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黑夜,楚萧笙就这样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天亮,也未曾睡着。直到沈南枝翌日醒来,看到他眼底深深布满的红血丝,哄着说让他先去休息。他刚出门,便收到了一封信。侍女将信交给他,说是一个男子送来冥域殿的,没有说名,也没有说姓。冥域殿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随便一个男子就能闯入,除非那人,有沈南枝亲手所赠,可畅通无阻的令牌!楚萧笙心中忽然有了预感。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入目第一句便是。
她风尘仆仆,看起来像是真的被公务缠身。她像以前一样伸手抱住楚萧笙,仰起头想亲她。但却被楚萧笙躲开了,沈南枝一怔,隐约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怎么了,不高兴吗?是不是我近日没空陪你,你恼我了?”以前的楚萧笙,是很活泼开朗的性格。总喜欢黏着她,对她撒娇,但这上百年,他有多久没对她撒过娇了,连沈南枝都快忘了。不知怎的,她忽然心里有些心慌,再次抱紧了他,像是生怕失去她一般。
忽然,他们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红绸。他们走到古庙外的一颗树前。这棵树据说被佛珠开过光,很灵,传说只要把心愿埋在树下,便能成真。可沈南枝从不信神佛。有一次他们路过人间,无数男女跪拜在神佛前,她只是居高临下的冷笑。可如今,为了许澈,他竟去求了佛?!楚萧笙眼睁睁看着两人埋好心愿。等到两人离开后,他才走过去,默默将他们埋的心愿挖了出来。【愿与身侧之人,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楚萧笙不再说话,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在她身上寻摸到的簪子。是有公务要处理,还是迫不及待的要将那个簪子戴给他看了呢?他沉默不语,沈南枝却仿佛看出他情绪的变化,连忙走过来抱住他。“怎么了?”楚萧笙抬眸,“没什么,我也想去人间看看。”听到他的话,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只有一瞬,她便神色自若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乖,如今人人又皆知你是我软肋,我又树敌众多,出去太危险了,你忘记上次被绑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从人间带回来给你好不好?”
为了讨他欢心,她不顾身份的一件件搜罗着往魔界送。楚萧笙却始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凝视着这个,自己爱了快三百年的女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三百年前,来自现代世界的楚萧笙误打误撞绑定了系统,被带来这里,任务是攻略三界内的王——上古魔界圣女,沈南枝!沈南枝肆意张扬,杀人如麻,但内心跟楚萧笙这个来自异世的人一样孤独。他深知她的脆弱,一步步靠近她,接近她。渐渐地,他们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安家请来了无数心理医生,想开导她。可她始终冷脸以对,不仅不配合,甚至故意胡乱勾画测试题,干扰诊治。抗争了两个月后,安老爷子也没了耐心,停了她的心理疗愈。没有药物抑制,楚棉棉越发极端,不禁出现了狂躁暴怒的情况,甚至还会伤人。伺候她的人深深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伤口,有些是被抓伤的,有些是被砸伤的,还有些是被她罚伤的。一时之间,整个安家都没有人敢再去伺候这位身体残疾、心理阴暗的小小姐。
去哪儿了?一旁的护士看着她似是要脱下裤子,生怕又扯到打了麻药的伤口,连忙阻止她。“别动!"楚棉棉根本听不进去,一把扯下了蓝白格子的裤子。看见那被纱布包裹着的两截突兀的腿骨时,她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眼里满是茫然无措。大腿呢?膝盖呢?小腿呢?都去哪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充斥在楚棉棉心头。她瞬间红了眼眶,见叫一声,撕扯起了纱布。一旁的护士看见她这状态根本不敢插手,只能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人。
因着从小就接受了高质量的启蒙教育,虽然才八岁,但屏幕上的字她都认得。她伸出颤个不停的手,点进了高居第一位的热搜警方确认医院跳楼死者系自杀。现场照片和视频虽然做了模糊化处理,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那个穿着格子衫牛仔裤,被抬上车,盖上白布的男人是她爸爸!原来,原来她爸爸,真的死了!
连底都摸不清楚,要是出手了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要是扯出什么其他的勾当,无异于在自掘坟墓。见老人没有再反驳训斥,顾墨辰心知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连忙擦干眼泪,把藏在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如黎的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先让她离开这滩浑水,您也知道她现在只记得我,您要是信得过我,我愿意带她出国隐姓埋名先避避风头。"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冷风擦过她的脸颊,轰轰隆隆的风声灌入耳中。她无意识地抬起脸,在天台上看见了好多人,好多人。保镖们拉扯着爸爸,一齐看向她,纷纷瞪大了眼睛。她快速地坠落着,慢慢地看不清人脸,只能望见一片虚幻的残影。等到那些残影缩小为黑点后,她终于落地了。脊背处传来骨骼相撞的震,和血渍交融的热。除此之外,只剩下眼前慢慢变白的虚幻影像,和耳畔细微的电流声。原来濒死之前,人是感受不到痛的吗?
这字字泣血的绝望嘶嚎在风中回荡着,久久未能散去。天台上的人似乎全都被他震住了,迟迟没有反应过来。那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绝望全部爆发出来后,楚凌寒已经接近癫狂了。他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幕,血红的眼眶蓦地睁到似是要裂开一般。一番质问,似乎将他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干了,他吼着吼着,最后又哭又笑,摇摇晃晃的流出血泪来。“安如黎,我后悔了,我后悔爱上你了。"“楚棉棉,我后悔了,我后悔因为想要你跟你母亲结婚,后悔我是你的父亲。"
丫鬟婆子吓得要死,生怕慢一步三小姐就真变成鬼了。忙找了剪刀,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把白绫剪断。阮清露被救下来后,虚弱地倒在丫鬟怀里,剧烈咳嗽,半天没缓过神来。“露儿你…你这是做什么?”阮父抹了把脸,神情憔悴。“父亲…露儿犯下如此大错,实在是辱了阮家门楣,只能以死谢罪……咳咳。”一旁的丫鬟也跟着哭。“老爷,小姐她就是从前日子太苦了,如今好日子来之不易,才格外珍惜做了错事,还望老爷给小姐一个改过的机会吧。”
阮清姝错愕了一瞬,乖乖回答,“不会的,柳神医说了的,其实也就额头的伤严重些,只是用的药贵些。”瑜王世子满是怀疑,但见女子神情受伤,他便转而问其他的,“听说你遇到山贼了,那你的清白呢?”“我虽说被山贼抓住了,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欺我,我就被燕王殿下救了。”“真有那么巧?”瑜王的自上而下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似乎在怀疑她撒谎。那感觉羞辱极了,阮清姝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
“没有…”阮清年几乎被牵着鼻子走,反驳不出一句,但四周鄙夷的目光犹如实质,戳得他脊梁骨都断了。“当时是露儿极为想要那头面,为兄还在恼你所以才…事后为兄也觉得不妥…”阮清年越说,越觉得自己当时是失心疯了,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私自用妹妹的钱?“原来如此!那真相大白了啊!”宾客中有人一拍脑门惊呼,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你想一想,既是走散了,当兄长做妹妹的哪还有闲心去逛金楼啊?”
三十板子还活得成吗?“不…祖母不要啊,都是露儿的错。”阮老夫人无视孙女苦苦哀求的眼神,又说了几句好话。但柳神医油盐不进,“既然你们不肯出这诊疗费,也罢柳某找阮二小姐要便是了。”“柳神医,我这就命人去取”阮清姝莞尔,她知道柳神医是在为她撑腰。果不其然,下一秒宾客都为她打抱不平。“这阮二小姐被妹妹诬陷在先,才落得这身伤,如此无辜到头来连药费都要自己出,实在是惨哪……”
阮父沉默。阮清年低声劝着:“清姝,兄长知道你不甘,乖,你就先忍忍别闹了!其实清姝你想想,你但凡记住了兄长的教诲,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你也有错在先……”“是!”阮清姝忍无可忍,用力抓住漆盒,眼睛通红,“我就是太听话了,才会听了阿兄你和堂兄话,傻乎乎的在雨中等,没等到你们回来!只等来了山贼!”“轰——”这话犹如当头棒喝。阮清年耳朵嗡鸣,只觉得天旋地转,
阮清姝感动地唤了声:“祖母?”但这声音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还喊!阮老太太脸色黑得吓人,但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她哪里好发作憋着股子怒火,满脸褶子都跟着颤动。眼瞅着薄纱飘落在地,伤痕累累的美人面,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白玉被毁。宾客们无不哗然,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这…这谁啊?”“好像是阮二小姐!”“等等…”世家公子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见状戚氏冷哼,“老夫人不想我们进去就直说!”“大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有的人进去老太太就是高兴,有的人呢?偏生不知尊卑不会看脸色,不讨老夫人喜欢,这能怪得了谁,二小姐说是吧?”龚婆子这一顿指桑骂槐,阮清姝拳头都听硬了,她忍!阮清露则轻咳掩笑,“大伯母,二妹妹真是不好意思,若不然,我去帮你们求求祖母?”“用不着!”戚氏皱眉。“那好侄女就先进去了,祖母还等着呢”
首饰盒翻倒,她最喜的翡翠吊坠摔坏了,碎片孤零零地落在地上,阮清姝气得手都在抖,桃花眸雾蒙蒙的,她下意识忍泪,可依旧心疼难忍,“小姐…”今日当值的丫鬟黄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这…这究竟是谁做的?”
再睁开眼,玄九已经扛麻袋似的将她扛在肩头。不过瞬息之间,就带她着榻瓦而去,跃下墙头,稳稳落地一片竹林间。玄九几乎瞬间松手,将她扔下去。“你真厉害…”阮清姝好办晌才站稳,但那腾云驾雾的感觉着实不错。她拍拍小手真心实意夸赞,可惜她的侍卫,实在太过冷傲,连个眼神都不给她,恍若没有听到,或者不在意,抬手抛给她一块布。阮清姝接住,那布染着暗褐色污渍,已经辨不出是花纹。
男子下了榻,健壮有力的毛腿,在地上踩来踩去……阮清姝默默捂住眼睛,“公主渴了没?微臣给您倒水。”“嗯~”公主的声音也甜腻得发酥。嗯!等等水?那水有问题啊!阮清姝呼吸放轻,放下手,眸子一错不错地观察。男子先递给公主,再给自己倒了一盏一饮而尽。“淮郎…本宫头好晕”“公主!”男子刚走了没半步,就猛地朝后仰倒,“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不省人事,