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父亲之后,他总是会对孩子们格外留心。正想着,小昱突然停下,一声惊呼唤回许宏毅的思绪:“爸爸,你看姐姐——”许宏毅回神望去,看见对面女孩脸色潮红,眉头皱起,胸膛起伏,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是哮喘!他眼眸一紧,看着女孩挣扎着向行李箱上的背包探出手,立刻起身,动作迅速打开背包,把药找了出来。全程不超过五秒。看着女孩将药喷进口鼻,渐渐恢复了平静,许宏毅才放下心来。
这是她送给许宏毅的入职礼物。她还记得当时许宏毅神色雀跃,深邃的眼里闪烁着她从来没见过的光彩。将礼物小心地抱在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医生的。”转眼过去这些年,于曼文每看到许宏毅用这支笔,都会想到那个稚嫩的闪烁的眼眸。可是……她听着护士长的话,心却猛地揪起。“心想事成……”于曼文眼眸一沉,抿了抿唇。结合这段时间许宏毅的反常举动,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他这么说的原因——
于曼文抿了抿唇,下意识想拒绝。可看着那盆小巧精致的多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小昱。许宏毅是不是跟她说过,小昱喜欢多肉来着?于曼文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下来。只是说:“这个我收下了,你之前委托我照顾的那些绿植,可以拿回去了吧?”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办公室里那几盆格格不入的绿色植物。那是陆瀚泽差点养死的绿植,想着她大学选修过植物保护的课程,就委托她帮忙照顾。
翻越栏杆,她如同一只折翼的夜鸟,画出一道凄美弧线,坠入冰冷江水。“扑通”水花在江面瞬间绽放,又迅速消散,只留下一圈圈涟漪,慢慢扩散。月光穿过水面,照在姜茶身上。她看着那光点越来越远,放任身体不断下落。直到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不见,她才缓缓闭上双眼。她失去了自己的月亮,也将自己埋葬于月光。黑暗中,她仿佛听到了一道声音。一道雾蒙蒙的,被蒙在鼓里的声音。他说:“都是小说人物,哪里会有自己的感情,受剧情摆弄的傀儡,再爱又能爱到哪里去呢?”
静静地,她等着他回答。就像曾经无数次,她坐在他身后,期盼他回头,能看见她。明明已经将月光抱了满怀,又为什么会去追逐萤火呢?顾北辰想不明白。围墙坍塌的姜茶同样不懂。但所有事,都已成定局,她只希望,顾北辰能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好,你说。”听到他的回答,姜茶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我想跟你,一起吃顿饭。”没有无理的要求,反而过于简单和平常。顾北辰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浮现心头。
顾北辰没什么耐心听她的长篇大论,径自说道:“今天下午三点,我们见一面,位置已经发给你了。”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一直没说话的方忆委屈巴巴地望着顾北辰,手里还抱着第一批《恋与小说家》周边。“你真的要把《恋与小说家》分给她一半吗?我的小美人鱼会不会被改毁掉啊……”顾北辰笑着摸摸方忆怀里的棉花娃娃。“放心,明晰财产只是让双方清楚罢了,我可以在其她方面做出让步,你的小人鱼不会变的,每位小说家的爱人都不会变。”
“我们的离婚手续还没有办,有些事,总要彻底解决清楚。”艾娃将信将疑,但还是从她手里接过名片,匆匆离去。离开疗养院时,姜茶回望昨晚顾北辰离开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哀恸的决然。“庭川,再见我一面吧。”……“她就说了这些?”方忆拿着姜茶给艾娃的名片,看了又看,还是皱着眉头觉得不可思议。艾娃点点头,交代完事情的原委,把给顾北辰和方忆的物品留下,就离开去送下一家了。顾北辰接过名片,溢出一声轻笑。
姜茶的膝盖深深陷入湿冷的泥泞之中,每一次呼吸都带起内心深处更深的痛苦。心如刀割,痛彻心扉。不过如此。周围的一切都被雨声淹没,她仿佛又回到了,九年之前——蹭完计算机系的课,教学楼外是瓢泼大雨。姜茶站在门口,踌躇着,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冲进雨里,还是站在那,等雨停下。她的上衣口袋里插着耳机线,微低着头,碎发散在额前,看起来很孤独、很高冷。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拍上她的肩膀。
他说:“姜茶,你的爱可真廉价啊。”你的爱,真廉价啊。一边爱我,一边出轨。他眼中似乎能冷得掉出冰碴,姜茶被他的目光刺伤,颤抖着收回手。“庭川,我们在一起九年……你难道都不觉得遗憾吗?”九年的时光,似乎是她最后能用来留住顾北辰的东西。可顾北辰唇边依旧挂着清浅的笑。“姜茶,背叛的人是你,你都不遗憾,我为什么会遗憾呢?”“更何况,我们在一起九年,我就要为你赔上我的一生吗?”
离开后傅逸安从不敢想起那段记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见温思宁。温思宁已一现就会把他带回到那五年,被打压、被欺负、被否定的五年。他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年少时第一次情窦初开,最是为爱情冲锋陷阵、肝脑涂地的时候,他怀着满腔的信任和喜爱,摔得头破血流。温思宁和程浩言的明嘲暗讽,其他人背地里偷偷笑话他,他又不是木头当然感知得到。但是他一次次忍下了情绪,只有夜晚的枕头知道他有多么难过。
温思宁摇头否认:“我确定这就是爱情。”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傅逸安。傅逸安僵住,然后挣扎。温思宁抱着不动。“在你小的时候,我抱着你心里是柔软的,那是对于一个小生命的爱重。”“后来你大了一点,我每次抱你关心的是你长高了多少。”“再后来我便不再抱你了,我知道小姨该和自己逐渐长大的小外甥保持距离,尤其我们还没有血缘关系。”“现在我抱着你只是作为女人渴望能搂住心爱的男人。”
他已经受了太多委屈,她不想再让他遭受非议了。在温思宁的刻意打压之下,程家到底撑不住了,仅仅只过了半个月便轰然倒塌。自作孽不可活,程家本就行事猖狂,和宋家合作之后更觉自己跻身社会名流,越发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墙倒众人推,温思宁为他们准备的结局是穷苦的活一辈子,随着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穆家父子锒铛入狱。程浩言和他母亲俩被迫住进了公寓,哪知没过两天就有人来要房子了。
实际上温思宁只是忙于傅逸安的事情,回来后又忙着公司还没来得及公布她和程浩言分手,只是撤走了和程家的合作。因为程家在这场合作里就是为了捞钱,所以做事也不规范,轻轻松松就被温思宁抓了几个把柄踢出局了。程浩言着急又没有办法,只能今天过来探探运气。确定温思宁醉过去后,他慢慢靠近温思宁,唇一点点接近。温思宁睁眼看着眼前凑上来的女人,一把将他掀开。“我是醉了,不是死了。”
挂断电话后,朋友就走到了温思宁面前。“走吧,送你回家。”温思宁没理她。朋友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还在对着手机叭叭讲个不停。问题是,傅逸安早就挂了啊。
合上相册。温思宁脑子里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架。白色念初[就是小姨对外甥的偏爱而已你想多了。]黑色念初[哪有人这么爱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你肯定喜欢他。]白色[不可能!]黑色[本来就是!]……温思宁面无表情的起床去上班。
温思宁在公司通宵处理突发事项,熬了通宵的眼睛有些酸涩,好在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助理敲门进来,“闻总,外面有一个自称是临江楼的前台,说宋先生给您留了东西。”温思宁猛地起身,声音急切:“让他进来。”门合上又打开,进来一个女人。“闻总您好,这些是宋先生昨天离开时留给您的东西。”温思宁接过来,在看见银行卡,戒指,还有卡片之后,整个人狠狠一震。指环内部刻了她和程浩言的名字,看得出来对方很不擅长,程浩言名字笔画太多,只写了拼音。
“什么?他什么时候和您联系的?”“大概半个月前。”原来他早就计划着要走了,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离,难怪他几次三番的想着要从闻家离开回到宋家,一切的行动都有迹可循。这半个月来他一直都比较乖巧,没再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她以为他真的想开了,哪知道他半个月前就想着走了。温思宁想了想半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思来想去并没有出现什么冲突。傅逸安还一改常态地认了程浩言叫姨父。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王婶无奈,“少爷他走了,昨晚就走了。”3温思宁嗤笑,“让他别耍小手段,赶紧下来。”“真的走了,房间我都收拾好了。”察觉到不对劲,温思宁疾步上楼,打开傅逸安的房间。干净整洁到没有一丝人气。她转身问王婶:“人呢?”“我不知道,我就是个做饭阿姨。”温思宁掏出手机打电话:“管家,看看傅逸安回去没?”管家惊讶,“宋少爷没回来。”电话关断后温思宁还是拨通了傅逸安的电话,没人接。
算了,再纠缠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傅逸安深吸了口气,没有回包厢,而是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就当做十岁那年的夏天,他不曾来过这里,也不曾认识温思宁吧。走到门口时,服务员叫住了他:“宋先生,您的蛋糕还没上呢。”傅逸安怔了怔:“直接给我吧。”他拎着蛋糕离开,走到一个垃圾桶前,将蛋糕放在上面拆开。拆开蛋糕包装,他才发现自己买的是冰淇淋蛋糕。他不知道,服务员也不知道,没有放到冷藏,所以经过一个下午早就化得不成样子,一片狼狈。
程浩言回以一笑:“听念初说你已经答应了做我的伴郎,应该我谢谢你的。”傅逸安怔了下,温思宁竟替他作了主。明明从前,她那么尊重他的意愿,他不想做的事,她就绝对不会让他做。他有些不太认识温思宁了。温思宁靠在程浩言的肩上:“他是小辈,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傅逸安抿了抿唇,没有出声。这时,菜也端上了桌。很快大家就热络地聊了起来。只有傅逸安始终望着夜空,神情平静。温思宁见他这么平静,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可眼看过了9点,傅逸安到底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小姨,你会来的对吗?】刚发出去,只听身后“叮”的一声。傅逸安转头看去,看见温思宁出现在了包厢门口。“小姨……”可话没说完,只见温思宁后面还跟着人。一个,两个,三个……全部都是温思宁圈子里的好友,还有程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