声音。
只见董母一脸惨白晕倒在地,昏迷不醒!军区警报tຊ拉响。“注意注意!安县突发地震,紧急救援出动,各部队操场集合!”伴随着喇叭里循环播报的命令,军区的战士们从四面八方朝着操场疾跑,不到五分钟,所有队伍便整齐划一地列好了队,等待指示。顾崇敬一脸凝重的从司令部疾步走出,他主动请缨了这次的救援带队,司令员对他赞赏有加,可他心中阴霾却越来越重。董家。董母被送回家后,又被广播声惊醒。
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第五军区,她的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次日中午。顾崇敬刚结束半个月的外业工作,特地来到了医院。将一套柳箐箐特地提及的医学书籍带给了她,看着柳箐箐欢呼雀跃,他脑海里却想到了董卿。他也曾送过医学书籍给董卿,她也像这样高兴,只是岳父去世后,她像是被夺走了生机,再也没这样开朗笑过。上次的医疗事故,他笃定董卿有错,确实伤害到了她,不知道她在不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