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经的侧脸线条过于棱角分明,在昏暗的车厢里,看上去有点冷酷的不近人情。“生日快乐。”“呃?谢谢。”狄青麟被严武经突然的祝福打乱了思绪。车厢里又是一阵沉默。好在很快就到了她住的小区,心情轻松了许多。严武经轻车熟路的停到她家单元楼下。狄青麟下车,扶着车门,对严武经说道:“谢谢,路上小心开车。”严武经转头,墨黑的眼睛里,映出她糯白的脸。
“我不急着走,你们也别急着走呀,再玩会。”男子丝毫不在意,就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手就去抓狄青麟手臂。狄青麟原本晕乎乎的那点酒意全无,完全是本能反应的挥手打在对方的手背上。“别给脸不要脸!”堵在门口的几个人中有人高声怒骂。程欢冷冷的看着几人,道:“你们要脸,拦着我们干嘛?让我们走。”她想要硬冲出去,两个男人抱臂堵在门口纹丝不动。“让开!”程欢呵斥道。
正好可以消消食,嗝~狄青麟和翁晴对了个眼神。京城最火的夜店,一踏进大门就被震耳欲聋的音浪迎头暴击。疯狂摇曳的灯光下人头攒动,座无虚席,vip卡座全部客满。中间的舞台上几个长腿美女正在妖娆的扭动着身体,程欢三人站在VIP卡座的台阶下等招待带位子。就站了一下的功夫,眼睛还没适应过来,身后有个男人靠过来,站在狄青麟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妹妹,包厢满了,来我们桌吧。”
“没事的,月儿,我只是馋了,你去给我买一碗麻辣烫好不好?”店门前排队的人很多,乔月等待的时间,足够他走出很远。“好,我这就去。”乔月将他扶到不远处的长椅上,便回身准备买麻辣烫。刚走出两步,她又听见了杨信生的声音:“月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花吗?”不等她答,他继续说:“因为很多花只开一季,生命很短,却很漂亮。”“但是花谢的时候,它不想被人看见自己颓败的模样,它只要人们记住它盛开的模样就好了。”
路过一家花店时,乔月敏锐地察觉到,杨信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眸间浮现出了很久都没出现过的哀伤。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雪生花店’的四字招牌。下一刻,裴茹雪的身影,从店里走了出来。“裴茹雪?你怎么还没离开?”乔月立即失态,红着眼冲了上去,揪住了裴茹雪的衣领:“阿生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他不想看见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滚蛋,别再打扰他?”裴茹雪没有理乔然。她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上面沾满盆栽需要的土壤和肥料,这半个月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拼死拼活地靠一个人开了这家花店。
“阿生,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乔月给他安排了疗养院最好的房间,自己就住在隔壁,形影不离地陪着他。她知道他最喜欢花,就挑选了几个最精致好看的盆栽,摆满了窗台。她不想他留下遗憾,紧紧攥着他的手轻声询问:“什么事都可以,只要你想,我就帮你好不好?”她努力维持嘴角的笑,可一想到他只剩一个半月的时间,心底便涌起压不住的酸楚。她连忙背过身,不叫他瞧见她的脸。可他已经发现了。
杨信生想起了那个和他长得7分像的方明,以为早已放下的感情又隐隐作祟,让他平静的声音微微颤抖:“自从和方明见面的那一天起,我就不信了。你为了他,把浑身血糊糊的我丢在大街上。你宁肯看着我冻死,也不给我衣裳穿,却把西服毫不顾忌地给了方明,你,你........”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太多太多。杨信生说不下去了,他冷漠又决绝将裴茹雪推开:“别骗我了,裴茹雪,你心里早就有其他人了。”
他还要应付乔月,预支了几百块的工资,买了治疗烫伤的药膏和一件他能买得起的最好的衣服,为昨天的事赔礼道歉。他下班了没有走,在工作的地方等她。他知道她一定会来看他的。没一会儿她就来了,一手戴着指虎,一手拿了瓶止痛药,远远地就扬起了带指虎的手:“这次我有备而来,如果裴茹雪那个渣女再敢来骚扰你,我就打得她站不起来!”杨信生被她夸张的模样逗笑。她趁他笑了,连忙将那瓶止痛药塞进他手里,垂下眸心虚地说:“不值钱,几十块一瓶的玩意儿,你别矫情,赶紧拿着。”
杨信生说完,绕开裴茹雪就要走。她还想追,他爬上高高的花坛,恶狠狠地瞪着她:“裴茹雪,你再烦我,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她终于不敢再追了。她凝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哽咽着大喊出声:“阿生,我不恨了,我再也不恨你了!我也不问你答案了,不管你做过什么,你爱不爱我,我都不怪你了!”“你要多钱我都给你,我的爱今后也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原谅我,跟我去治病好不好?”
“没事,我没事........”他擦了擦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放下裴茹雪?为什么不经意间,她还是会带着那些噩梦般的记忆跳出来,撕扯着他的心?他不敢再想,慌乱地拿出纸巾给乔月擦拭,一边转移话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烫伤?你这件衣服还有疗伤需要的钱,我会等发工资的时候转给你的.......”他说得又急又快,让乔月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阿生,你很讨厌我吗?你为什么总是跟我算得这么清?”
裴茹雪下意识想追,刚迈出一步,她突然怔住了。方明的话还在她耳边不住回响,‘那点破钱’,‘买我为奴’等字眼,让她意识到,她找来的这个杨信生的替代品,也是为了她的钱!可她给他的钱还少吗?一个月十几万,礼物无算。她只不过最近的情绪不好,他都没有多哄几句的耐心吗?做做家务、开开车不都是很轻松的事吗?这些事杨信生可是做了7年,都没有一句怨言!慢慢的,方明和杨信生的脸,在她脑海中逐渐重合。
他忍着疼想将这段感情,在最美的时候画上句点。那时正巧有个女老板在追求他,他便故意在她面前做戏。他只是想让她放手,可没想到她那么恨........3年后裴茹雪事业有成时,主动联系到杨信生,想挽回这段感情。杨信生本不想应,可他爸爸那边发病了,他不肯失去自己的亲人,哪怕康复几率无限接近0,他也要为他爸爸争取一线生机。但他没有钱。他想问裴茹雪借钱,裴茹雪答应了,条件是复合。
她又怎么能不恨?现在她主动低头,主动给他花钱,他还想怎么样?他的眼里为什么还是冷冰冰?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死也要走,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是,他真的不在乎她,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要钱没用了,所以才........她捂着心口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眼中的愤怒更浓,她的耐心也逐渐消磨殆尽:“杨信生,我不管你为什么在我身边待了7年,你的绝症,你记下的那些账,都先放在一边先不要管。我只问你........”
他眼中的情绪散去,变得漠然。他知道眼前的裴茹雪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而那个满眼都是他的人........再也回不来了。“我.......我看到你的诊断书了,我来找你。阿生,你既然真的病了,为什么不把诊断书拿出来,一声不吭地要走?”“还有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找你找了多久?”杨信生电话打不通的时候,她就慌乱地跑了出去。可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儿。
然后挥了挥手:“再见了,裴茹雪。”那一刻裴茹雪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是她最后一次留下杨信生的机会。这个感觉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让她惶恐地喘不过气。可凭什么?她凭什么要追出去?他第一次离开她生命时,她发了疯般追到了天涯海角,看到的却是他和另一个女人亲昵的画面。她给了他7年,给了他这么多次机会,他都不曾道过一个歉。现在她已经放下恨给了他回头的机会,他不肯,她为什么还要贱兮兮地凑上去?
这样的眼神,几乎是在瞬间,就让南笙毛骨悚然。上一世,她死的时候,这人也是这样看着自己,无动于衷。“不要……不要……”南笙下意识的求饶,“叔叔,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这样,不要……”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南笙是在求着陆时宴放过自己。这种死亡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甚至南笙都感觉不到疼,心里的恐惧已经涵盖了所有。手机的微信依旧在振动,不知道是不是宋骁的消息。
一直到南笙的脚抵靠在沙发的边缘,一个踉跄,她整个人跌落在沙发上。陆时宴俯身而下是,双手就这么撑在沙发上,眸光阴沉的看着南笙。“南笙,他配不上你,一个孤儿而已。学费都要靠助学贷款,平日在修车厂打工才可以维持基本开销。”显然,陆时宴已经把宋骁打探的清清楚楚。南笙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就这么短的时间,宋骁所有的资料都已经摆在陆时宴的面前了。“而你的衣服全都是各大高奢的定制,就连喝的矿泉水都是最顶奢的品牌。他有什么资格对你有想法?”陆时宴冷笑一声。
在抵达公寓门口的时候,陆时宴就这么看向南笙。南笙硬着头皮走上前开了门。“不用拖鞋。”南笙应声。陆时宴没说话,也就真的走了进去,南笙乖巧的跟在身后。公寓的门被关上的瞬间,南笙的心跳也跟着紧绷了一下。但南笙还是很安静的开口叫了人:“叔叔,您怎么来了。”很乖巧,也很懂事。甚至南笙很自觉的和陆时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不曾靠近。陆时宴不动声色的打量南笙。
陆时宴就这么靠在墙壁上,和黑暗融为一体。这人身上依旧是烟草味混合着海洋味须后水的味道,很干净,也让人觉得凛冽。南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要转身就跑。然后她就自嘲的笑出声,她能跑到哪里去?这下,南笙定了定神,暗地里给自己加油。“南笙,加油,这五个月你也过的很好,没什么可怕的。”南笙默默说着。而陆时宴就只是冷淡的看了眼南笙,眼神沉的可怕。
越是这样想,南笙越是想逃。跑到图书馆的时候,南笙气喘吁吁,甚至身上都冒了薄薄的汗。很久,南笙才从这样的情绪里面平复下来。她环视一圈,并没在图书馆找到宋骁。呵,躲自己呢?……同一时间,徐安晚转身上了车。几乎是瞬间,她就感觉到了阴沉的气息。但是徐安晚倒是没在意,笑着看着陆时宴。“时宴,你是不是对南笙太严厉了?南笙听见你没来,松了口气。”徐安晚好似不经意的说着。
“我和你叔叔要结婚了,你从小是被你叔叔养在身边,自然也是家人,所以我专程给你送请柬。”徐安晚说的从容。但是南笙知道,她强调的是【叔叔】两个字。是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和陆时宴的辈分。若是上一世,南笙觉得自己会浑身不舒服,但现在她却淡定的要命。南笙想到了上一世徐安晚和陆时宴的婚礼,明明是在自己出国一年后。所以这一世是提前了吗?她不会再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他们就一定会白头偕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