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里赶来就是找朕跪的?要跪回家跪去,耽误朕接人。”说完也不看几人,带着苏展抬腿进了小院。小院中奶团子抱着个小鸡崽在怀里,唐母给她简单收拾了几下,此刻看着倒没那么磕碜了,一如既往地软绵。几个小子也围在身边盯着那一小团。“傅锦梨。”不高不低的声音,将几人吸引了过去,只能见着那院门边站了两人,打头那个气势忒压人,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都有些怕地警惕起来。反倒是奶团子月牙一般的笑眼弯弯,放开小鸡朝着门边的男人跑去,
梅施向他微笑,心里却很不地道地认为他有小受气质,至少几句话后,他就完全展现了“姐妹”的风采。进了这栋别墅梅施就觉得浑身难受,房东柯以勋的房子颇有阮氏整洁风格,她悲哀的认识到对这种环境已经产生强烈的心理阴影了。柯以勋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除了书房和主卧,其他房间都没放家具,梅施一直没见到他,觉得私自布置不太合适,正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柯以颉却已经电话联系装修公司,要单独为自己搭个厕所出来,相比之下,她显然是多虑了。
梅逸表情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姐……我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我是个男人,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你就别再诱惑我了。”梅施愕然,眼泪都凝在眼眶里,瞪着微笑挥手离去的弟弟,他不是被阮廷坚威胁,简直是被他洗脑了!“伯父,伯母。”阮廷坚招呼已经向门口走的梅氏夫妇,“喝杯东西再走吧。”梅家夫妻欣喜地交换了下眼色,也不急着离开了,连连点头赞同,梅国华还略显谄媚地说:“也好,也好,天气这么热,是有点儿口干了。”
“几点?”“忘了。”梅施愤愤,觉得他是故意不答,提前对他说这是必答题就好了。“昨天……”她决定开门见山,“我们没发生什么吧?”阮廷坚微微歪了下头,幽瞳眯了眯,“没,一切正常。”梅施的后背起了身鸡皮疙瘩,他一切正常,她就不正常了。昨天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她惶急地搜索关于昨天的全部记忆,一星半点也不放过,完了……她手脚冰凉,想起来了,她喝醉前想过找个年轻的帅哥,发泄在阮廷坚这儿受到的窝囊气!该不会她喝醉了以后,潜意识控制神经中枢,真这么干了吧?
之前阮廷坚给的钱她还精明谨慎地打算攒起来当救命稻草,鼓噪的叛逆感再加上女人天生的购物欲,梅施频频刷着卡,今日之后谁管洪水滔滔?她非买痛快了不可!从头到尾买了一遍,连包包都换了个极具时尚感的超大款,现做现卖地都穿在身上,把早上出门时那套中规中矩的连衣裙团成抹布状塞在包里,神清气爽,心情灿烂。梅施觉得自己心思的确很缜密,还打电话回家问问祝阿姨阮廷坚回来没有,得到否定答案后,还放了祝阿姨的假,让她立刻回家,省得她看见她这幅装扮,向阮廷坚告状。
梅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见阮廷坚的车子发动的声音了。她手忙脚乱地追出去,只看见他造型完美的车尾灯。她目瞪口呆,她知道他要出国,但他也不能这样把她留在国内啊!小区的照明很完善,倒不怎么令人恐惧,梅施很窝火的检查了一遍水电开关,气恨地关上别墅的大门,她为什么要管这些事啊?她也该像房主一样潇洒地扬长而去嘛!咬牙切齿地给梅逸打电话要他来接,梅逸很热情,一口答应,然后问了一个让她泪流满面的问题:“我这就去接你,但你在哪儿啊?”
阮廷坚到底几点回来她也不知道,一天在家吃喝上网非常开心,为了避免和他清醒着碰面,梅施不到八点就关灯睡觉,半夜起来换纸的时候看见阮廷坚已经躺在床的另一侧,觉得十分庆幸,连一句话都不用跟他说。星期日的早上,阮廷坚早早起来换了出门的衣服,面无表情地问还躺在床上装睡的梅施:“用给你带什么回来吗?”梅施梦呓般拒绝:“不用了……”她可以叫外卖,只要坚持到星期一他上班走,她就大获全胜了。
电话那头的张光逸则是柔声回道:“暖暖,我现在在你们学校门口,不知道方不方便见一面,我们见面聊吧。”张光逸喊的“暖暖”让周意暖眉头一皱,周意暖感觉这个张光逸有点不知分寸,他们两个既不是亲戚也不熟悉,这喊自己“暖暖”就有点显得过于亲密了,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周意暖强压着自己心底的不适,沉声说道:“张先生,稍等一下,我正在回来的路上,马上就到学校门口。”周意暖一直乐观开朗的,即便是她心情不好时,她说话也从没有这次一样清冷。跟周意暖关系最好的曹雨浓担心地问道:“暖暖,发生什么事了?”
周意暖拿着那厚厚的超大红包,心里醋意横生,轻声嘀咕道:“哎,果然我就是个外人,你是来抢我妈妈的吧!”姜遇淮睨了一眼耍宝的周意暖,将薄唇凑到周意暖耳畔,轻笑出声道:“是的呢,暖暖。再说了,你看我爸妈和安安哪个不是更喜欢你,要是有一天我真敢欺负你,他们怕是得拿棍子冲过来抽我,我可不是得讨得岳母喜欢,要不然我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其实你觉不觉得也挺公平的,不过,我是不会欺负你的,除了那事以外。”
“这孩子!”赵舒元苦笑了一下,坐在床沿一副慈母的样子。梅施默默看着她,这样和蔼而耐心坐在她身边的妈妈,实在有些陌生,充满生活气息的母亲让她的心里瞬间柔软,可妈妈一开口,心里淡淡的依恋便消散了。“阮廷坚虽然年纪不大,却也不是愣头小子了。他有钱,却总是融不进这个圈子,事业自然无从拓展。他需要像你爸爸这样的人帮他牵线搭桥,做一些他不屑做的差事。我觉得,他对你有好感是一方面,他觉得你爸爸更适合与他合作是最重要的。所以,”赵舒元皱了下眉,最后还是决定直白地说出来,“按你说的,他和你交往还是和咱家交往,其实没分别。”
“施施就是不会心疼人!”梅国华一喜,又开始胡言乱语,油滑腔调冒了出来,“挑块最瘦的嘛。”把最瘦的排骨夹到阮廷坚饭碗的这几秒时间,梅施的手臂严重地抽筋了,动作僵硬得像木头。阮廷坚淡然吃完就放下碗筷,其实一桌子人都无心用餐,见他放下筷子都做出自己也吃完的样子。“吃点水果吧?”赵舒元站起身,示意大家都回厅里。梅施皱了皱眉,下面进行的谈话才是今天的主题,她真的非常厌烦旁听,就好像在听家人和阮廷坚就她的卖身钱讨价还价似的。
“他和你约下次什么时候见面了吗?”梅国华简直都不屑掩饰自己的急切了,梅施对他越来越露骨的巴结相忍无可忍。“没有。”她冷着声说。“近期有个……”梅国华还想继续说,被赵舒元推了一把,悻悻地住了口。“你也累了,上去休息吧,明天再谈。”赵舒元对丈夫做了个阻止的神色,微笑着对女儿说。梅施被他俩弄得骤然脱力,突然就累得不行,懒懒道了下别就匆匆上楼。不忘去梅逸房间看一看,梅少爷又不在家,梅施靠着弟弟的房门长长吐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那么犯堵。
“梅施小姐吗?”对方是个女人,嗓音悦耳且非常公式化,梅施嗯了一声,双肩不知不觉地瞬间颓下。“我是阮廷坚先生的秘书,请于下午三点到魁北路的属秀咖啡与阮总见面。”梅施觉得自己突然就被激怒了,“我没空,告诉他,我永远没空见他!”这人也欺人太甚了,还真让秘书约定见面时间!秘书小姐显然是个见过风浪的姑娘,就像早就预设好的答录机般朗朗说道:“如有改动,请直接致电阮总。谢谢,再见。”
“我今天上午刚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了薛勤,晚上就又看见你了。”梅施直直地看着他,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好像突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你说,你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谁?”黄越开一副夸张的惊讶样子,“你不会连薛勤都忘了吧?当初我们可是隔壁寝室……”薛勤……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是谁。“怎么,他也回国了?”梅施重新整顿神情,漠然地冷笑一下。黄越开连连点头,“改天一起出来玩。”他的目光已经随着路过的美女飘走了,接着人也飘走了。
梅国华眼珠一转,梅施浑身一哆嗦,怪大叔的笑容又来了,“该恭喜的人是你啊,宝贝姑娘,鼎亿的老总才二十六,长得吧——反正你老爸这辈子没看过那么好看的,还有一肚子洋垃圾,哦不,洋墨水,我很婉转地向他表示过啦,你还没对象,真是天赐良缘嘛。”梅施面部肌肉僵硬,在老爸嘴里她都成了“宝贝姑娘”,可见“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好看”这句话里掺了多少水分——应该说,全是水分。她都能想象得出爸爸所谓的婉转,拿着电话笑开了花,直着嗓门问人家:你结婚没啊?有对象不?
姜遇淮忍不住问着自己,自己到底会不会愤怒,他仔细想了又想,心里嘀咕着:我会生气,会气地忍不住把那个男的手折断。姜遇淮想了片刻,认真且严肃地回道:“会!”电话那头的上官逸听了笑得更是欢快,语调贼啦欠地说道:“哎呀,我们姜总出息了,总算意识到自己喜欢人家暖暖了。哈哈哈哈!”上官逸此言一出瞬间便撞击到姜遇淮的小心脏,呆愣愣地挂断电话,静静地望着天空,内心如波涛骇浪一般在那思索着自己究竟对周意暖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良久之后,姜遇淮薄唇勾起,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一身轻松地上床睡觉去了。
姜母与周意暖在别墅区公共花园的长椅上坐着看着不远处与其他小朋友玩的正欢快的姜予安小朋友。周意暖思索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姜伯母,这段日子我仔仔细细思考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该离开。姜遇淮先生终是要谈恋爱、结婚的,他未来的另一半是要和安安相处磨合的,而我的存在对于安安来说是一种依恋,但对他跟未来妈妈相处磨合来说就是一种阻碍了。姜家照料安安的人手也是十分充足的,所以我今日才越过姜遇淮先生来找伯母谈这件事情,希望伯母能够同意我离开。”
顾若雪蹙眉,来不得等他把话说完,立马制止:“什么?”“沈安禾吗?”谢子豪抿着嘴点头,显得格外羞涩。“子豪,她不是喜欢你,这样做会伤害到你自己。”可这句话,似乎没能唤醒沉醉在爱情中的谢子豪。
为了季氏集团,让自己的女儿去联姻,拿她棋子,让她错过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医生的话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夫人,您的女儿是因严重的愧疚自责心理,导致了厌世,厌自我,有自残倾向,俗称重度抑郁症,并且她还患有严重的臆想症。”她害怕自己的女儿就这般轻易放弃自己,随别人而去。于是她痛苦流涕祈求沈安禾不要抛下她。沈安禾第一次见自己的妈妈这般模样,有些难以置信,但她这次似乎感觉到了母爱,于是她难得笑着说:“妈,我答应你,不离开。”
不知爬了多久,她慢慢扶沙发站起身来。冷着脸,回到了白日的模样,拿帕子轻轻擦拭着骨灰盒,低低出声:“云声......我来陪你,好不好?”“云声我知道你怕黑,在下面肯定很冷很黑吧,我来陪你......”最后沈安禾望了一眼茶几上的水果刀,握住了刀,对准了自己的左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一瞬间,鲜血直流,滴在了亮白的地砖上,刺眼可怕。沈安禾满意地笑了,抱着顾云声的骨灰盒,慢慢睡去......
“阿禾,我会选择什么,你是知道的。”顾若雪无奈道。沈安禾站起身来,解开袖子上的扣子,冷冷道:“所以我没有杀他,而是在等你来接他。”“这么久了,这个恩情你打算报恩到什么时候?”“要照顾到他到死吗?”“你这辈子守着他,要云声怎么在下面安息?”顾若雪强忍着眼泪,嘴唇发颤道:“我会乞求云声原谅我。”“可我不会原谅你。”沈安禾在离去前在她耳边说道。办公室里只剩下顾若雪一个人,她的眼眸里闪烁着泪光,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和悲伤,让人感到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