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没有刘庆帝的阴谋,我原本是要在元日后,离开王府的。而姜盛,也会跟他的林晚喜结连理。只是谁都未曾想过,如今竟是如此局面。如今,我不敢多看那曾令我心碎的日录,可转念一想,我都死了,看看也不会如何。姜盛定定的看着日录,手指慢慢地翻动,轻声叹息。我不知道他叹息什么,也许是叹息他当年真的很爱林晚,林晚真的很美好,结果如今变得手段极为残忍吧。白月光大都如此,倘若林晚不变,他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而他,是自由的。恨我,不恨我,都是他的自由。我只是很想他,想在临死前见他一面。我好像从未跟他说过我的心意,即使他有系统,即使他知道我的感情,可是,不及我当面说。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明明他知道我爱他,我却像是一个小偷,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他瞧见我的心意,我怕他知道太多,递给我和离书时会为难。可是,人快要死的时候,过往的遗憾便会不断浮现心头。
就这么拼凑了一晚上,我的尸骨总算是连接在一起了,不再支离破碎。姜盛还为我穿好了漂亮的衣服,是我从前喜欢的颜色,头颅凉飕飕的,他帮我弄了帽子,套在了头颅上。一时间,尸骨竟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有了我的模样。姜盛怔怔的望着尸骨,修长的手指抚摸在我的眉骨之间,动作很轻柔。当年在王府,他也喜欢这么摸我的眉眼,他还喜欢摸我的脑袋。他说我虽然不会说话,可眼睛亮晶晶的,什么都藏在眼睛里了,他喜欢我的眼睛。
我以为姜盛也是这么想,也许全部人都是这么想的,可姜盛面色顿时阴鸷,一下就暴怒了。“当年元笑笑害的是朕,不是林晚!只有朕才有资格针对元笑笑,林晚何来动机,她就是在虐杀元笑笑,她明知道那是元笑笑,还要让朕烧了她的尸体,她怎么这般恶毒,令人发指!”我诧异不已,愣愣的看向姜盛。他竟然这么说林晚,难道,他不打算袒护她么?我方才瞧他与奇遇丞争执,只字未提林晚的惩处,也并未说推迟大婚,还以为他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了。
姜盛哑声道:“之之,你娘亲找到了,过来见见她吧。”奇遇丞看着软榻上被体面对待的尸骨,眸色复杂。他放下小家伙,小家伙稚嫩的脸上满是懵懂,迈着小短腿一步步走过来,我站在软榻前,他抬手指着我,笑容甜甜的。“娘亲~”稚嫩的声音仿佛要穿透我的心房。我心中酸涩,俯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笑,“娘亲在。”小奶娃冲我一笑,又想伸手抱我,被我摇头阻止了,“听你父皇的话,他说什么,你做什么,好不好?”
“不过,此人生前当真是遭了大罪了,她的颅骨破碎,四肢长骨有明显刀砍切痕迹......”“简单来说,此人生前先是遭受过巨大酷刑,九指与双脚被生生夹断,身上砍刀伤过多,应是被人一刀刀凌迟,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然后......按伤口来看,她该是活着的时候被人大卸八块,死前可以说非常痛苦。”太监紧张地看着姜盛,生怕他又情绪激动吐血,姜盛却格外冷静,俊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都下去吧,一刻钟后带太子进来。”
许是在国外压力太大,圈子里的人,大都在晚年开始放浪形骸。陆彦也不例外,愈发为老不尊。厉时晏清了清嗓子,恭敬地开口。“陆叔,您看看时间,现在是晚上,是国内的休息时间。”陆彦刚回国,还没习惯倒时差。许是他想起的确打扰人家夜晚休息,尴尬地咳了咳,“要不明天再见吧?”“我已经在路上了。”厉时晏打算趁着今晚跟陆彦谈好,明天直接带苏棠过来拜师。
再次回过头看向夏禾时,他的凉薄化为愤怒,面部因颤抖而显得有几分狰狞。“你偷看了?”夏禾下意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没......”她的演技太拙劣,眼中的惊恐快要溢出来。看到她这幅模样,厉时晏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冷眼警告她。“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会让你永远闭上嘴。”夏禾连连点头,直说不敢。“尤其不能让苏棠知道,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她顺从地答应,由于低着头,厉时晏没看到她眼中的怨毒。
说完,谛听抬头看向神使,泪珠还挂在眼角上。“算算时间,他好像快要来了吧?”神使轻轻点头。谛听后知后觉问道:“大人,您的作为会不会影响人间?”“回魂七七四十九天后,所有人都会忘记她回去过,一切恢复正常。”“那他呢?”执念太深的人会被羁绊住,不会忘。“不清楚,看他对她的执念如何了?”
苏棠不甘心继续问道:“那晚上,你回来陪我好不好?”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可怜,他心软了。可是,等到天黑,厉时晏依旧没有回来。眼看时间越来越少,她执着地给他打电话。耳边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小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夏禾柔媚的叫声不合时宜地穿插进来。“我忙着呢!”苏棠的心颤抖个不停,但她不想放弃。“你可以陪我聊聊天吗?”即使见不到他的人影,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她死死攥紧拳头,虽然性子温软,但她不是没脾气。苏棠狠狠拍着厉时晏的房车,巨大的响声打断了里面两人的温存。厉时晏打开门后,她绕过他,将里面的夏禾扯出来,用尽全力扇了一巴掌。“周言说了,是你让他侵犯我的。”厉时晏的眸中染着火,夏禾哭着扑进他的怀里。“冤枉,都是苏棠的苦肉计,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小叔,我没有。”
从前,圈子里谁都知道她是厉时晏的心尖宠,没人敢逼她喝酒,但是,自从他官宣了夏禾后,她便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人人都知道她失宠了。苏棠不是活人,液体在她眼里看来,全都是血。她抗拒地挣扎,求助地看向厉时晏。Finitioncitron郑导忽然说,“夏小姐都喝酒了,你怎么不能喝?”夏禾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棠棠,郑导是赏识你呢,就喝一点点没关系,就当是给你小叔一个面子。”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当着陈执的面拨通了苏溪的号码,就在陈执等着他也碰壁的时候,电话接通了。苏溪的话音清晰无比的从听筒中传出来:“您好,是公益组织的徐代表吧?”徐代表神情古怪的看了顾天薇一眼,然后对他说:“苏小姐,我已经到了,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抱歉,我不会回去了,不过需要捐赠的物资都已经整理好了,就放在卧室的箱子里,那些东西全部都是,辛苦你们搬一下了。
“你问他那个女朋友?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现在我回来了,他又对我这么死心塌地,当然是成功把她挤兑走了啊,多亏了她识趣,否则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了,你不知道那条狗有多讨厌。”“就是一条又蠢又凶的土狗罢了,只有她那样不值钱的女人会拿来当宝,它一见我就呲牙,真是烦死了,要是她不走,我非毒死它不可,上次差点就成功——”苏惜毫不掩饰自己对豆豆的厌恶,但在看到快步冲到面前的陈执时,还是迅速扣了电话。
他没有错,不能无缘无故的向她低头。苏惜顺势又说:“对了,我刚刚刷到附近有家很火的奶茶店开业,不能线上点单,必须线下排队,但是我不想出门,你去给我买吧。”陈执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没有再管苏溪的去向,出门帮苏惜排队去了。等他好不容易将奶茶拿到手,苏溪已经抵达了另一座城市。海城的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很合苏溪此时的心情。
可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师傅,不去这里了,直接送我去机场吧。”司机问道:“你要去外地啊?不用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吗?”“不了,麻烦尽快,谢谢。”路上,她把机票改签成了最近的一班。Finitioncitron这个地方,这里的人,还有那个家,都已经不值得她再留恋了。既然决定要走,那就索性断个干净。
“我觉得......你可能是怀孕了。”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闷棍,打的苏溪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她把豆豆先寄养在了宠物医院,去了一趟医院。看着检查结果上上面写着:【胚胎7周,存活】的时候,苏溪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妇产科医生问她:“打还是留?”苏溪感觉喉咙艰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妇产科人满为患,医生告诉她:“你先跟孩子爸爸商量一下吧,商量好了再来,先让后面的孕妇进来看诊。”
而躺在陈执怀里的苏惜,十分“善良”地拉了陈执一把:“我没事,你不要小题大做了,苏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亲眼看到她把你往马路上推,苏惜,你就是太心软了!”“哎呀,我一直都是这么心软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陈执眼中的心疼已经掩饰不住了:“真不知道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过的,吃了多少苦......”这一场闹剧,苏溪不想争辩,也不想再看下去了。
“表现不错。”夏禾乖顺又谄媚的表现,令他想起来曾经养过的几只宠物狗。突然,他的手顿住。他想起苏棠明明对狗毛严重过敏,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喂养流浪狗?当年,将苏棠接回家后,怕她孤单,他特意弄了好多只宠物狗陪她玩。可是,某一次下班后,推开门,发现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送她到医院抢救后,他才知,她对狗毛严重过敏。无奈,他只好将新买的狗和原先喜欢的那几只全都送走,即便他很喜欢狗,但是为了她的健康,再也没养过。
自从化形于天地起,他从来没有流过泪,即使见惯了人间的悲欢、地狱的惨烈,他都能一笑置之。苏棠的动作在持续进行,谛听看不下去了,朝着忘川神使猛地一跺脚。“够了!我必须要告诉她真相,厉时晏不是故意的,他是有苦衷的,他......”神使打断了他,面露警告。谛听紧紧抿着嘴,泪流个不停,愤愤然地瞪着神使。神使在心中叹息,按照谛听仗义执言的性格,等厉时晏来这里时,他一定会将苏棠的事告诉他。
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推开苏棠。还没等天亮,厉时晏就命人将苏棠送回去。她死死挣扎,手用力扒在地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是,他全都无动于衷。苏棠的指甲全部破碎,她痛得颤抖。望着厉时晏的背影,她满眼遗憾。回到别墅后,她撕下昨天的日历。倒计时只剩最后一天。揉碎手中的日历后,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反正将死,他信与不信,都与她无关了。最后一天,她用来清除她留在这个家的所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