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睁开眼,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许久、许久,才呢喃着说出一声:“好……”天将暮,落日隐没于群山。待明朝,太阳仍旧东升。新老交替,是更迭,也是传承。……几天后,陆家。温书鸢穿着便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犹豫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保姆小跑着过来,透过大门栏杆的空隙,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满脸喜色地打开大门,将她迎了进去。
‘四号’正处于研发阶段。‘五号’、‘六号’研发项目,目前已在规划。穆老感慨点头,欣慰地拍了拍温书鸢的手背。“小温,谢谢你,一想到国家还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就放心了。”说完,他弓着背身体震颤,剧烈地咳嗽起来。洁白的手帕上,多了鲜红血渍。温书鸢知道,穆老的时间不多了。可他眼中却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从容。“本以为,直到生命尽头,我都不可能完成这项坚定而伟大的任务,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帮我实现了理想。”
“尊敬的各位来宾、媒体朋友们,在这世纪之交的历史性时刻,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隆重向世界展示我国国防科技的最新成果——”“‘红星一号’先进防空导弹系统。”“接下来,就由‘红星一号’副总设计师,温书鸢同志,为大家汇报!”穆老声音苍老,但情绪高昂。他朝着温书鸢伸出手,眼神就像在看自己最得意的孩子。两世师生,风雨同行。这一次,他们终于赶在命运之前,完成了使命的交替。
我会一直盯着你……盯着你……永远……永远……他眉心跳了跳。并没有把这几个小姑娘放在心上,径直朝温书鸢走去。“书鸢……”陆闻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想要抓住温书鸢的手,却见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平静的语气中,带着警告:“小叔,这里是学校。”她声音不大,却让陆闻深顿在原地,眼中闪过一抹伤痛。“书鸢,你一声不响地走,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是真的要跟我撇清关系吗?”听到这话,温书鸢皱眉看向他,忽地笑了。
训练结束,温书鸢和宿舍另外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本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奈何排队的人太多。“都累了一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买完给你们带回去。”牛青妹看着前面整齐的长队,对身后的三人说道。温书鸢自是不愿意把她一个人留下。“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自己在这儿排长队打饭呢,我陪着你。”“真不用,你们现在回去还能早点洗澡,有人吃饭有人洗澡,咱们把时间错开,能快不少,听我的,你们先回去。”
李知渊的镜片上糊了泪水,宁夏的眼眶也红了。温书鸢深吸一口气,稳住拿剪刀的手。稳了心神开口道:“青妹,你剪去的不只是头发,更是束缚与过往,大山困不住你,野火烧不尽你,人世间的苦难……打不倒你。”“咔嚓……”“咔嚓……”“咔嚓……”剪下的长发被温书鸢紧紧攥在掌心,李知渊把它编成辫子,宁夏为它绑上牛青妹常戴的头绳。牛青妹攥着它看着许久。吸吸鼻子,强扯出一个笑,问大家:“好看吗?”
温书鸢又转头看向牛青妹。“这么沉的箱子,你扛起来就跑了?”牛青妹把上衣一脱,露出背心掩饰不住的壮硕肌肉和坚实臂膀。“我从小干农活、放牛,牛不听话我就扛着牛跑!”李知渊的眼镜又滑到了鼻尖,倒吸一口凉气:“牛的胆子可真大,居然还敢不听话。”一直没作声的宁夏腾得站了起来。2“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前线当兵?”一句没头没脑的质问,让三人都愣在了原地,牛青妹更是有些无措地挪到了温书鸢身边,不知道如何应对。
那女孩儿后知后觉回神,连忙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叫李知渊,是弹药工程的新生,你朋友……太牛了!”温书鸢与有荣焉,赞同地点头。“她特别厉害,她叫牛青妹。”“我也是弹药工程的学生,我叫温书鸢。”到了七楼,三人才发现他们是一个宿舍的。而第四位室友,也已经到了。她一头利落短发,五官英挺,看起来很高冷,说话也言简意赅。“宁夏。”说完,她就坐在座位上,不再说话了。三人对视一眼,挨个做了自我介绍,宁夏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看起来很不高的样子。
看到眼前的糖果,她一张质朴圆润的娃娃脸上,迅速浮起红晕,摆着手,似乎想要拒绝,却因为紧张,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出来。温书鸢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两颗糖放在她掌心。“青妹,我想去友谊商店买个热水瓶,你能跟我一起去吗?我刚到这儿,一个人有点不适应。”“当、当然可以。”牛青妹噌地一下站起身,却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似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那我们走吧。”温书鸢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她主动拉起牛青妹的手,而后者也没有松开。
柳意浓抬头看着他,神情矛盾:“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的想法,可你对我再好,我现在也对你没有任何的心思。”“你还是找个爱你的女人吧,对她好……更值得一些。”听了她的话,男人眸中闪过几分黯然,却并没有气馁。他向前一步,离柳意浓更近,身上暖烘烘的热意几乎辐射到她的身上。“我不介意。”柳意浓一怔:“什么?”秦聿低头看着她,淡声开口:“我不介意,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并不在意这些事,却也挤出一个笑容:“谢谢教授了。”“应该的。”他挥了挥手,起身离开了病房。临走前,像是想起什么般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秦营长也在医院里,应该是203病房。”“你要是惦记着,去那里看他就行。”柳意浓全当没听见徐教授最后一句话。许是累得狠了,她仍然感觉非常疲惫,不久便又睡了过去。梦中她惊慌失措地在黑暗的墓穴中奔逃着,却撞进一个有着熟悉香皂味道的怀抱中。
到了后面,土层愈发松动,几乎用手就能挖动。秦聿索性直接扔下手铲,用双手刨开面前的土层,动作变得越发迅速。不知过了多久,柳意浓看得都有些麻木了,耳边却听到一声轻响。“噗。”秦聿微微一怔,将身体摊回甬道中,声音带上了一丝激动:“我挖通了。”柳意浓连忙精神一振,期盼地看着他的动作。洞口渐渐被掏出足以通纳一个人身量的大小。秦聿率先爬了上去,拖着她的肩膀将她带出了洞口。
她低低开了口,声音微弱:“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来救我。”秦聿像是没有听清一般微微一怔,随即勾了勾唇角。“这是我应该做的。”微妙的气氛发酵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柳意浓慌忙转身背起挎包,向更深处走去。随着深入通道,她逐渐感到微微的气闷。她清楚,造成这种感觉的原因是墓室内氧气不足。然而走到现在只是气闷,也意味着或许某一处就有能够让空气进入的出口。想到这里,柳意浓精神一震。
她不愿意放过任何线索,聚精会神地查看着墙壁和天顶的图案以及细节。走到一处,她立刻拦住正要向前跨步的男人:“等一下!”在身边摸索了片刻后,柳意浓用完好的那只手将身上的挎包丢了出去。里面装着不少重物,砸在前面的石砖上发出“嘭”地一声重响。她屏息看着眼前被微光照亮的区域,耐心等待着。不过数秒,石头摩擦的声音响起,两侧的石缝中射出几只绵软无力的箭矢。柳意浓用衣袖包着手,捡起一只查看了片刻,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几日,整个基地都知道了,新来的秦营长对柳同志有意思。旁人的言语都是小事,她却实在无法忍耐男人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了。“秦聿,跟我跟得这么紧,你是小孩子吗?”秦聿却并不恼火,执行公务般一板一眼地回复:“这是我们的职责。”“其他人身边也有军人随行,保护各位的安全。”柳意浓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近来乡里时常有些传言,夜间不是见了野狼就是有人被流窜的野猪撞伤了腰。
圈子就那点,她的事大家也清楚,毕竟当时裴从闻为爱车祸又另娶他人的事闹得轰轰烈烈。还有许欢颜做的那些事他们也知道一些。不过他们的反应比起裴从闻身边那群人的反应可是天差地别。这么好一个人裴从闻不珍惜,非得去纠缠别人的妻子。真是不要脸。好友夸张的长大了手臂,脸上愤愤不平。“要我是你的话,恨不得给他两巴掌!”许欢颜轻笑出声,从她出国那一刻起,她就不在乎国内那些事情了。
“安心,不要答应他!”裴从闻眼里肉眼可见的慌张,他清楚的知道安心那几年因为贺远舟受过的情伤。她要是再回去岂不是重蹈覆辙。一旁的裴瑶也不停点头。“是啊,安心姐,我哥才是最好的。”安心看着被贺远舟紧紧攥住的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裴从闻。“从闻哥,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一句话让眼前的裴从闻彻底破碎。“安心……”安心咬着唇。“从小到大,我的性子都是软弱可欺,不懂拒绝,是你一直在帮我忙,我很谢谢你。如今,我有勇气开口拒绝,却因为害怕,总会在拒绝时哭泣,却在你的眼里成了另一种意思,对于我造成的误会,我很抱歉。”
“哥,你快回来!安心姐出事了!”等裴从闻回家时,就看到几个异国人站在别墅外。为首的男人眉目疏淡,冷眼看着眼前捂脸哭泣的安心。裴从闻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安心的前夫。他连忙走过去,眼尖的裴瑶看着他连忙招手。“哥,快来!”问声,几人都朝他看来,尤其是安心的前夫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里的压迫让裴从闻心里莫名一颤。裴从闻走到安心面前看着眼前的人。“贺先生来裴家有何贵干?”
裴母还在犹豫怎么开口,许欢颜就先找到她,提出了离婚退出。裴母一番话下来,裴从闻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双手死死攥紧这份报恩协议,不停的在颤抖,脑海一片空白。他听到了什么。所以这五年来,许欢颜对他的好全都是因为报恩?所以许欢颜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所以在安心回国后,她那么迫不及待就要跟自己离婚?可是她眼神里曾经对自己的爱意也骗不了人啊?如果她真的不爱自己,又怎么会为自己跳海?
佣人张了张嘴,一脸为难。“我们之前跟夫人打过电话,但是打不通……”裴从闻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录,上下滑了一番,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存她的电话。上次还是助理帮她打的。从佣人那里拿到许欢颜的电话后,他用手机拨打了出去。可那边只传来了一道机械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许欢颜居然注销了自己的号码!男人看着漆黑的屏幕,眼里愠色渐浓。他猛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惊得裴瑶在后面大喊都没有叫住他。
佣人支支吾吾了好半响才道。“夫人没在家……”他穿好拖鞋走了进去,又是没在家,上次他抱着被火锅烫伤的安心去医院回来后,许欢颜也是这个样子,不声不响的跑去采风了好几天。这次他也是抱着安心先去了医院,而且走之前她还大度的跟自己说自己可以去医院。如今又是闹脾气离家出走。心里的烦躁渐渐变成一种说不清的怒火。裴从闻刚走到沙发,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文件。若是平常,他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