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多吉不爱拍照,这张还是她悄悄抓拍的。那是义诊途中,漫山翻飞的五彩经幡下,一身红色藏袍的扎西多吉双手合十、垂眸祈福。而他身后的不远处,正是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为他的身影也镀上了神明般的光。赵意眠心随幡动,下意识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幕。现在看着照片上扎西多吉的脸,冷峻之外,还透出一丝宁静的悲悯与温柔。赵意眠轻抚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舍。可她明白,她不能再留恋了。
格桑那么好,连自己都不忍迁怒到她身上,扎西多吉又怎么会舍得生她的气呢?女孩不知道赵意眠的想法,只转头对她说:“这么晚了,姐姐留下来一起吃饭吧?”说着,便要叫她阿妈多备些饭菜。赵意眠下意识摇头:“不用不用,我这就回去了。”说着起身要走。格桑见状赶紧拉她,一时着急,腿上伤口磕到了桌角,不由得痛呼。“啊!痛痛痛!”扎西多吉推门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当下变了脸色,立刻上前扶住她。
两人与卖手串的阿姐告别,却听她对夏吾说了句藏语。夏吾顿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回了句“谢谢”,才离开。赵意眠有些好奇,询问夏吾阿姐说了什么。夏吾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地笑意:“你确定要听?”赵意眠还没觉得不对,点了点头。就见夏吾笑容更深,看着赵意眠,轻轻开口:“她说,要我加油,争取把你娶回家。”他说这话的时候话语带笑,,目光紧紧盯着赵意眠,眸中似有深意。赵意眠闻言一愣,赶紧移开了目光,只觉手上那串红珊瑚珠子灼热得吓人。
夏吾笑容更深,话语温柔,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他看着前方公路,瞥了眼赵意眠,心中无限感激。感谢上天厚待,让他们再次相遇。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想对赵意眠说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想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告知她,却怕自己会吓到她。“你不知道,我听说新来的医生是你时,我有多开心。”“当年匆忙一别,本以为此后再无相遇之时……没想到,我们的缘分未尽。”夏吾话语缱绻眷恋,那双桃花眼中的温柔仿若幽深潭水,让赵意眠思绪混乱了。
她还记得,她看到美景时又多惊叹。天边雪山屹立,草原开阔而寂寥,清澈的海子倒映着广阔的天空,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她不由得惊叹出声:“好美啊……”却听引路的男孩轻笑一声,脸颊露出一颗小梨涡。见她看过来,有些骄傲地点头:“这里是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地方,景色自然美。”男孩见赵意眠万分惊叹,便笑着翻身上马,对她伸出手:“想不想骑马转一圈?”赵意眠毫不犹豫地应下。于是那天,她见到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景色。
刚迈出一步,却被格桑拉住。“姐姐,等下。”赵意眠回头看她:“怎么了?”格桑眼眸有些焦急,望着远方,低声道:“阿吾去骑马了,他说要送你到林芝的。”赵意眠愣了下,刚想拒绝,远处却传来阵阵马蹄声。只见扎西多吉一身纯白藏袍,驾着白马,逆光疾驰而来,眨眼便到了她面前。猛地勒住缰绳,耳边的绿松石耳坠微微摇晃,划出勾人心魂的弧度。他微微俯身,眼眸温柔,对赵意眠伸手:“上马,我送你。”
她想到那天见到格桑拽下的铃铛,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瞬间发现了不对。“这铃铛……”赵意眠困惑看向格桑。格桑只当她不懂,便解释道:“这是藏区的传统,男子喜爱谁就会给谁自己马鞍上的铃铛。”“那次去山谷,阿吾骑次仁的马送我回来,我从马鞍上拽下的,阿吾说可以留着,我就没还给他……”“现在看阿吾果然是对的,次仁看到铃铛在我这,笑开了花呢。”赵意眠听着她的解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那天的误会。
是扎西多吉。他一身藏青色藏袍,捻着佛珠站在身后,不知看了多久,才开口叫住赵意眠。赵意眠扭头看向他,眸中疑惑:“怎么了?”扎西多吉却眉头紧皱,看着夏吾,犹豫了片刻,才轻启唇畔。“你拒绝我,是因为他吗?”
于是立刻接话道:“没什么。我们休息好了走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夏吾立刻将那话忘在脑后。迅速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对她笑得温柔:“马上就到了,你累就躺在副驾先休息下。”雍珍看着他殷切的模样,轻轻切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小插曲很快过去,傍晚时候,几人到了家。夏吾先送了雍珍,才回了医院。许意菱立刻下车,正慌不择路地要回家去休息。就被夏吾叫住:“等等。”许意菱顿了下,回头看他:“怎么了?”
此话一出,倒让夏吾愣了一瞬。夏吾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许意菱承认了她在担心自己。又想到今天早上那束百合,他心中有些颤抖,一个不可置信地想法出现在脑海。许意菱是不是,开始喜欢他了?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许意菱就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他。将话题岔开:“这是你要第一个看的照片。”是和那张风景照同一批洗出来的照片,本想祭拜时也让阿妈看看的。却想到夏吾说“我要做第一个看到照片的人”,便没有拿出来。
她在夏吾和雍珍说完话后,将百合花放在了墓前。犹豫了片刻,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在百合花旁。“听了夏吾和雍珍说您的故事,我想您也应该很喜欢这片土地。”“这张是我在藏区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照片是她到阿里的第一天,在屋中拍摄的黄昏的海子。“希望您也会喜欢。”夏吾看见那照片,虽没说话,眼眸却闪了闪。祭拜完,三人吃了饭,就开着车向着阿里的方向进发。从拉萨到阿里,开车要二十四小时。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在自家弟弟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了。真是有意思。不过当着许意菱的面,还是要给夏吾留点面子,便笑了两声就止住,拉着许意菱走向那辆熟悉悍马。“走吧,上车,先回家吃饭休息。”“回家?”许意菱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看向夏吾:“你在拉萨也有房吗?”不等夏吾回答,雍珍便笑着点头:“不是他的房子,是阿妈的房子。”“阿妈结婚前独自将藏区走了个遍,几乎各处都买了间小房子做落脚使用。”
许意菱点点头,与桑吉平卓告别:“我走了,以后……”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再见,却见桑吉平卓眼眸一颤,突然上前一步。下一瞬,熟悉的藏香味就这样将她包裹,额上传来一个温暖的触感。是桑吉平卓的额头抵上她的额头。许意菱知道,这是藏区信仰中的摸顶祈福,便没有躲开,也学着桑吉平卓的模样闭上了眼眸。一声藏语就这样钻入她的耳朵。意思是:“此生幸福,永不相见。”声音悲怆,透着无限悲伤。
夏吾顿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回了句“谢谢”,才离开。许意菱有些好奇,询问夏吾阿姐说了什么。夏吾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地笑意:“你确定要听?”许意菱还没觉得不对,点了点头。就见夏吾笑容更深,看着许意菱,轻轻开口:“她说,要我加油,争取把你娶回家。”他说这话的时候话语带笑,,目光紧紧盯着许意菱,眸中似有深意。许意菱闻言一愣,赶紧移开了目光,只觉手上那串红珊瑚珠子灼热得吓人。
想着明天的训练,她重新打了个哈欠,缩进被子里。不多时,便陷入沉沉的梦乡。梦中,她又回到了上辈子的实验室里,只是这一次,实验没有失败,她成功了。熟睡中的温如梦勾起嘴角,眼角有一滴泪落入枕巾。……一周后,傍晚。训练结束,温如梦和宿舍另外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本打算去食堂吃点东西,奈何排队的人太多。“都累了一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买完给你们带回去。”牛青妹看着前面整齐的长队,对身后的三人说道。
“咔嚓……”“咔嚓……”剪下的长发被温如梦紧紧攥在掌心,李知渊把它编成辫子,宁夏为它绑上牛青妹常戴的头绳。牛青妹攥着它看着许久。吸吸鼻子,强扯出一个笑,问大家:“好看吗?”三人异口同声:“好看。”……几天后,北京。夜晚。结束了一天训练的赵云州,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峻气息,大步走进传达室。他接起电话,嗓音低沉地“喂?”了一声。对面立即回应:“陆营长,你侄女的确在国防大学,已经报到了,读的是武器系统与弹药工程专业。”
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性格迥异,但也算相处融洽。而那两个被牛青妹轻飘飘扛进来的箱子,打开竟然是满满的两箱书,能有多沉可想而知。就连高冷得连话都不想说的宁夏,在看到李知渊打开箱子后,都不免朝牛青妹多看了两眼。毕竟,她也轻言目睹了牛青妹扛着箱子冲进屋。温如梦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指着地上的箱子问李知渊。“你上学怎么带了这么多书啊?”李知渊从箱子随便拿出一本《核武的制造》,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她拎着两个热水瓶,对僵在楼梯上的女孩儿说:“同学,我们也上去吧。”那女孩儿后知后觉回神,连忙自我介绍:“同学你好,我叫李知渊,是弹药工程的新生,你朋友……太牛了!”温如梦与有荣焉,赞同地点头。“她特别厉害,她叫牛青妹。”“我也是弹药工程的学生,我叫温如梦。”到了七楼,三人才发现他们是一个宿舍的。而第四位室友,也已经到了。她一头利落短发,五官英挺,看起来很高冷,说话也言简意赅。
“你也?”她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但又迅速压低声音。“你也有一个想把你卖了的后爹啊?他们不会再来抓你吧?”听到牛青妹的话,温如梦心里咯噔一下,拉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她笑着摇摇头,带着安慰的语气开口。“不会的,谁都不能来把我们抓走,你看门口的岗哨,他们进不来的。”听了这话,牛青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要是真被抓回去,牛棚先生就白教我了。”“牛棚先生是谁呀?”温如梦好奇地问。
她对床的女孩儿扎着两个麻花辫,娃娃脸,看起来极为内向且不适应,好几次都局促不安地想要走出宿舍,可到了门口,又悻悻归来。来回转了几圈,终究还是低着头趴在了桌面上。整理完内务,温如梦坐在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盒大白兔奶糖。这是她离开北京之前,特地去供销社买的。曾经,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她需要别人帮助她来适应。现在,她不仅可以一个人面对,还能帮助其他人。温如梦扬起一个微笑,拿出两颗糖,在对床的女孩儿面前摊开。
颜青岚蹲累了坐在地上歇息,在送走几波女人和两波孩子后,终于没人再好奇她得了什么好东西。颜青岚估计,这会儿挖野菜的圈子里已经传遍了,这处有个娘们脑子有问题,在地上铲野菜。颜青岚看到远远看见她就绕道的人,目光微闪。可算没人盯着她了!开干!颜青岚提起铲子,哼哧哼哧地挖了起来。实际上,她在铲第三镩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地理的异样。这哪里是什么杂草,扒开根茎,地下生长的东西,分明是一种类似花生的野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