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铁锹在院子挖了个大坑,把壮壮的小窝放了进去,再把壮壮放进去,还放了它最爱的飞盘玩具。刚填好土,裴妄淮就回来了,瞥见徐晚笙手中的铁锹,想当然问:“怎么突然想起种树?院子里的土质不好,种不活的。”徐晚笙抬头,但还不等她接话,裴妄淮匆匆进屋拿了几件衣服,又急着离开:“你别忙活了,等新一批白杨树苗到了,我陪着你去河边种。”他甚至没给徐晚笙机会告诉他,壮壮死了。不过,纠结这些好像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裴妄淮一直安静等着,没有半点脾气。徐晚笙牵着壮壮跟在一旁,望着他们有些出神。裴妄淮在兵团里是人见人怕的冷面阎罗,但结婚四年,他没对她凶过一次,就算她煮饭炸了炉子,他也都笑着抱着她,说她没事就好。她一直以为,他的温柔耐心是她特有的。如今看来,自己恐怕是沾了吕曼的光。不久,拍照结束,李嫂子抱着相机先走一步,吕曼非要看风景,硬是挽着裴妄淮,叽叽喳喳在光秃秃的河边逛了两个小时。
裴妄淮一夜未归。直到天还蒙蒙亮,徐晚笙才有了点睡意,可刚眯眼一会儿就被黑狗的叫声吵醒。她披上衣服打开房门,正好撞见裴妄淮拎着竹篮出门。“你要去哪?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四目相对,裴妄淮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这两天风大,我去看看我们种的沙漠玫瑰,别被沙埋了。”徐晚笙狐疑:“怎么不叫我一起去?”说来也怪,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做饭时经常连糖和盐都分不清,却愣是和裴妄淮种活了一片沙漠玫瑰。
两人很快滚到了床上,感受到熟悉的温柔缱绻,徐晚笙再没有从前的羞涩高兴,只有满腔苦涩。正要推开裴妄淮,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霖舟哥,医疗物资刚运到,你能帮我搬一下吗?”是吕曼的声音。只一秒,裴妄淮像是接到军令一般,所有的炙热忽得全部收回,立刻松开了她:“你先休息,我帮个忙就回来。”说完,他抬手捡起地上的外套匆匆披上,头也不回离开。徐晚笙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深秋的凉意仿佛往骨头缝里钻。
林母回头指着我,怒目圆瞪。“孙子对你来说就有那么重要吗?这一切都跟媛禾没有关系,你怎么能强词夺理呢?她明明也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啊!从前我亏欠她太多了,我知道我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补偿得了她,但我不能让她遭受平白无故的责骂!”“孙子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那可是林家的香火啊!当初我们订婚宴都办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要结婚,结果这个女人说跑就跑了,一句话没留下,让我们收拾一堆烂摊子,让林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说,这种无情的女人,你喜欢她什么?”
我眼神很坚定:“放心吧,无论他说什么,只要是我做了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的。”魏妍叹了口气:“好在你以前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终于有个人愿意真心对你好了,听到你过得很幸福的消息,我也就放心了。有空常来找我玩!要是你不想再来上海,那我就去北京找你,或者我们去旅行,周游世界,不管那些臭男人!”“好好好,听你的,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我结婚,把你接过来和我住一起!”
“其实……也不算突然吧,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要离开的……”我把遇到沈煜卿之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魏妍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你竟然早就已经结婚了!我的老天爷啊,这真的太震撼了!”看着屏幕对面的魏妍抓耳挠腮,我有些汗颜。“不用这么惊讶吧……不就是闪婚嘛,现在社会包容性很强的,什么闪婚、裸婚啊还是很多的……”我刚说完,魏妍就停下了动作,表情恢复了正常。这回我被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惊得张开了嘴巴。
“如果你心里有其他人,我会放你走,但是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你只能推开我这一次。”说完,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也享受着这个怀抱的片刻温暖。随后,沈煜卿又带我来了珠宝店,他扬起下巴点了点柜台里的戒指:“挑一对,属于我们两个的。”他抬起我的手,抚摸着我的手指,端详着上面的钻戒。“这么漂亮的手,最适合和我戴对戒。”我们精心挑选了给婚礼准备的对戒,又挑选了项链、手链、耳环等配饰,接着去吃了晚饭,这一趟下来,天色已经变黑。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的新娘子,就得配最好的。”“我这一个身子又没长三头六臂,就是你想塞给我,我也穿不下那么多呀!放心吧,我会挑我喜欢的,到时候请你参谋参谋!”沈煜卿笑着松开了我的肩膀。“好,去吧。”店员带着我边逛边介绍,各式各样做工精美的婚纱琳琅满目,我简直要挑花了眼。我挑了一件低调奢华的缎面婚纱,穿着出来的时候,沈煜卿眼睛都亮了。“怎么样?”“太美了,老婆!但是这件做主纱有点低调了,恐怕配不上你的美貌,我老婆肯定要配最耀眼的婚纱才行。”
“媛禾,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纵使我们已经领证,我还是看到了沈煜卿眼里的小心翼翼,如同无数其他期盼爱人答复的求婚者。我不禁动容,从未有人为我精心策划过惊喜,即使是和沈淮之订婚,他也和执行任务一样,只负责到场走个过场,什么都是我挑选策划,更别提这么浪漫的求婚。我不是不喜欢仪式感,只是和沈淮之在一起后,我所有精心策划的仪式感最后都会被他的冷言冷语浇灭,小到平常约会,大到节日生日,甚至连订婚仪式他都曾抱怨过繁琐。
她淡淡一笑:“现在他腿都没了,还怎么欺负我?”“什么?”阑珊觉察到她眼底那抹飞快闪过的难过,终究没有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突然多出一个月来,姜轻眉本来还在思索怎么度过,阑珊就拿着满满一本攻略过来。美其名曰玩够本,好不容易来趟大城市,她要狠狠见见世面。姜轻眉充当导游,沈林作为挑夫,全心全意伺候着阑珊这位大小姐。晚春气温正合适,阳光明媚又温暖。
毕竟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人,是得不到真心的。悼念会结束,姜轻眉和沈林阑珊吃饭,结果唐晏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坐在邻桌。阑珊蹙眉:“他到底想干什么?”姜轻眉目不斜视:“不用管他,反正等开完庭,我就不会再回来了。”这里没有值得留念的东西。
大概是哪个愤世嫉俗的正义人士看到她在论坛求内部消息的帖子后,发给她的。姜轻眉将这些东西全部打包,分别发给纪检委和维安集团。维安集团,是唐家的大本营,驻扎国外。没多久,就爆出消息,纪检委派人来查,严厉惩治。再之后就是维安集团总部来人,把公司从上到下整顿了一遍,几乎相当于打散重组。原本的实权人唐夫人被架空。唐夫人原本恢复良好,有望重新成为正常人,但这继而连三的打击下来,病情愈发严重,已经发展到屎尿屁都需要人一应伺候。
对话短暂且平和地结束。离开病房时唐晏沉说道:“去和我的医生聊聊吧,他当时是你换肾手术的主刀医生。”姜轻眉背影停了下,应声出去。医生就等在门外,看到姜轻眉出来眼里带着高兴:“谢谢你愿意说服他。”姜轻眉弯唇,直接问:“请问你知道当初和我匹配的捐赠人是谁吗?我一直想当面感谢,但是没有找到线索。”医生看上去也很诧异:“你父亲没和你说吗?”父亲?有父亲什么事?
唐夫人怔怔地看着她:“可我也是救了你命的人。”这句话,让姜轻眉沉默下来。半晌她轻声回答:“我宁愿自己死在那年。”随后转身坚定地离开。回到医院,遭到护士一顿痛骂:“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跑出去?”“哪怕不好跟护士说,至少也要和你的朋友说吧。”朋友?她在平城还有朋友吗?刚这么想着,就看到阑珊板着脸坐在病房门边。护士检查完姜轻眉的状况后骂骂咧咧地离开。
“不要用这些手段来恶心我。”“唐晏沉,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好聚好散。”“不要让唐家更丢脸了。”她一句句说完。唐晏沉的表情也一步步垮下来。他感觉到这是姜轻眉发自内心的想法。怔忪地看着她走远,却无力抓住。姜轻眉千防万防,就是怕在开庭前出意外。但意外还是出现了。这天她正常买菜回家,走过一条空荡荡的人行街道。引擎的呜咽声飞速接近。
却想起男人那张独具冷感的脸来,一副带着笑,又清心寡欲的模样。漂亮,也许是漂亮。反正温晚瓷是这样形容的。他有种病弱颓废的疯与漂亮。但其实男人的身形和身体素质不足以称作病弱。他就算是病了,也一样自律。健身,早睡,规律饮食。就是病在心里,像深深扎了根刺,伤口却愈合了。和自己大差不差。只是温晚瓷尚能自愈,他却因为太坚持了,难以释怀。
……温晚瓷与关依悦小酌几杯后,一块慢慢悠回了家。两人现在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半个月来形影不离地一起活动。关依悦看出温晚瓷心情不好,捏了捏她的脸。“半个晚上光看你绷着一张脸了,都吓走了好几个想来搭讪的男人。”温晚瓷掩嘴打了个哈欠,撩了撩眼皮,有些困顿。“是吗?和男人说上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吧。”关依悦的生活准则就是游戏人间及时行乐,通透得不能再通透。
一切都太快了,重新和姜山辞与顾时序见面,真和一场摧枯拉朽的狂风过境一般。人性的复杂她早有见识,甚至对今天的很多发展都早有预料。可伤害却是客观存在的,影响的深远也具有预见性。很多时候,温晚瓷感觉自己的主观意识或主动或被动地抽离,用上帝视角冷静地分析着一切。记忆中的那根刺看似消失了,其实是断在了肉里,隐隐作痛。刚刚姜山辞直接走了,可见许玥的事情对他冲击力有多大。
对视过后,是长久的沉默。温晚瓷抱着双手,又用食指点了点手臂,对两人之间的沉默即将耐心告罄。“周先生,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的时间很宝贵。”曾几何时,温晚瓷也只是在他身边,被他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娘而已。顾时序喉头酸涩,缓声道:“为什么,你没读航空航天系?”温晚瓷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了高中时自己和他的约定。她移开视线,声音发冷:“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沾边。你也读的金融,更好的接管家族产业,不是吗?”
“哥哥!”姜山辞头也没回,直接开着车走了。心慌充斥着许玥,可她的脚步最终还是停在了心理咨询工作室的大门前。她抹掉眼泪,粉饰太平般地戴上墨镜,一仰头走了出去,上了自己的保姆车。楼上,温晚瓷笑着,眼神和表情却是止不住的冷意。“姜山辞都走了,你还不走吗?”顾时序摇摇头:“我……”没等他说完话,温晚瓷就笑了,轻轻推了他一下:“那请你先出去吧,我向李嘉珊交代下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