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他默默多看了几眼。整个房子里干干净净,就连窗户也被擦得一尘不染。宋念安正好将污水处理完回来了,她擦着手:“麻烦再等等,我换身衣服就好了。”陆歧为点头:“没关系,不用那么着急,是我来得太早了。”说完他就走出去让出了空间。虽然他是这么说,但宋念安也不可能真的一直磨磨蹭蹭。大概五分钟之后,她就出来了。北京现在已经不冷了,但还有一点微微的凉意。
“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可能最后也是回收或者送别人了。”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宋念安在心里偷偷感慨了一下。目前市场上的磁带绝大部分都是港城过来的,而内地流通的更多是翻录的。可就算是翻录的,一盒也要三四块,如果是港城的正版,最少也要二十几块了。听他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想来这些对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宋念安瞬间便心动了。她想了想:“好,但是我也不能太占你便宜,多少也要给些钱的。”
如果他能控制住时不时盯着她看的眼神,她会更加满意。中午,食堂。为了保证科研人员的健康,食堂的菜式种类多,也便宜。宋念安打了饭,就坐在了自己最习惯的角落里。傅铭泽也跟了过来。却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这几个月他来研究所的时候总是如此,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去无视他的目光。正低头吃着饭,一团阴影笼罩过来,遮住了光线。
他修长的手指指着书页一处她做着标记的地方:“显性遗传因子……”宋念安这才反应过来,认真听他的讲解。他的声音清润,讲解更是简单直白。宋念安听得很认真。半小时后,宋念安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陆歧为同志。”说话时,她看着书籍上的内容,眸光晶亮。陆歧为看着她的侧脸,只一眼,就垂眸遮去了自己的目光。“下次有不懂的我们可以讨论。”说完,他就看了一眼手腕上带着的手表,站起了身:“现在回家?”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风也还是带着寒意。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冷,甚至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她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忍不住笑着深吸了一口气:“宋念安,你彻底自由了。”感叹了这么一句,她就快步回了研究所的宿舍。研究所分配的房子是标准的由办公楼改建的筒子楼。刚到楼下,宋念安就看见了应该是刚从研究所回来的陆歧为。她礼貌的喊了一句:“陆歧为同志。”
傅铭泽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自嘲:“就陪我简单的吃一顿饭就行。”“行。”应了声,宋念安就直接离开。傅铭泽生日这天,她早早结束实验室的事情,跟他一起回了军区大院。这个地方跟她记忆中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差别。进了分给傅铭泽的房子,宋念安直接就愣住了。书柜中摆放整齐的磁带、墙上港城明星的海报,还有桌上的永生花……房子里干干净净,摆设也跟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躬身轻轻抱了抱安颜:“姐,等我回来,我走了。”安颜松开他,打从心底里笑了出来,冲她挥手:“怀宇,你先走吧,姐看着你走。”其实每一次别离,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难过的。她想,她来做那个会难过的人吧。叶怀宇和安然离开的影子被颜阳拉得很长,带着一丝眷恋迟迟不肯消失。直到走到道路的转角,两人才彻底消失在安颜的视线。叶怀宇忽然擦了擦眼角,安然侧头看过去,才发现叶怀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叶怀宇在她面前说个不停,到底是年轻,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那个女人总算是罪有应得了!”叶怀宇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愤愤。其实刚认识叶怀宇的时候,她还以为叶怀宇跟叶先生的性格是差不多的,可相处下来后,她发现叶怀宇跟少年时的傅南琛很像。傅南琛年少的时候也是这样,对外人谦和有礼,对她却格外护着。也许,她真是是个念旧的人,老是爱想起这些往事。
大多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安颜一向很少管,可是叶怀宇去送叶先生他们了。她也是实在没有什么事情能干,在屋内听见了傅南琛打电话。“那单子不要就不要吧,我不想出A市,一般的交际你帮我去就行了。”傅南琛的语气跟平常说话很不一样,带着一丝尘厉。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南琛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错过了就算了吧,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开。”
A市的广玉兰,最迟到六月末就会谢完,现在五月中旬,其实也只有一个多月的花期了。她很喜欢海边那条开满广玉兰的小道,那里总让她觉得很舒服。傅南琛照旧推着她往前走,海浪就在不远处扑腾着,就是没办法翻涌到她脚边。“傅南琛,我有家了。”安颜忽然淡淡开口。她感受到,傅南琛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她没办法看到傅南琛的脸。只是好一会儿,傅南琛才低低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你今天还没午睡,困不困?”傅南琛忽然起身问了她一句。说不困自然是假的,但是叶先生他们在,她也不好意思自己睡觉去了,只好摇摇头。她向来不是个会找话题聊天的人,只能陪着叶夫人看一会儿电视。只是,她身体不怎么好,习惯了午睡,初夏天明的时间变长,她起得又早,看着电视,迷迷糊糊居然靠着轮椅睡着了。傅南琛只得将她抱进房间,让她躺在床上去睡。
因为夏临初的到来,安颜自然是要接待的,况且,夏临初来都来了,索性就想帮她看看她最近的情况。安颜只好请夏临初去了书房谈一谈。“傅先生,今天我想给颜颜亲自做一顿饭,要不你去休息休息把。”叶夫人走进厨房。傅南琛看了一眼一个人正坐在客厅的叶先生,心知是叶先生有话想要跟他说。总之,不管旁人怎么看,傅南琛秉着安颜的父母就是他的父母的原则,笑着走了出去。
活了两辈子,她其实很疑惑,明明是亲姐妹,为什么程明月从见到她的那天起,就对她有敌意?有时候,程明月眼里还有她看不懂的嫉妒。可程明月才是那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自己有什么值得程明月嫉妒?想不通,程方恬也懒得去想。……转眼,就到了离开的前一天。程方恬想着,自己去了首都,恐怕就很难再回来了,于是就又去了镇上,给姥姥买了很多纸钱。没想到,却在供销社遇到了战霆和程明月。程明月和战霆一起站在橱窗外,面前是一排排奶油蛋糕。
一进家门。程方恬发现屋子完全变了样。之前空荡荡的屋子,现在塞得满满当当。除了程明月买的缝纫机,又多了钻石牌电风扇,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昂贵的雪花牌冰箱。看着床边的毛绒地毯,程方恬下意识捏紧了药箱背带。程明月见她回来,作势就要下床,被战霆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你坐着别动,当心身体。”紧张的模样,就好像程明月是个瓷娃娃。程方恬面容平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垫在了程明月手腕下面。
不知道的恐怕真会以为,他和程明月才是两口子。程方恬依旧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吃饭。可桌上的一位心眼直的婶子,却大咧咧喊了出来:“战营长这端茶倒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和程明月是两口子。”“对了,我还听说你把程明月这个大姨子接到家里照顾,把自己老婆挤去宿舍住了,这事是真的吗?”饭桌上人多,程明月的脸顿时就挂不住。一双眼中浮起水雾,委屈着抹眼泪。“我也不想打扰妹妹跟妹夫,但实在是男人不在家,房子又塌了,我的手也受了伤,要不是无处可去……”
他皱眉看向程方恬,漠然开口:“明月怀了孩子,不能挤着,你就坐后面车斗里吧。”虽然程方恬已经放弃战霆了,但曾经真真切切的爱过,看到他这没边的偏心,她心里还是止不住刺了婴喜爱。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爬上车斗。车子“轰隆隆”启动。道路颠簸,坚硬的铁皮磕的程方恬骨头生疼,她只是沉默的忍耐着,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程方恬,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你就能离开,去过全新的人生。
战霆微低着头,语气有些生硬。程方恬只是整理着药材,头也不抬:“分内之事,换成是谁我都会怎么做。”也不知是哪个字惹的战霆又不高兴。他的脸色冷下来,带着命令的语调开口:“准备一百贴那天贴的外伤膏药,我带回去分给营里的战士。”程明明没有注意到战霆的情绪变化,弯腰抱出一纸箱,塞到他怀里。随口叮嘱了几句使用说明,就又转头扎进了药材中。战霆很快冷着脸离开。程方恬做的药,治疗外伤效果奇好,一时间供不应求,再加上她又要走了,领导求着她多做一点膏药。
她离开这里,根本不需要收拾东西。程方恬吐了一口气,进厨房用土灶做了顿饭,刚要吃,门吱呀一声,战霆满身湿气进屋。她一抬头,就和男人冷淡的眸光撞上。挺拔高大的男人堵在门口,遮住身后的光亮,常年不改的冰山脸上,对自己只有疏离。瞥见她手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战霆下意识蹙眉:“我说过很多次,不用特等我跟你吃饭,我不吃这套讨好。”在他眼里,程方恬的每一个举动都别有用心。可这一次,程方恬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殷勤谄媚缠着他。
程方恬正好遇上来看病的政委媳妇。对方是个热心的嫂子,叹着气,满眼怜悯:“程大夫,你和战营长的离婚报告批下来了,我家政委让你们有空去拿离婚证。”程方恬笑着点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当即决定,下班后就去叫上战霆,一起去领离婚证。下午五点。程方恬回到家,推门进屋,刚喊了一声:“战霆……”却见战霆和程明月紧挨着坐在桌前,他正笑着给程明月地上一块蛋糕。
看着床边的毛绒地毯,程方恬下意识捏紧了药箱背带。程明月见她回来,作势就要下床,被战霆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你坐着别动,当心身体。”紧张的模样,就好像程明月是个瓷娃娃。程方恬面容平静,从药箱里拿出脉枕,垫在了程明月手腕下面。后者捂着心口,表情痛苦,像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干呕。战霆见状,立刻拿出了腌渍好的梅子干,直接喂到了程明玉唇边。程明月吃了梅子干,神情松懈下来。
“这芋头排骨我记得你最爱吃,你尝尝。”“喝点水,温度刚好。”“你是孕妇,不能吃凉拌的黄花菜。”战霆熟悉程明月的口味,知道她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夹菜递水,有求必应。程方恬就坐在他身边,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不知道的恐怕真会以为,他和程明月才是两口子。程方恬依旧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吃饭。可桌上的一位心眼直的婶子,却大咧咧喊了出来:“战营长这端茶倒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和程明月是两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